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杯中的清水是用来漱口的,我学者管舒衡的样子漱口,两名美婢款款走来,奉上棉质毛巾,让我们擦净双手。
钱四海道:“吃顿饭也要如此麻烦,早知如此,钱某宁愿花钱请你们去‘德兴楼’吃烤鸭!”
慕容嫣嫣道:“这位大厨是我从康国专门请来,他做素斋的手艺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
我心中怦然一动,脱口道:“慕容姑娘说得可是郭慕遮?”
慕容嫣嫣道:“平王说笑了,郭慕遮早已辞世,现在我请来的是他的嫡孙郭子靖。”她一双明澈美目荡漾笑意道:“平王在大康多年,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我笑道:“我在七岁的时候,曾经有幸品尝过郭慕遮老先生的素斋,其中的美味到如今我仍然记忆犹新,至于他的这位传人,我倒未曾听说过,更加无缘品尝他的手艺。”
慕容嫣嫣道:“平王刚好可以比较一下他和郭老先生的手艺,就会知道嫣嫣所言非虚。”此女颇有心计,她请来大康的厨师,分明也是刻意所为,从心底消除我的戒心,拉进和我之间的心理距离。
第十三章【玄机】(一)
郭子靖的手艺果然非凡,一道道看似普通的寻常菜肴到了他的手中,竟变化出让人垂涎的美味。
钱四海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吃相却让人不敢恭维,管舒衡除了饮酒之外便是谈论一些八国风物,始终没有暴露出请我来的主要目的。
酒足饭饱,钱四海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笑道:“没想到这寻常的素斋竟然能做出如此的味道,钱某真是神清气爽,仿佛充满无穷无尽的力气,有道是饱暖思淫欲,我现在脑海里完全是圆圆和飞燕的影子。”
慕容嫣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显然对钱四海粗俗的言辞极为不满。
管舒衡笑道:“今晚既然是我做东,一切的开销都算在我的身上,四海兄尽管纵情玩乐。”
“谢了!”钱四海捻起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向门外走去,从他蹒跚的脚步来看,竟似有些醉了。
慕容嫣嫣趁机起身道:“我去看看!”
管舒衡点了点头,我心知肚明,钱四海和慕容嫣嫣的先后离去,分明是为我和管舒衡制造一个单独交谈的空间。
管舒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我共饮了一杯,他微笑道:“平王可知道管某此次为何而来?”
我摇了摇头,目光盯在管舒衡深邃的眼眸上,期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管舒衡道:“平王是否还记得在康都曾经遇到的一位测字先生曹睿?”
我双目一亮,立刻想起在康都那晚巧遇曹睿的事情,要不是他送给我的‘囚’字,我也不会选择主动入秦为质。我点了点头:“那位曹先生是世外高人,留给胤空的印象相当深刻。”
管舒衡笑道:“那曹睿的确是经天纬世的奇才,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
我惊喜道:“管老板既然和曹睿是朋友,想必应该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我从心底期望再次见到曹睿,以他的眼光和能力定然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管舒衡道:“我这位朋友行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老夫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我的目光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管舒衡道:“半月前我在前来大秦的路途上巧遇曹睿,他向我提起你,说平王殿下胸怀大志,将来必能成就一番霸业!”
我心中微微一怔,对管舒衡所说的一切将信将疑。
管舒衡似乎看出我内心中的疑虑,微笑道:“我还知道曹睿曾经送给平王一幅春宫图。”
提到这幅画,我对他和曹睿之间的关系再无可疑,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过这件事。”
管舒衡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激动之色,随之又马上隐去,他轻抚胡须道:“那幅春宫图,管某曾经多次向他求过,可是他都不愿相送,不知平王殿下可愿转让?管某可以给平王一个满意的价位。”
我心中暗道:“这幅普通的春宫图,缘何让管舒衡如此看重,难道其中还蕴藏着什么秘密不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真是不巧,那春宫图被我留在大康皇宫之中了。”
管舒衡满面失望之色:“如此说来,那幅图果然和管某无缘!”
“管老板既然如此喜欢那幅画,等我返回康国之后,马上找出那幅画送给你!”我装出异常慷慨的样子。
管舒衡苦笑道:“管某先谢谢平王了。”
我旁敲侧击的问道:“晚辈斗胆问一句,管先生如此喜欢那幅春宫图,是不是想从中学习房中之术?”
