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身上,情急之下没法子解就糟糕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你说什么!”小柱子一听也惊了,连故作姿态都顾不上了,他领教过,王谢不知不觉就能给人下药,可是自己的主人不知道能不能避开,要真是万里有一……那他岂不成了罪人?
小柱子也是关心则乱,慌慌张张道:“那可真糟了,我、我这就去一封急信告诉他们!”说着就往外面跑。
听到这样的回答,燕华推推裴回,示意他先追出去看着,自己走得慢,在后面跟。
毒药解药一说自然是假的,不过拿着做个情势紧张的说法,小柱子虽然入了套一诈即中,看来或者当真就不知地点,或者资历不足知道了也进不去。越是如此,燕华越是担心。他不知江湖事,但相当清楚,凡是规矩严格,需要层层通禀的人家,那定然非富即贵,朝中如此,城中如此,江湖自然也不差,若对方有权有势,那么王谢孤身一人,究竟有没有遇险,就更难说了。
燕华越想越怕,偏偏自己无从下手,更加无可奈何,一时间思绪纷乱,只恨自己双目不明,不能出力,耽误了王谢的事不说,就连出去找人,也只能全凭他人指点,别说活人,连个石头都看不见。
可是他还是要出去,王谢是他的天地是他的命!
燕华在街上转,街坊四邻乃至周围远一点的人家和他都熟,他一户户一人人挨个问过去。这种挨家挨户的询问,以往不是没有过,有时候王谢没有任何交代就出门,晚上也不回家,燕华就怕他出事,会出门问,再等王谢回来,自然被打了好几顿,嫌他多事。那时候大家都知道,燕华是个好小厮,只是太可怜。现在大家或见过或听闻谢少爷不同以往,还以为燕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苦日子熬出头了,今日一见这派势卷土重来,不由纷纷吓了一跳,宽慰的也有,转头私语的也有,但是——没有人看到过王谢。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近,裴回气喘吁吁的声音:“燕华大哥,先回去歇歇吧?”
燕华茫然地摇摇头:“小柱子那边,怎么样?”
“他也是发了信就急得团团转,信放在他们平时联络的地方,是被取走了,但还没有回。”
“容翔,谢谢你,你回去吧,我再等一会儿,就在附近,不用担心。”燕华勉强露出笑容,“家里,还有小柱子,都交给你了。”
“啊?”
“少爷他会回来的。”
“燕华大哥,跟我回去吧,如果你不在的时候,重芳大哥回来了,你们不就错开了?”
“没关系,我在外面,总觉得,会离他近一点。他要先回家更好,我无所谓的。”
裴回看燕华鬓角落下几络乱发,被汗水粘在了脸上,衣裳也有些凌乱,下摆全都脏了,他咬了咬嘴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挂心如此,他真是羡慕王谢,尤其是燕华行动不方便,偏又是这么坚强的一个人,他也真的很佩服。
“那我先回去,燕华大哥,你自己小心。”他要去盯小柱子,他去守门,万一王谢回家了也好马上找燕华回来。
“有劳容翔。”燕华笑着,往下一处行去。
结果裴回刚刚转过身,忽然斜刺里就有一个汉子,正在一路疾走着,看见燕华的样子,便喊了一声:“那边失目的先生,是不是谢少爷宅子里的燕华?”也难怪,王谢太败家,而燕华又实在太显眼了,几乎满城甚至四乡皆知。
燕华一顿,急忙扬声应道:“是我。”
“谢少爷说——哎呀,有没有跌坏?”那汉子话音未落,燕华已经踉踉跄跄往他这里走,一脚踩空,结结实实摔到地上。
汉子赶紧过去扶,手臂被一把抓住,手劲之大让他不由“嘶”了一声,惊讶之际,只见燕华并不顾自己跌跤,急匆匆问:“我家少爷怎么了?”
“轻点轻点,他跟俺兄弟在一起,怕你们着急,说让俺先给家里带个话,谢少爷在车上,随后就到。”
燕华苍白着一张脸,追问:“他在哪里?阁下遇到他的时候,他怎么样?”
汉子的话让他落下的心又提起来:“谢少爷可是挺狼狈的。”
燕华僵了僵,一旁的裴回赶紧一边扶他,一边向那汉子道了谢,那汉子挠头嘿嘿了两声道:“也没什么,就是看着是个斯文人,手劲比俺们种地的都大。”
“他……出了什么事?”燕华缓缓问,“不能立刻过来?”
