看着他们将一件件宝物灵器装入带有仙楚门标识的储物袋,轻什却是很快想到了别的事情,当即皱了皱眉,转头向韩朔问道,“你们一会儿就直接回仙楚门吗?”
“嗯。”韩朔点了点头,“是不打算在此久留。”
“我想去万兽岭。”轻什说道。
韩朔愣了一下,很快回应道,“我陪你过去。”
“你不用回仙楚门?”轻什问道。
“不差这一时半会,宗门那边也没什么事需要我必须回去。”韩朔道,“而且,司徒邈虽然已经不足为虑了,但肖克杰却下落不明,我也想去万兽岭那边看看,省得生出意外。”
——肖克杰也一样不足为虑的。
轻什心里想着,嘴上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过去好了。”
“嗯,待他们返回宗门,我们便也出发。”韩朔点头道。
仙楚门一行人并未在望云宗里逗留太久,在将几处要地洗劫一空后,就没再继续屠戮望云宗内的残余修士,径自带着战利品向仙楚门回返。
轻什对他们这种斩草不除根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但又觉得在这种事上,仙楚门理应比他“经验”丰富,再加上仙楚门对低阶修士又是一贯地不重视,就也没开口多事。
在其他人离开望云宗之后,轻什和韩朔也带着望朔一起向万兽岭的方向行去,坐着车撵一路疾行,终于在四天后抵达了万兽岭的入口。
连日来的高空飞行使得轻什只能跟濒死的狗一样趴在韩朔怀里喘息,不过韩朔倒是挺喜欢他这副“乖顺”模样,每天都不撒手地抱着他,时不时地吃吃豆腐,占占便宜。望朔在开始两天还会凑上来关心几句,但韩朔总驱赶它,轻什也没力气回应,于是第三天开始,它便当轻什不存在一样,独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打自己的瞌睡。
虽然万兽岭已在脚下,轻什却依旧昏昏沉沉地难受,可就在这时,身边的韩朔却忽然发出一声惊疑的自语,“咦?他怎么会在……这……”
“呃?”轻什努力抬起头,眯眼向韩朔望去。
“看到一个人,而且……”韩朔皱了皱眉,将车撵向下落去,同时答道,“我们下去,你自己看。”
不管韩朔看到的是谁,轻什这会儿都只有感激,尤其是车撵触地的一刹那,竟然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某种近乎于“幸福”的美好情绪。
——总算落地了!
轻什长长地松了口气,将一直空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然后又稍稍调息了一下,这才攀着韩朔的肩膀坐了起来,好奇地问道,“让我看什么?”
“外面。”韩朔说着,拉开了车窗上的帘子。
轻什顺着韩朔的指向向外看去,顿时也很是吃了一惊。就见万兽岭的入口外竟然建起了一座规模颇大的营地,营地中央还有一座同样像模像样的小型集市,里面来来往往的虽多是些筑基期以下的低阶修士,可熙熙攘攘的,却也着实热闹。
“……谁起的头啊,可真能算计!”轻什咋舌道。
显然,大派仙门来此寻古探幽之事已然人尽皆知,这些见缝插针的散修也赶忙过来试图分一杯羹——就算进不去那古仙洞府,也可以在这万兽岭里寻获些灵植异宝。以往碍于高阶凶兽的威胁,他们明知此地灵兽众多、灵植遍地,也不敢深入,如今却有那些大派仙门的高阶修士在前方开路,厉害的凶兽要么逃逸,要么被杀,正好让他们这些散修跟在后面大捡便宜。
韩朔却没接言,推开车门,将神识放了出去,然后嘴唇微动,似乎在用传音术和某人说话。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玄黄色衣衫的筑基期青年便急匆匆地从营地里钻了出来,快步跑到车撵旁边,满脸惊喜地躬身施礼,“弟子黄煌,拜见韩真君!”
——黄黄?
听到这个名字,轻什不由怔了一下,再一看这青年的长相、年岁、修为,顿时心下一动,猜到了他的身份。
“起来吧。”韩朔摆出前辈架子,漠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弟子随家父出来历练,听说这边有些热闹,家父便带弟子过来长长见识。”黄煌很是恭谨地答道,但紧接着便又试探地问道,“家父就在那边,韩真君可否容他过来拜见?”