管舒衡笑道:“管某今年六十有三,对男女欢爱之事早就不感兴趣了,之所以想得到那幅画,是因为想追悼一位忘友!”
他搬出了一个这样的理由,我自然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也许是因为无法得到春宫图,管舒衡顿时失去了和我交谈下的兴致,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相对沉默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嫣嫣回来,我起身告辞,管舒衡出言挽留道:“既来之则安之,平王殿下何不就在这万花楼中留宿?”
我婉言拒绝道:“明日我还要入宫面见母后,今晚想回去准备一下。”
管舒衡见我如此说,只好作罢。
慕容嫣嫣微笑道:“我送平王下去!”
我点了点头,向管舒衡告辞后,和慕容嫣嫣一起向马厩走去,让我意外的是,钱四海的马车并不在院内,看来他也没有在万花楼留宿,自己先回去了。
慕容嫣嫣指了指垂柳旁的一辆豪华马车道:“平王殿下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我上了马车,慕容嫣嫣竟然也随后跟了上来。
我微笑道:“嫣嫣姑娘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慕容嫣嫣美目流转,轻声道:“嫣嫣的确有些话想对平王说。”
车厢微微晃动,四匹骏马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拉动车厢。我和慕容嫣嫣还是头一次单独相处,车内的水晶灯不断摇曳,映得慕容嫣嫣的俏脸忽明忽暗,为她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我实在搞不懂,像她这样一位美丽女郎因何会成为万花楼的主人?
慕容嫣嫣轻声道:“平王殿下既然是皇后的义子,想来对宣隆皇的病情应该十分清楚!”
我捉住她变幻不定的目光,心中暗暗道:“慕容嫣嫣问这话究竟是什么目的,她对宣隆皇的病情为何会如此关心?”
慕容嫣嫣道:“嫣嫣询问宣隆皇的病情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平王尽管放心。”
我笑道:“宣隆皇身为秦国国君,每一位秦国的百姓都会关心他的病情。”
慕容嫣嫣道:“嫣嫣并不是秦人!我和平王殿下一样都是大康之人!”慕容嫣嫣的这句话顿时让我陷入震惊之中。
我充满疑惑的看着她,她的这番表白究竟有何目的?
慕容嫣嫣道:“嫣嫣隶属大康天机局。”她的右手在我的面前摊开,手掌中放着一块雕功精巧的玉牌,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双翅之上分别刻有‘天’‘机’的字样,我在大康之时便早有耳闻,相国左逐流掌握着一个极其秘密的间谍组织天机局,成员遍及七国,隐匿极深,没想到这万花楼的老板居然也是天机局的成员之一。
慕容嫣嫣躬身行礼道:“嫣嫣碍于身份始终未敢向平王殿下表露身份,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我苦笑道:“左相国果然好手段,我来秦国之前,竟然只字未曾向我透露过。”
慕容嫣嫣道:“左相国大概是为我们的安危考虑。”
我在大康和左逐流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他是父皇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也是勤王龙胤礼最为坚定的支持者。我来大秦之前,朝廷内部对此事也发生了分歧,左逐流是强硬的主战派。
慕容嫣嫣轻声道:“平王殿下现在可否将宣隆皇的病情告知于我?”
我缓缓转动了一下颈部,然后用力的靠在了椅背上,左逐流一直都没有甘心,如果我将宣隆皇病重的实情告诉慕容嫣嫣,恐怕左逐流会力禀父皇趁机向秦国出兵,只要撕毁和谈协议,我的这条小命恐怕就要首当其冲的丢掉。
“宣隆皇的确得了病,不过听那帮太医说,好像并不严重,二十日左右就能够完全康复!”
慕容嫣嫣秀眉微颦,似乎对我的话将信将疑。
第十三章【玄机】(二)
我低声问道:“慕容姑娘好像和管舒衡很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路?”
