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川也是第一次看这他这样,心里有些慌,连忙道:“皇上莫急,奴才马上派人去搜,如若是定王,这时定然还没出城,奴才将定王府拆掉也要将娘娘找回来!”
“没用了,朕败了,她不会再回来……”皇帝无力地闭上眼,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失魂落魄,如一个丢了玩具伤心欲绝的孩子。
遣下众人,卫川想劝,最终不知道该如何劝,毕竟心里也认定这一次田絮出宫是蓄意逃走。仍日端着一碗汤药上前:“皇上,不论如何先吃点东西吧,稍后还要喝药,这胃里如何受得住?”
皇帝充耳不闻,卷着被子满心沉浸在被唐蜜抛弃的伤心怨艾当中,以至于唐蜜走进来时,喊了他三遍都没听到。
“怎么回事?”唐蜜手里捧着布包,一身风尘仆仆,发丝凌乱,半扎半披散在肩头,转头看向卫川沉声询问:“皇上还是没醒吗?冯少回来了没有?”
卫川也惊掉了下巴,以为自己看见了幻影,再三揉了揉眼睛确认,上前一步震惊道:“娘、娘娘?!”
这一声声势太大,床上的人浑身一震,缓缓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又红又肿,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双目发酸,鼻子也发酸,皇帝望着她半天,委屈地吐出两个字:“爱妃……”
唐蜜一怔,见他眼圈通红,贝齿咬着嘴巴,双手紧紧揪着被子似乎将要哭出来一般,上前疑惑道:“你干什么?”
皇帝吸了吸鼻子,双目如小兔一般,一头扎进她怀里,委屈地抱住她的腰,好半晌才低声道:“朕以为你走了……”声音酸涩发闷。
唐蜜愣了愣,低头愕然道:“我去给你取药了,难道他们没告诉你?”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把脸埋在她腰上小狗一般蹭了又蹭,这时候才感觉丢脸,另一方面又觉得万分心安,一颗方才还失落和晦涩的心此刻已乌云散尽,雨过天晴,滋生出大片大片欣喜,嘴角止不住上扬翘起。
包子和美人蹲在唐蜜脚边,安安静静,一边一个,都奇怪地歪着脑袋看着他,皇帝瞥了它俩一眼,心里也暗骂自己这阵子药吃多了把脑子补坏了,听风就是雨,醒来瞧不见人就以为她撒谎反悔不要他了,也不想她若真要离开,怎会不带走这小东西。
“对不起。”他老老实实地道,大半天没吃东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能将她抱这样紧。唐蜜推他,他就开始耍无赖,反正在她面前,他早就没脸没皮了,索性继续委屈地嘟着嘴撒娇:“爱妃……你别走了好不好,就在这里陪着朕,朕不想睁开眼睛看不到你。”
唐蜜看他跟个孩子似的,暗道生了病的人比平常脆弱些也正常,何况这人本就比一般人粘人,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嗯。”
将布包丢给卫川,吩咐拿下去煎水,扶他靠在床头,以手探他额头:“感觉怎么样,醒多久了,药吃过了没?”
“感觉好多了。”许是太过高兴,另他心花怒放,他看起来神采飞扬,全然不似她离去时不省人事的样子,只是脸色和体温依旧很不正常,心跳也略微偏快,唐蜜有些担心,心中亦有很多疑惑想问,最终没有问出口。
半个时辰后,药煎好,卫川亲手端来,唐蜜接过来试了下温度就递给了他,心情大好,他难得地没有让她来喂便乖乖地一口气喝干净,赞道:“好甜,爱妃的药,果然很好,朕喝了立即就觉得好了一点。”
唐蜜嘴角抽搐,心里暗骂了一声脸皮厚到没下限,给他擦拭唇角,观他精神尚好,外面的日头也没落,寻思着让他出去晒一晒有益于健康,便顺口提了,皇帝欣然应允。卫川立马在院子里布下两张躺椅,唐蜜扶他下床,为他披上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裘,搀扶着他往外走,他本是笑着,一手搭在她肩上,笑意盈盈,心情极好,一脚跨出门槛时,却忽然停住步子,一手抓着唐蜜的肩膀,一手忽然捂上胸口,眉宇紧蹙,不说话了。
唐蜜立即察觉出不对,紧张地道:“怎么了?”