“不必麻烦了,我马上就要离开。”韩朔拒绝道。
听着二人闲谈,轻什斜眸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名正向这边张望的男修。他看上去也不过刚近中年,修为应该在金丹以上却尚未结婴,容貌也与这名叫黄黄的青年很是相像。
——他倒是没多少变化。
轻什撇了撇嘴。
当年他相中炎轻什的身份,想要取而代之的时候,曾用神识窥探过炎轻什母亲的元神记忆,结果却发现了炎轻什生父的所在,于是便干脆将真正的炎轻什送到了那男人的手里,留下一封书信表明炎轻什与他的亲子关系。
他还记得那男人看到自己屋子里多了一名男孩时的诧异表情,但看过书信后,男人却也没将炎轻什送走或者抛弃,只用法术做了个滴血认亲,然后便将炎轻什留了下来,还为他取了一个新名。
想到这里,轻什倒是想到另一件事——炎轻什的生母名叫煌舞,所以,他后面那个“黄”字应该是辉煌的煌,而不是黄色的黄吧。
就此看来,那男人对那女人还是有些情意的。只是,说是命运弄人也好,说是自作孽也罢,这两人在来往的时候都只向彼此留了名却没透露姓。于是,两人便都把彼此当成了寻常散修,虽有情意却又都不敢私许终身。就是到了情难自禁,共赴云雨之后,俩人也没坦白自己的身份来历,你等着我,我盼着你,直至黄泉相隔,阴阳两望。
——恒虞炎氏,北域隐黄。
——真论起来,他俩其实门当户对得很,都是破落户的儿女,再般配不过!
轻什回忆着,一时间倒是没去注意韩朔和黄煌说了些什么。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韩朔已关上车门,将名叫黄煌的炎轻什打发掉了。
“你知道他是谁吧?”韩朔一边将车撵重新腾空,一边向轻什问道。
“我亲手送出去的孩子,我当然记——”轻什很想撇嘴,但车撵升空产生的腾空感却让他连没说完的话都只能暂且咽了回去,并下意识地伸手搂紧了韩朔腰身。
韩朔也知他这畏高的习惯已然无解,待车撵平稳后才继续说道,“其实,当初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炎轻什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真正的炎轻什,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话都说不顺溜的奶娃子下毒手。”轻什翻了个白眼。
那时候的炎轻什许是在炎家受过欺凌,生母煌舞对他也不亲近,以至于一个近四岁的孩子见人就躲,轻易不敢抬头看人,就算开口也跟结巴似的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但也正因为炎轻什的的孤僻和不讨喜,轻什才越发地不担心占了他的身份后会被人发现,揭穿。
“你啊,太过良善了。”韩朔叹了口气。
——呃?!
这话差点把正在回忆往事的轻什呛得背过气去,可想要辩解两句吧,却又觉得更加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抽了抽嘴角,权当没有听到。
“对了,既然他已经不叫炎轻什,那你的身份也就先这么含糊着吧。”韩朔继续道,“若是将来有人追究,也全往炎轻什生母那边推卸就好,就说她调换了你俩的身份,把亲生子送给他生父抚养。”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轻什有些无语地问道。
“有什么不妥吗?”韩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倒没什么不妥,只是……也没有必要吧?”轻什无奈地搂住韩朔脖子,不等韩朔追问就在他嘴角处亲了一口,笑眯眯地继续道,“不过,不管有没有必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哼!”韩朔的脸色还是不可以避免地黑了不少,却也没开口和轻什计较。
轻什却忽地想起一事,赶忙追问道,“对了,我让你转送的木笛,你给凤熙了吗?”
“早给了。”韩朔抬手把轻什抱到腿上,板着脸道,“而且,我还告诉她,东西是你给的,是最难得不过的安魂木。”
——其实倒也不算多难得,至少韩朔洞府还有一大棵,他储物指环里还有一大块,余望那里也有一小根。
——算了,回去后让余望把东西藏好,别让凤熙发现她那根笛子并非独一无二就是了。
轻什暗暗想道。
车撵再次降落的时候,已到了那座阴阳镜阵中的湖泊处,外面同样是一片营地,只是远比万兽岭入口处那些规整、肃静,一看就是井然有序,风范十足。
韩朔刚打开车门,一名身穿玄天仙域服侍的元婴男修便大步迎了过来,正是许久不见的玄家少主玄子陵。
“韩真君,别来无恙?”玄子陵笑呵呵地拱手问候。
“玄仙君也过来了?”韩朔坐在车上回了一礼,然后才纵身跃了下来,没关车门,也没让车里的轻什和望朔出来,只自行向玄子陵问道,“玄天仙域也被望云宗请过来了?”