如果王谢无恙,定然直接回家,用得着先报信?而且他在车上,难道身体有什么不便不妥?燕华确实不敢往下想,他怕,怕一个不好的结果。
“他没事,不过好像遇上强盗了……”
“——燕华!”
远远传来熟悉呼唤,登时,周围人来人往的说话声、摩肩接踵衣衫窸窣声、车轮辘辘蹄声嗒嗒仿佛一并消失不见,燕华攥着盲杖,用力得指节都已泛白,人定定立着,侧耳对着某个方向。裴回注意到他的动作,稍微有些不明所以,然而没过多久就看见一个狼狈的人自远处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到了眼前一把将人抱住:“对不住,燕华,我回来了。”说着又紧紧抱了一下。
“少爷,没事就好。”明明担心的不得了,然而他说不出来什么,更不方便说什么,只有抬手将对方也拥入怀中,自己靠着对方肩头,听着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将紧张平复,旋即察觉,触手之感是薄薄的衣衫和微凉的温度,忙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阵,抬起头,问,“少爷,你——你的衣服?”说着,就要将自己外袍解下来。
第三十九章小裴回点对鸳鸯谱
王谢再次用力揽了揽燕华,将他的手也一并拢在胸前:“我们回去说。”探手摸摸他额头,嗔道:“青了一大块,破相怎么办?”又转头招呼裴回:“容翔,也谢谢你看顾燕华。”
“哪里的话,重芳大哥没事就好,燕华大哥一直很担心。”裴回可是看出了王谢虽然没说太多,然而举动中满满的关怀歉意,这两个人在一起,他觉得真是很相配。不过王谢这打扮,确实是……太过清爽了些。外袍没了,长衣也不见,亵衣外面围着块粗布,还在跑过来的时候掉了,在街上这样穿着早已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想着这是不是王大少又传出什么新鲜的难堪事儿。
王谢再次谢了捎他回来的汉子兄弟,找燕华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汉子大喜过望收了,连声愿意多行几步,将他们送回家去。王谢又扶燕华上了汉子的驴板车,一手接过盲杖,才发现竹竿握手之处已然被攥出了丝丝裂痕,又是心疼了一番。燕华丝毫不觉,坚持将外袍披在王谢身上,自己往王谢身边靠了靠,笼了对方双手在自己手心里搓热。王谢则抽出了一只手,心疼地给燕华揉着额角刚刚磕出来的淤青。
裴回在旁,一路看着也不多话,那两个人之间似乎也插不进什么话去,一个尽力说明自己不过轻轻跌了一下没有摔坏,另一个则再三道歉迟迟未归并保证一切平安,彼此一问一答都低低的,然而脸上都带着恬淡的笑意。
等进了家门,小柱子抱着一个包袱,愣愣站在门厅,见到他三人进来,连忙迎上去,他不敢对王谢放肆:“谢少爷,这是主人给你的。”
王谢瞧了一眼,包袱里是自己外衣钱袋诸物,暗恨雷衍水斤斤计较,不过就是叫破了身份,至于在事情商定后,出其不意把自己打昏,连夜丢到城外去么,若不是汉子兄弟路过要进城,靠自己走还不知道要多久。这还是次要,他担心的是早上不回去,燕华必定着急,他所担心的,无非就是燕华会担心而已。
果然老远就看见熟悉的人跌倒在地,衣衫沾尘,鬓发微乱,满面的紧张担忧,抓着汉子不放手,王谢怎么会忍得住在车上安坐?
发足狂奔,就算被人说是当街撒泼也无所谓,直到将人抱个满怀,感受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温热的躯体靠在胸口上,才觉得人世间上没有什么比之更加美妙,若不是当街,恐怕他十有八九便顺势一口亲过去。
燕华燕华,你可知我真心?
燕华燕华,你可愿知我真心?
燕华燕华,我可能得你心?
