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有事便遣个人去我那说一声,我代你去办。”
出宫的事,和皇帝的协议,田絮并没有跟她讲过,当下也没有多说,只感激道:“多谢兰姐。”
第二天风兰再来,为田絮带来一个名叫晓盈的丫头,送走她后,田絮开始闭门,不让人进屋,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屋下,除了晓盈,她和那个来自宫外的女子日日待在房里,除此之外不和任何人讲话,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什么都做不了还上了年纪的丫头。
时间过得飞快,几天之后便是年三十,一年中最后一天,宫里一片喜气洋洋,皇帝照皇家惯例带后宫众妃嫔往京郊兰裕寺上香祈福,下午才回。除夕夜,辞旧迎新,团圆饭热闹喜庆,规模宏大,宴席从养心殿摆到宫门口,寓天下齐庆,与民同欢,焰火从午起时就开始燃放,持续到夜间不停,便连多日来被雾霾阴罩的秀萤宫也略微地布置了一番,挂上了数盏红灯笼。
傍晚时分,田絮从屋中步出,连日来闭门不出,她面容越发憔悴苍白,一身白色素服,掩不住病容,反倒使身形看起来更加消瘦,一头长发只随意半绾,散在脑后,寒风吹来,挟着裙摆猎猎翻飞。
月芝连忙上前相扶,被她摆手拒绝,包子本蹲在廊下吃大餐,见到她丢了肉骨头便激动地奔过来,围着她转圈圈,嘴巴里呼哧呼哧,前腿立起来,摇着尾巴扒她的裙摆,几次想往她身上蹦,田絮蹲下来,将它抱起来于怀中轻抚,包子仰起脑袋伸舌舔舔她的手心,亲昵地在她臂弯里蹭蹭,嘴巴里不时发出嗷呜嗷呜的撒娇声,连带着颈子上拴着的那颗粉色夜明珠便跟着来回晃动,闪着浅浅的荧光,粉粉的颜色,十分好看,手指轻轻划过那粒珠子,将包子放回地上,一旁的美人早已等候多时,田絮抚摸包子时,它便安安静静团在她脚边,乖乖巧巧等着她来抱,这会儿见她终于放下包子,连忙跳到她手边,长长的兔耳一抖一抖,精致讨巧,田絮却没有抱它,起身收回手,径直牵过那名叫晓盈慢慢往殿外走去。
皇帝回到储秀宫时天经很晚,宴却还没散,他饮了不少酒,没有醉,嗓子却很痛,头也发昏,没有坚持到和众人一起到守岁便回来。
走到殿门口,卫川忽然停下,他揉着额角,抬起酸胀的脑袋,便见田絮立在殿门前。眯了眯眼,看清楚立在她身后的陌生女子,皇帝挥开卫川,几步走到跟前,似冷笑似嘲讽:“最后一天,朕竟猜得不错,爱妃果然还是不死心的!朕倒是有些佩服你了,为了出宫,连命都豁出去不要!”
刀一样的目光在脸上流连,田絮任他嘲讽,面色平静,弯身行礼,一身素服在身后大红色的宫灯映照下,白得似雪,醒目非常,起身向身后侧了侧目道:“启禀皇上,这是晓盈。”
那宫女模样呆傻,胆子也小,许是第一次面圣太紧张,失措之下竟然连下跪都找不到准头,对着卫川死命磕头,身体抖成一团,十足的蠢笨。皇帝目色扫过地上,寸寸转冷,转而盯向田絮面无血色的脸,停了半晌,道:“果真那么想出宫?”
田絮不答,垂目站立。
他盯了她一会儿,忽的冷笑:“其实朕也觉得没意思,你既如此想走,不如朕成全你如何?”一把扯过地上的那名女子,在卫川惊骇的目光中绕过田絮,踹开殿门大步入内。
门砰一声打开,再砰一声合上,带起一阵长风,刮过田絮的衣角,合着发丝一起扬起又落下。卫川呆了一会儿,连忙去推门,却已经从里面上闩,急忙去看田絮:“娘娘,皇上他,皇上他……那丫头……你们……”
见田絮木然不动,跺跺脚道:“怎么又闹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殿里,皇帝一把将那女子甩在地上,跨过她,径直走到榻前坐下。
那女子二十五六,生得消瘦,长相呆呆的,并不怎么灵秀,模样极为普通,被他刚才凶蛮拉扯吓坏了,呆了一阵反应过来,突然砰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地磕起头:“求陛下放过民女,民女不愿服侍皇上,民女已经心有所属,此生再不能伺候别人,求皇上放了民女吧!”