他缓缓低头,转目看她,神色莫辨,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刚吃过药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再度白色像雪,额上渗出大颗汗水,牙关紧咬,似是苦楚难当。左手几乎把她的肩膀抓痛,半晌,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圆桌的方向道:“有毒……”话出口,一口猩红的血沫顺着口鼻流淌而出。
唐蜜想要扶住他,他的身体却已顺着门框滑落,更多的血沫涌出来,从嘴角流到脸颊,染湿头发,染红两人的衣裳。卫川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帮忙将人扶进屋内道:“皇上,皇上,来人,宣御医!”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他满面痛苦,牙关紧咬,气息凌乱,双目紧紧闭着,口中不断溢出血丝和白沫,喉咙里不时发出阵阵呻吟与嘶吼,纵然是陷入昏迷,亦是痛苦难当的模样。
御医还没有来,卫川慌乱地用帕子不断擦拭从他口鼻中冒出的鲜血,口中焦急喃喃:“怎么了,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行了,娘娘,皇上刚刚与您说了什么?”
唐蜜怔怔重复:“有毒,他说有毒。”
卫川一愣,沉声道:“娘娘,您说什么?”
像是猛地想到什么,唐蜜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只药碗,对着光线看了又看,一颗心冰凉冰凉,手脚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声音亦在发抖,眼泪从腮边滑落,她惊恐无措地回头,颤声道:“有毒,这碗里面有毒。”
卫川大惊失色,猛地想起什么,眯着眼睛厉声道:“是福丫,药是从福家拿回来的,她又是跟娘娘一起出的宫!”说罢就即刻沉声命人去将福丫抓起来,那人下去不过片刻就跑回来:“报告总管,福丫不见了!”
“畏罪潜逃!”卫川冷声道,眼神透出一丝阴狠,干脆果断道:“吩咐下去,关闭宫门,捉拿要犯福丫,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人挖出来!”
“不是福丫,”一旁唐蜜忽然出声,抑制住心里的慌乱,迅速将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越发肯定道:“不是福丫,她比我还先进宫,从未回过福家,不可能事先掉包,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东西藏在那里,今日我们一道出宫,拿到后东西一直在我身上,福丫根本没接触过,哪有机会下毒,又怎么可能畏罪潜逃?”
卫川猛地转过头来,刀锋一般锐利的眼光在她身上寸寸滑过,眯着眼睛,冷声道:“田妃娘娘,这碗药,是奴才亲自煎了亲自端上来的,一刻也未假过他人之手!”
剩下的已很明显,碰过这碗药的便只有他和她,况且这药材本就是她从宫外带回来,又是她亲自喂他喝下去的,自然,下毒的只有可能是她。
“来人!”卫川沉声下令,言语干脆,冷酷铿锵,不留一丝余地:“将罪妇唐蜜拖下去关入大牢,严密看押。”
百口莫辩,唐蜜没有为自己争辩,只是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走,求卫公公让我留在这里。”
卫川冷笑,一双眼厌弃:“你一定要亲眼瞅着皇上咽气才安心吗?”
唐蜜一颤,摇头道:“我答应过他,不离开这里,使他醒来就能看见我。“
卫川目色嘲讽,缓缓看向床上昏迷不醒口中还在不断涌出血沫的人,眯着眼睛道:“你这样的女人,我们皇上是瞎了眼才会留恋你,”说到这里,红了眼眶,哽咽道:“你也根本不知道我们皇上……我们皇上他为了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唐蜜心里一紧,床上的人痛苦的蜷成一团,双手开始抽搐,唐蜜连忙冲过去要握那双手,被卫川抢先一步挡住路,手一转扣住她双臂,反剪至身后,丢给身后涌入的侍卫道:“我不可能再让你留在皇上身边害他了,带下去!皇上未醒之前,谁也不准放人。”
【98章】
唐蜜在牢里待了两天,这处牢房很隐秘,是单独的一处,四壁都是铁铸成,几乎就是一只铁盒子,比从前小环和佟芸珍住过的那一处更为看守严密,除了每日定时有人来送饭送水,她几乎不可能见到人。唐蜜始终未曾合眼,睁着眼睛望着高高的小得不足两个巴掌大的气窗,从那里偶尔可以听见一点远处的动静。
若是帝王驾崩或宫中出了大事,钟鼓定会大鸣,届时全京城都能听到动静,这里也一定可以听见。
两天两夜,钟声一直没有敲响,代表那个人没事吧,不过他应该还没醒吧,或是还没脱离危险,本就那么差的状况,一下子中毒,雪上加霜,怎么可能会好这样快,冯良义也不在身边……然而这却还不是最让她担忧的。
第三天傍晚,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和兵器声,唐蜜心紧紧揪在一起,厮杀只维持的片刻,便很快便恢复安静,昏暗的走道里,有光线慢慢拐过墙角照来,有人提着火把快步靠近。男人一身暗紫色长袍,面色沉凝,走到牢门前站定,微微侧身让身后随从上前,那随从一身铠甲,手中握着一串钥匙,一一试过,尽管光线很暗,唐蜜还是看清楚,那钥匙上分明沾着血——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唐蜜站起身来,隔着小臂粗的铁栏缓缓看向那个人,灯火幽暗,空气不流通,这牢房中霉味很重。将近三天不曾说过话,她的唇皮有些干,嗓子有点嘶,缓缓低声道:“是你做的?”