“请是请了,可到了这边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玄子陵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几步,用传音术问道,“你们和望云宗到底要闹哪一出,怎么好像连丹门都掺和进来了?”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我看我们宗门和丹门、望云宗都不在了,怎么你们玄天仙域却没进去?”韩朔不动声色地用传音术反问道。
“哪是我们不进去,是你们不让我们进去好不好?”玄子陵很是无奈摊手道,“望云宗一看我家老爷子没来,就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们仙楚门的恒楚真君更不客气,直接让我带人在外面守着,压根不许我进去。想去魏明那边问些消息,他也是阴阳怪气地光在那儿挤兑人,就是不讲正题。”
“望云宗、丹门和我们仙楚门都已经进去了?”韩朔没理玄子陵的抱怨,追问道。
“已经进去整整一天了。”玄子陵点头道,“但其他仙门却都被拦在了外面,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耐心等着就是。”韩朔面无表情地答道。
玄子陵对这样的答案显然不满意,但没等他多言,韩朔已再次问道,“亥朱真君最近怎么一直没有露面?”
因韩朔很少和他打听玄亥朱的事,玄子陵不由微微一怔,谨慎地答道,“家父安好,只是家里俗务众多,不方便出行。”
“是不方便出行,还是不敢出行?”韩朔挑眉道。
韩朔难得的毒舌让玄子陵无法不去多想,马上便心下一动,变了脸色。
——玄亥朱真是你亲爹吗?为什么每次都是坏事推你出头,好事从不用你?
坐在车里的轻什也暗暗地腹诽起来。
“玄兄,若你还算信我,那就勿怪恒楚真君,他不让你进去,绝对是为了你好。”韩朔向玄子陵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就不陪着玄兄多聊了。”
“韩真君请自便就是,贵门的好意,在下绝不敢忘。”玄子陵连忙正起神色,回了韩朔一礼,然后转身向玄天仙域的营地走去。
韩朔也转身回了车撵,关上门,向轻什问道,“你要进去吗?”
“不。”轻什摇了摇头,“在外面等着就好,若出来的不是仙楚门和丹门,你也可以给他们补上一剑,以绝后患。”
“那就下车,我们去仙楚门的营地等。”韩朔道。
“嗯。”轻什点头应允,叫上望朔,下了车撵。
望云宗并未从轻什布下的云径里进入青寰洞府所在的山谷,他们用了最笨却也最有效的法子,先穿过云径找出了阴阳镜阵的另一面,然后在两处镜阵之间用蛮力开拓出了一条直接的通路。
轻什不知道望云宗为了开通这条路径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又为万兽岭中的凶兽提供了多少食材口粮,他只庆幸自己已将洞府里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如今总不至于落入他人手里,让他看着心疼。
只是这样一来,他告诉恒楚真君的入谷方法却是全然没了用处,他这会儿也无法肯定这群人到底会什么地方出来——若是他们能找到洞府里的传送法阵,自然会从湖边出现;但若是他们还想靠蛮力出门,那可就没准会落在这万兽岭的什么地方了。
韩朔曾向轻什讨要过进入洞府后的路线走法,但轻什却实在是爱莫能助。他当初建造洞府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人顺利通关,除了给自己留了条进入中央厅的捷径外,其他一百零八处机关法阵根本就是无序可循,全凭传送法阵的“心情”运转。而中央厅又是只有他亲自放出神识才能进入的地方,就算告诉给别人,别人也休想进去。
不过,轻什的这座洞府针对的只是元婴期以下的修士,那几处曾经能勉强困得住化神修士的地方,如今恐怕也因为岁月的关系失了效力。因此,他并不挂念恒楚真君的安危,只有点担心他们会在里面迷路,转上几年都遇不到自己要杀的望云宗修士。
好在,恒楚真君似乎也不是个极有耐心的家伙。
二十多天后,湖畔的其他仙门已散去大半,余下的虽有心偷摸进去一探究竟,但碍于仙楚门和丹门的威吓,韩朔这个化神期的怪物又坐镇于此,便也没敢将心动化为行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恒楚真君终于被洞府里的传送法阵传了出来。
“好刺鼻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