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两个怎么还站在这里,赶快随我到医务室去例行体检!”霍华德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走到他们跟前,“所有人都体检过了,就差你俩了!”
约翰挡在伯格斯统前边率先发话:“霍华德,你好像没有权力管我们吧?”
“上船体检既然是船长亲自定下的规矩,那至少也应该起到表率作用吧?再说了,医生比患者更了解他们的身体。”
伯格斯统:“好吧,我们随你去就是了。”
“这就对了,好好听医生的话没有坏处!”说完推推戴在斯文面颊上的金丝眼镜,对伯格斯统不怀好意的笑笑,“对不对啊?被海水泡了一整天的落水狗?”
“你怎么知道?”
“被海水长时间浸泡是会脱皮的,你脖子右面的皮肤一看就是新长的!”霍华德洋洋自得,双手插在口袋里,“我说过,医生比患者更了解他们的身体。”
两人尾随霍华德来到已经布置一新的医务室,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儿,十平米不到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医疗器具,进门处还摆放着一个人体骨骼标本。
伯格斯统拿起一把截肢用的钢锯,“设备很齐全嘛!我还没问你,你以前给人动过刀子吗?”
“把驴蹄子安在瘸子身上当假肢算不算?”
“……”
“把牛尾巴改在驴屁股上算不算?”
“……”
“那把堕胎堕掉的婴儿植入母驴的肚子里算不算?”
“……”
伯格斯统和约翰面面相觑,这是请了个什么医生,“你没做过正常的手术吗?”
“还没轮到我上手术台,我就被医学院开除了!”霍华德说的一脸轻松,“那帮老顽固,一点儿也不懂得突破创新,他们教的那点儿东西,我光凭自学都比他们水平高!”
约翰也跟着插了句:“为什么你之前的每一项试验都离不开驴子?”
“我家开牧场的啊!自家的牲口用着方便,而且弄死个十只八只的,又不用赔钱!”霍华德一边说一边带橡胶手套,“不和你们废话了,赶紧脱掉衬衫和鞋子,到那边墙根儿去站着!”
约翰:“衬衫也要脱?”
霍华德:“你们这帮贵族少爷真难伺候,不脱光了怎么检查身体?”
两人只好耐着性子照做,光滑的脊背暴漏在冬日的冷空气中,让他们不自觉瑟缩。
“啧啧”霍华德抱着膀在仔细打量,“两位身材不错嘛,约翰居然还有六块腹肌!”
伯格斯统被他猥亵的目光弄得很不舒服,“闭嘴!在我还没有失去耐性之前!”
霍华德认真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一丝不苟的给他们量完身高和体重后记录在本子上,然后又专业的进行了一番陈述总结:“约翰身体不错,除了汗毛孔排泄太好之外没什么问题,至于船长嘛……就是有点儿肾虚,手脚冰凉可不是件好事。”
一个男人被人说“肾虚”绝对是件很丢脸的事,伯格斯统沉着脸,“完事儿了吗?”
霍华德:“没完,刚才的船员体检,有几个水手被查出了肝炎,我给他们开了些抗生素,不过好在路途短,下船再医治也不迟。”
约翰:“你怎么知道路途短?”
霍华德:“就你们那点儿雕虫小技骗骗那帮白痴水手还行,物资仓库里的粮食和淡水就只够吃三天,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加?”
伯格斯统:“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不错,就是里加,有什么问题吗?”