待王谢洗漱已毕,重新穿戴整齐,喝了碗热汤缓过劲儿,燕华也换过洁净衣衫,用过饭食——王谢得知燕华自醒来便粒米未进,又好一阵唠叨。看看时间已过晌午,医馆自然是不必去了,王谢就在家里给燕华针灸。
这一上午担惊受怕,在针灸的时候,燕华不知不觉睡过去。
王谢手下娴熟施针,一壁轻声对着旁边观看的裴回,道:“容翔,我不在的时候,多谢你。”
“不不,我没做什么。”裴回赶紧摆了摆手,望着王谢感谢目光,也放轻了声音道:“重芳大哥,燕华大哥不一般呢,他心思好细,脑子又快,而且今天早上他明明急得路都走不稳了,可是转眼间就能想出办法,而且,为了寻你……”便将日间燕华的表现述说了一遍,“……他真的是什么都不顾,对重芳大哥你一心一意的关心。”
“嗯,或许是因为,眼下他只能依靠我一个吧。”王谢心不在焉道,“他现在这样子,你都能发现他的好,如果他身体痊愈了,这个小小的地方,我怎么可以限住他。”
“啊?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我想让他过好日子,”王谢捻着针,不甘不愿地苦笑,“等他痊愈,做个郎中也好,做个教书先生也好,愿意从商也好,甚至务农做个田舍翁也好,随他愿意,看着他过得好,然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和和美美过一辈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裴回更不明白了,如果这是重芳大哥希望的话,那么,怎么重芳大哥不显得高兴呢?”裴回明显感到了王谢言语中的不情愿。
王谢叹了口气:“我确实应该高兴啊。”
“重芳大哥,”裴回忽然端正了口气,带着忐忑道,“裴回有一件事,请重芳大哥听了以后不要生气。”
“好啊,你尽管说。”
“倘若——我是说倘若,”裴回强调,“倘若燕华大哥没有像重芳大哥这般想的话重芳大哥会不会不喜欢?”
王谢失笑道:“只要是他愿意,我又有什么不喜欢。”心想,裴回说话又一连串中间不停顿,想是要涉及到“某些”事情。
“就算,燕华大哥是断袖?”裴回试探着问。
王谢一愣,燕华是断袖?难道燕华在经历那些折磨后,还会愿意断袖?抑或是,他只有在人身下才能觉得愉悦?再或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治好他被摧残的身体,厌恶女人?
他正拿了根艾柱准备点燃,听了裴回的话,尚在沉思,裴回见他不语,自己努了努力,小脸一脸严肃地,终于把话说出了口:“我喜欢燕华大哥如果燕华大哥也不拒绝我重芳大哥请不要阻拦。”
王谢一把捏碎艾柱。
裴回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上前补足,绷直了身体:“燕华大哥是好人我也会对燕华大哥好的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我知道只要重芳大哥不反对我还是有希望的。”
手里的碎艾洒在燕华头面上,王谢怔怔地,转头正视裴回,打量得裴回连脖颈涨红了,才道:“如果他是断袖又不拒绝你,我确实不会阻拦。只不过——”见裴回面露喜色,自己也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只不过,我也爱他。”
裴回愣了。
王谢涩声道:“因为当我发觉爱他的时候,已经太晚,所以只要他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只要他想做的,就是我要做的,只要他想要什么,我就想方设法去达成。所以,若是他喜欢你,我自然不反对,即使你有一天反悔,我也会天涯海角把你抓过来陪他,只要……他想。”
声音渐渐低了,他的表情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充满千钧沉重,以及心字成灰的哀伤:“若是他不喜欢你,而你又纠缠,我也会把你打发掉,让你就算出在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这个人。”
王谢知道自己前生今世两辈子的记忆有些混乱,但是有些话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我曾经是个混蛋,辜负了一片真心,当时并不觉得怎样,随着年岁渐长,看世间变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多少。现在,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捉到手里,即使付出的再多也心甘情愿。容翔,如果燕华是断袖,我绝不放弃。”
被王谢的话惊到,裴回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渐渐缩了回去,不由灰心道:“……这样啊,那我肯定没希望了……抱歉我说错话了,可是,你们相处起来,明明就是你情我愿,老夫老妻了,奇怪……燕华大哥明明对重芳大哥你那么好的,重芳大哥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不想让他没有选择。”王谢双手搭在裴回肩上,郑重地道,“容翔,你也清楚燕华现在的状况,他接触到的人,原先只有我,这几天以来才多了一个你,而人世间,很大。他不应该被拘束着,而是要出去接触更多的人、见识更多世面,然后自己做出决定,是不是?如果他喜欢我,他会回来的,如果他不喜欢,我也绝不强留。另外——”他加重了语气,“容翔,你也知道,燕华性子好,心思细,想得又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