殿里很热,皇帝靴子未除,一把扯下身上的狐狸绒披风丢到一边,伸指揉了揉胀痛的大脑,闻言眼睛不抬,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哦,说说看,美人心里装的是谁,连朕也比不上么?”
那女子脸色惨白,头伏的更低,瑟瑟发抖,却是在对着墙角的一只大花瓶猛力磕头,小声道:“民女、民女……”
“转过来,对着朕回话!”皇帝冷冷道。
“是……民、民女遵旨。”那女子吓得一抖,扁着嘴巴不敢再哭出声,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挪了挪,身体转了个方向,却依旧不敢抬头。
殿内熏香点得很足,气味浓烈,皇帝头隐隐作痛,双眼发昏,扫她一眼,心生烦躁地闭了目,抬指猛揉额心。那女子见他许久不出声,又开始磕头:“皇上,民女生的贫贱,不值一提,今生只愿陪伴笙哥,没有福分侍奉皇上,求皇上放民女回去,笙哥他……他定是在担心我了。”说着说着又开始嘤嘤哭泣,模样十分可怜。
皇帝烦躁地睁眼,眯眸看了看她头上标准的少女髻,似笑非笑:“郎有情妾有意,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没嫁,他为什么也不娶,让你蹉跎到这个年岁?”
那女子脸色惨白,低泣道:“回皇上,因为……因为我与笙哥,是私自爱慕,许下诺言。民女家境贫寒,还生来患有残疾,只是一名戏园子里的代唱丫头,身份卑微,而他却是世家公子,名门之后,他家人皆不能接受这样的门第只差,认为娶了我会辱没门楣,令家族蒙羞,为他定下了门当户对的大户小姐,是以笙哥便无法娶我,可他心中却只有我一个人,与我约定好,今生我二人不能在一起,那等下一世再续前缘,笙哥说待下辈子,我一定要生得一副好身躯好家世,能够配得上他,到时他一定会信守诺言来娶我,至于今生,即便是不能相守,只要能将对方放入心底,我已是心满意足。”
皇帝冷笑:“既是这般痴情,他为何不肯抛下身份娶你,何苦让你受委屈等下一世。”心里越加烦躁,不等她回答便不耐地问:“你既一心一意守着你的笙哥,怎么还会进宫?”
那女子抹了抹泪,身子渐渐不抖了,答道:“回皇上,民女是随戏班子进的宫,民女原在戏班子里替人代唱,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兰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听说我唱的好,便将我留下来,说请我在宫中住几天,为因小产而心情郁结的田妃娘娘唱几出戏,哄她高兴,岂止田妃娘娘见了我,便不让我走了,劝说要我留下……叫我忘了笙哥,留下来服侍皇上……我,民女怕被杀头,不敢违抗田妃娘娘,便只好随她来见皇上。”
不知是今晚那酒太烈,后劲太足,还是殿里太热,皇帝觉得口有些干,身体发热,眼睛渐渐看不清楚,抬手摸到案几上的一杯冷茶,看也不看便拿起来便灌了,冷茶下肚,神思恢复一点清明,转目见那女子仍恭顺跪于地上,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段白皙光洁的后颈,视线往下,那被拉扯歪斜的鹅黄色的纱衣下,圆润的肩头亦若隐若现,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忽的生出几分兴致,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那女子抖了一下,缓缓抬起脸。皱眉打量那张脸,光线太暗,视线朦胧,神思再度虚晃,皇帝甩了头,摇晃着从榻上起身,在她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双目睁得大大的,没有丝毫反应,呆滞地任他打量。
“有趣,竟是个盲女。”嗤笑一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把将她拽起来,甩到榻上。
粗暴的吻迅疾落下,那女子一下子哭了出来,双手紧紧捂住衣襟,胡乱挣扎,被他反扭到身后。
“你大可以再哭得可怜,朕明日砍了你的那个情郎。”一把捏住她的下颚,阻止她哭喊,皇帝冷冷地警告。
那女子便不敢再挣扎,强自憋着泪,不发出声音,表情惊惶,松了衣襟,如一只落入敌手俯首称臣的的羔羊,软软地半倚在榻上。