霍华德:“航海的事情我不懂,你是船长你说了算。”
伯格斯统莞尔,“总算还有你不知道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怪医
不知不觉,天边挂起一轮圆月,两艘满载的帆船在浩瀚的波罗的海上漂了一整天,这条航线相对平稳安全,也从未听说过会有海盗出没。如果不出意外,过了明天中午,就会顺利抵达。
月明星稀,入夜的海上,是一片神秘莫测的黑暗。
伯格斯统正倚在船舷,享受一整天里难得的宁静,爽朗的海风吹扶着他的银发,在皎洁的月光下,镀了一层银边。
“少爷,除了值班的水手外,其余的人都回舱睡觉去了,你也忙了一整天,这里有我顶着,你也回去休息吧。”约翰走到他身后,高大的身材覆盖了他的背影。
“我在想,咱们第一次出来,一切似乎都好像太顺利了,没有陈格利特商会的阻挠,里加那边也没什么异动。”伯格斯统若有所思。
“顺利还不好,谁说出海就一定会遇到风浪?”约翰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这条线路是经过咱们周密计划的,一定不会有问题。”
伯格斯统点点头,与他回到船长室。
因为出来的匆忙,船长室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双人床和一张书桌之外,就只有约翰带上船的一把价值不菲的大马士革刀挂在墙上。
“对了少爷”约翰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擦得直反光的银质左轮手枪递到他手上,“出门在外,总要带上点东西防身。”
伯格斯统接过手枪,这把枪在瑞典可以轻松买下一艘小型帆船,这么随随便便就送人,这个约翰还真是有钱。
伯格斯统试探性的问了句:“我之前没有经你的同意就把你要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约翰开诚布公,严肃的日耳曼方脸像一张扑克牌,“我之前一直跟着老爷去各地谈生意,航海的事情还真就没什么经验,你能选择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跟着我父亲多威风,在这里却只能和一帮没进化的水手为伍。”伯格斯统脱掉外套,背对着约翰和衣躺在床上,“天色不早我先睡了,你也别太晚了,明天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们呢。”
约翰也默默爬上床刚要躺下,却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动,声音越来越大,隔着船板越听越真切。
“少爷,有情况。”
伯格斯统连忙披上外套,“出去看看。”
刚一走出船长室,就看到一个魁梧的汉子抱着一个破袋子迎面向他们的方向拼命奔跑,后面跟着五六个水手大喊:“抓贼啊!”
原来是内讧!伯格斯统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约翰早已挡在他身前,示意他不要出来。
不一会儿,那汉子就被五六个人七手八脚的按在地上,他不停地挣扎,手里的袋子掉落,洒下一地金币。
众人见金币掉落,一窝蜂的跟过去捡,也顾不得船舱过道的狭窄和踩踏。
“喂!那是我的钱袋子,你们都给我住手!”霍华德从后面跑出来,“说好了帮我抓到小偷的人才会给一枚,你们几个出工不出力的,也想霸占我的银子?”
这时候偷钱的汉子已被五花大绑,约翰厉声遣散了拥堵在过道的水手,“把刚才捡到的金币如实上交,如果发现有人藏匿,就立刻给我滚下船!”
“喂!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好不好!这些可是我的钱!”霍华德一把抢过钱袋,蹲在地上拾起剩余的金币。
约翰:“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霍华德:“这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告诉你!”
约翰用威胁的语气说:“是吗?如果你是逃犯或者暴徒,我会将你的钱财立即收缴,然后把你扔到波罗的海去喂鲨鱼!”
霍华德:“算我怕了你了,告诉你吧,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临走之前在自家老爷子的农场里顺手牵羊,这你应该管不着吧?”
站在约翰身后的伯格斯统深不见底的眸子露出狮子一般的凶狠,他忍着想要暴打霍华德一顿的冲动,毫不客气的走到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衬衫衣领,“如果再有下一次,别怪我让你去做鲨鱼的饵料!”
第二天下午,巨浪号顺利靠岸,结束了两天的航行,水手们都很高兴,争先恐后的跑下旋梯,打算去城里最近的酒馆大喝一顿。
伯格斯统清点了货物之后带着约翰和迈克下了船,下人们抬着两箱沉甸甸的东西跟在身后,他到里加的事情有很多,首当其冲就是要到总督府去拜码头。
依他前世的作风,他本应该在航行之前就先过来打点好一切,只是这次太匆忙,什么都顾不上。
他们在当地居民的指点下,很容易就来到一座圆顶的俄式建筑前,上来就告之门卫,他们是特地来送礼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吃的脑满肠肥的总督一见衣着光鲜的伯格斯统商会的少爷自然乐不可支,敬谢不敏的收了两箱上好的伏特加。
伯格斯统表明来意,没想到总督上来就狮子大开口:“来里加经商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这里的防御工事太弱啊,你说你们要是把海盗给招来,也到里加分一杯羹,我这也抵挡不来啊?”
伯格斯统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在伸手向他要钱啊。
“十万枚金币怎么样?”伯格斯统说的就像是十块钱似的,“这些钱足以把里加武装到牙齿。”
约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伯格斯统,他们借了的那十万块早就被花的七七八八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填饱总督的肚皮?