“蜜儿……”他叹息一声,隔着牢房伸进半只手,想要触摸她瘦小的脸,却无法够到,语气中满是自责:“受苦了,乖,我马上救你出来,对不起,这处地点太隐秘,我花了点时间打探。”
唐蜜坚持问:“是你下的毒?”
他眼光闪了闪,微微蹙起了眉,恰在此时嗒一声脆响,那随从试到第三把钥匙,锁终于打开,他一把拉开牢门快步走入,伸出手就要来拉她的手,被她侧身避过。
唐蜜后退,低声重复刚才,却不再是询问:“是你下的毒。先劫走我,再送我回来,他失而复得,欣喜若狂之下定会放松警惕,对于我带回来的东西都不会怀疑,我给他什么他都会痛快喝掉,你借了我的手杀他。”
唐漓微微蹙眉,原本柔和的面容微微沉了下来,摇头道:“我本是要带你走,你坚持要回来,我便不得不等你被押入大牢,才好动手,否则你在他身边,我根本无从接近你,况他有你做胁迫,我也不可能做什么。”
对于下毒的事闭口不谈!唐蜜的心冷了冷:“所以你让他以为我和你是同谋,一通设计毒杀他?”
唐漓不答,缓缓摇头:“蜜儿,我不能再让你回到他身边。”
“可你为什么要杀人?”唐蜜痛苦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弑君,是大逆不道,是……死罪的啊,况且他原本已经答应我,再陪他一段日子就放我自由,不会再强迫我……”
“他不会放你!”他表情突然变得厌恶,肯定地道:“蜜儿,你相信我,他不会放你走,我也是男人,明白男人是怎么想的,若我不杀了他,这辈子他都不会放过你,放过我们两兄妹。”
眼泪缓缓流淌下来,唐蜜抬起眼,哽咽道:“那福丫呢,福丫在哪里……她已经被你杀了是不是?”
他看着她的泪眼,微微叹息,心疼揽住她的肩头,却避而不答:“蜜儿,忘记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取代被遗忘,没有人会再记起,我虽然杀了人,可你以为他手上便没有沾过血么,我不过是做了和他同样的事而已。”
“不是,不是……”唐蜜摇头,喃喃道:“不一样的,你是造反,是篡位,会被万民唾骂。”
他淡淡地笑,抚着她的短发,柔声道:“没有不一样,成王败寇,史书只会偏向上位者,遗弃失败被杀戮者,即便被唾骂也只是一时,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被遗忘,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从此再也没人能威胁我们。”
脑中一片空白,唐蜜颤声道:“告诉我,你还做了什么?”
唐漓道:“我已掌控了京城,他被我软禁在秀萤宫,昏迷不醒,形同一个废人。待战事结束,我会正式起兵,逼他禅位。”
唐蜜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呢,唐漓,你为什么要造反?”
他眼神宁静,缓缓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温柔,却坚毅:“因为我要你活着,蜜儿,我要你堂堂正正平平安安地活着,不再被任何人伤害威胁,任何害了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任何会被他人利用羁绊你的人都必须要除掉,我要你幸福。”
“任何人……”唐蜜喃喃,痛苦道:“如果是小环呢,是田家人呢,如果小环没有死,如果苏逸拿田家人威胁我,如果会羁绊我的是他们,你也会先一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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