慕容嫣嫣恭敬答道:“殿下!管舒衡是齐国富商,拥有天下间最大的‘铜池’铁矿,此次他来到秦都主要的目的是和西门伯言相见,洽谈合作之事。
我微微一怔,西门伯言是中山国的巨贾,也是八国中最为优秀的武器制造商,自从中山国成为大秦的附庸,西门家族便专门微秦国制造武器,秦军之所以在短时间内战斗力得到数倍的提升,和西门家族有莫大的关系。
慕容嫣嫣道:“嫣嫣还有一事相问?”
我点了点头:“你说吧!”
“钱四海最近和平王殿下走动密切究竟所为何事?”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钱四海这个人和太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慕容嫣嫣道:“钱四海原是秦都的一位珠宝商人,此人表面看上去好像市侩气十足,可是心机深不可测,他并没有明确的阵营,和秦国的达官显贵关系都相处的十分融洽。更让人难以琢磨的是,他的交游广泛,来往的朋友中不乏八国中的实权人物,我一直都在试图查出他真正的底牌。”
我笑道:“看来我以后需得对此人加强防范。”我这才将皇后让钱四海做媒之事告诉慕容嫣嫣,至于其中具体的原委,则隐去不提。
慕容嫣嫣俏脸上充满迷惘之色,轻声道:“晶后把九公主许配给薛相国的儿子,难道是为了分化太子燕元籍的阵营?”她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薛安潮决不会因为儿子成为驸马,而放弃自己原本的立场,晶后此举极有可能完全落空。”
我心中暗笑,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原委只有我和晶后知道。
慕容嫣嫣道:“平王殿下虽然被晶后认为义子,可是在这秦都之中还是要凡事小心,据嫣嫣所知,殿下已经得罪了燕元籍,只要他登上帝位,恐怕晶后也无力维护你。”
我淡然笑道:“胤空在这秦都苟且偷生,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又哪有心情去想将来的事情。”
慕容嫣嫣轻声叹道:“晶后和太子之间的权力斗争愈演愈烈,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以平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参与其中,好像并不明智。”
我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不停摇晃的水晶灯,尽管知道慕容嫣嫣隶属于大康天机局,我仍然不会将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向她吐露。
慕容嫣嫣道:“嫣嫣大胆的说一句,平王现在的作为并不像苟且偷生的样子,您好像另有所图。”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头盯住慕容嫣嫣娇艳的面庞:“嫣嫣姑娘好像很懂得我的心意?”慕容嫣嫣俏脸微微一红,轻声道:“平王勿怪,嫣嫣是为了平王的安危着想。”
回到枫林阁已经是夜半时分,看到采雪的房间仍然亮着灯光,我心中一阵温暖,正犹豫是不是要敲门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了,采雪挑着一盏灯笼亭亭玉立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公子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关切道:“夜深了,你还是早点歇息吧!”
“我去给公子准备夜宵!”采雪向厨房走去。
“采雪!”我从身后喊住她。
采雪微笑着回过头来。
“我不饿,你去把曹睿先生送给你的画找出来!”
采雪取下灯罩,用银剪刀剪去烛芯,我仔细端详着那幅古画,因为采雪在场,我并没有急于展开卷轴,画上的图形我早就烂熟于胸,这幅画应该没有什么特别。
采雪见我迟迟不展开画卷,有些迷惑的说道:“公子在想什么?”
我笑着说:“你去睡吧,我想单独呆一会儿!”
采雪乖巧的应了一声,为我泡好参茶方才离去。
我徐徐展开这幅春宫图,颠来倒去的看了数遍,并没有从上面看出什么玄机,可是管舒衡既然如此看重这幅春宫图,足以证明它一定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终于趴在书案上沉沉睡去。
朦胧中好像有人推着我的脑袋,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却见燕琳站在案前,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慌忙坐直了身体,这变态公主不请自来,八成又是想找我麻烦。
燕琳冷笑道:“胤空!你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真正来意,她一定是来找我讨要瑶如的。表面上装出一幅莫名其妙的样子:“请恕胤空愚昧,我不记得曾经答应过姐姐什么!”
燕琳柳眉倒竖:“谁是你的姐姐?母后受你甜言蜜语的蛊惑,我燕琳可不吃你那一套!”她纤手指向我的鼻梁:“今日我便要带瑶如回去!”
我呵呵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姐姐是为瑶如而来,区区一个丫头,姐姐想要胤空自当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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