冷笑一声,一把撕去那件鹅黄色纱衣,露出女子完整的身躯,玉体横陈,第一眼,他却怔了神。不是她,这身体太陌生,跟她的很不一样。她的胸更挺,饱满圆润,如蜜桃堪堪可以握满手心,远没这般瘦小青涩,她的头发更长,如海藻般柔顺,每次都缠绕着他,他一直迷恋她骑在他身上摆动腰肢时的模样,眼睛半眯,仰着头,发梢一甩一甩,擦过他的皮肤,如一尾鱼在骚动撩拨,热情如火,使他受不了,又甘之如饴,心甘情愿被她压在身下占据主导,她的腰更细,小腹平坦,肚脐圆圆巧巧,那里,他一直以为,可以为他孕育一个孩子,是以每次从身后拥她入眠,他都喜欢把手放在那里来回抚摸,还有她的皮肤,她的腿,她的手,她的背,她的锁骨,她的耳垂……每一处都不一样。
——不能想,越想越恨,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浑浊,意识朦胧,双眼看不清东西,神思也不再清明,只除了一个念头分外清晰。他应该恨她,而不是怜惜她,怜惜她此刻正虚弱地站在门外,顶着寒风,挨冷受冻,身上连一件披风也没有。
内心燃起一股熊熊烈火,烧得他红了眼,径直扑上去,分开那两条腿,看也不看,几乎都不用找,轻而易举寻到地方,长驱直入,硬生生贯穿。
“啊!”那女子惊叫一声,身体紧绷起来,终究是忍不住这般剧痛,呆滞的双眼中一瞬间迸出泪花。
毫无怜惜的冲撞,如同一个冷酷的刽子手在对犯人行刑,无论身下之人如何哀求,如何呼痛,他都听不见,身体是愉悦的,心上却有个地方在隐隐生痛,随着每一下深入,每一次撞击,越来越疼。他停下来,望一眼身下,用手去握那胸前的弧度,感觉还是这样陌生,真是悲哀,他竟然还在想她,他恨死了她。
于是再度俯身,埋头冲撞。
那女子已经哭成了泪人,嗓子也喊哑了,脸也哭花了,苦苦哀求,不住地求他轻一点,慢一点,因为实在太疼了,每一下身体都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一次。
听到她哭喊,他反而越是用力,胸中那一股恨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好似不发泄,就会燃灭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汗水蒸发,体温褪去,偃旗息鼓,一切结束归于平静,那女子已经哭累了,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昏睡过去。他在一旁发了好一会儿呆,起身走出内殿,外间空荡荡的,寂寂无声,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最终回到床前坐下,手摸到一个东西,拿起来看是一枚大大的双人枕,半边枕面绣着蝴蝶,半边是条白龙,长长的耳,像是一只白兔。不伦不类,一点也不搭调,却紧密地缝在一起,让人一看便知是这枚枕头是被人勉强缝在一起的。
那时候他不适应软枕,总是睡不习惯,每到夜间,不是把枕头扯了丢到地上,便是挤进她怀里,枕着她手臂,为了让他快点习惯,她总是等他睡着,偷偷把他移回枕上,过不了多久,便又被他摸回来,她再移,他再摸,反复循环,一整夜两个人都睡不好。后来她便想了个法子,干脆将两个枕头拆开,缝在一起,拼成一整条双人枕,任凭他晚上如何打滚拉扯,也坚决扯不掉了,久而久之,便习惯了枕它。
心上毫无征兆地抽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冷,放下枕头走过去捡起外袍欲穿,却看到下摆处一抹艳丽的红,红得发紫,触目惊心,那是落红,象征女子的贞洁,与她时也有,他还记得,是在一条绣了玉兰花的白色锦帕子上,那时他还好奇,问她为什么会流血,是不是他太用力把里面弄伤了,她羞得满面通红,只咬牙说不是伤,后来还是他不放心,偷偷去问了冯良义。
身体突然又开始冷,从心里冷到脚底,大步转到架子前,取下一件干净的月牙白的棉袍裹在身上,还是觉得不暖,手指发抖,寥寥几颗云扣,系了许久也系不好。
屋外很亮,一闪一闪。风卷着雪花透过没有关牢的一扇小窗飘入室内,落在地板上,温度一蒸迅速融化,汇成一滩水,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天色依旧是黑的,原来距离刚才不过才过去半个时辰,他却恍若未觉,也不知何时下起的雪。
大步走向殿外,一把拉开那道门。
她还站在原处,一步也没有挪动过,素白的衣,素白的脸,素白的唇,雪花薄薄落一层在肩头,连头发都染成微白,她看起来瘦削如同一张白纸,风一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