“不愧是伯格斯统家的少爷,出手就是阔绰!”
“总督过奖了,只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商会要拿到里加的独家经营权。”
“没问题啊,只要你出得起百分之一百的关税。”
这是一个足以秒杀所有商家数字,伯格斯统却连眼皮都不眨就答应了。
出了总统府,约翰就再也憋不住了,“少爷,你疯了吗?先不说那百分之百的关税税率,就单单只是那十万块,把咱们的船跟着一起买了都不够!”
“那就把你也卖掉好了!”
“少来!”约翰并不会当真。
“唉,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也不想的……”伯格斯统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把带来的货卖了再说吧。”
事实证明,伯格斯统前世积累下的航海经验和商业眼光并不是盖的,卖出货物之后,他们的担心完全变成了多余,单单只是那五百桶咸鱼就卖出了十倍还不止,最后刨除各种费用和答应给那总督的十万块之后,还余出了一万多块。
于是他们大量采购了当地的蚕丝及其制品,拉着满满两船货物,满载而归。
在回来的路上,伯格斯统邀请船上的主要成员大吃了一顿。不多时,丰盛的菜肴便摆满了桌子,牡蛎扇贝、各式牛羊肉、豆蔻肉桂,应有尽有。
迈克因为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兴奋地坐在桌子上左顾右看,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他自打从娘胎出来,还没吃过这么多的食物。
伯格斯统和颜悦色的把一盘蜜汁梅肉推到他跟前,“这一次你立功不小,想吃什么别客气。”迈克这次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要不是他的翻译,很多货物并不能买上高价。而且更令伯格斯统满意的是,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容易满足,一桌子饭菜就足以打发。
“太好吃了!船长,你真是个大善人!”迈克张着油嘟嘟的大嘴,一手鸡腿,一手牛排,腮帮子鼓得像个皮球。
“慢点儿吃,跟恶鬼投胎似的!”水手长强尼不服迈克的职位爬到了自己头上,总爱找茬。
“切!船长这次挣了个盆满锅满,就请我们吃这么点儿东西?小气鬼!”霍华德坐在伯格斯统右手边,一脸不屑的扭过头去。
伯格斯统听着他如此欠揍的话,一把抄起插着一整块猪扒的叉子塞进叫嚣者的嘴里。
“唔……呸呸!”霍华德吐出猪扒干咳起来,“喂,你这样很不礼貌!如果我是穆斯林,现在你早没命了!”
伯格斯统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他已经决定了,等自己再有点钱,一定第一时间把这个混蛋赶下船。
“对了船长,你刚才吃的鹅肝酱里绞进去了一只大头绿豆苍蝇!”霍华德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
伯格斯统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刀子。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想拦着你来着,谁叫你把我的嘴给堵住了!”霍华德露出善良无辜的表情,从白大褂里翻出一个玻璃药瓶倒出几粒,“你们几个也都把这药片吃了,吃了就没事了,要不会得病的,苍蝇什么传染源都能接触到,疟疾啦、霍乱啦都是小意思。”
第二天早上,伯格斯统是被水手们争抢厕所的声音吵醒的,也许是因为昨天的食物不新鲜,也许是因为淡水腐败变质,总之船舱里的大部分水手都拉痢疾了。
伯格斯统突然意识到昨天餐桌上的人因为吃了霍华德发给的药片,全部躲过一劫,赶忙急匆匆跑到医务室,推开印着红十字的白色门帘,看到霍华德正悠闲的躺在床上睡大觉。
伯格斯统:“外面的人乱作一团,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睡觉?”
霍华德打着哈气:“不然呢?”
伯格斯统一把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你明明预感到了船上会引发传染病,为什么不提前做准备?”
霍华德作出夸张的无辜表情,“摆脱我是医生不是巫师,算不出今早会有那么多人跑厕所,不过你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我早就在船上的饮用水里洒过药粉,所以水手们只会有简单腹泻,不会出现大规模的疟疾霍乱,更不会耽误你按时返航!”
“那你昨晚给我的药片?”
“那是巧合好不好!你以为我手里的氟哌酸片多的没人给?那药一瓶至少要一枚金币呢!”
伯格斯统这才意识到错怪了他,而且要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