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聪明能干的烈烈,具有外交天才的烈烈,很快成为于津生的又一个秘书兼内务助理并成为他的新宠,自然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因此,但凡于津生要飞来飞去与外头这个“总”那个“董”谈判打交道的时候,烈烈就像于津生牙槽里安的一颗假牙,成了他的必带。
她和他的那次“关系”的发生,就是在两人一起出差在外的时候。
是在与通达公司谈判成功的那天晚上。
于津生认为,这次谈判,把“通达”集团的覃老总这个碉堡攻下来,烈烈功不可没。烈烈虽然不是第一次陪他出差应付这些极具挑战性的会谈,也不是第一次与同行或对手打交道,但以这样的速度,攻下了这个在生意场上被人称为“铁壁铜墙金堡垒”的“通达”,绝对是烈烈起了莫大作用。
这作用,表现在烈烈的语言天才上,更表现在她与对方接触时一颦一笑的魅力上。商业谈判从来是唇枪舌战寸步不让充满火药味的,但是,有了烈烈的从中斡旋,连在商场有“铜嘴钢牙铁公鸡”之称的覃总,也对于津生翘起了大拇指:
服了服了,我说老于呀,这小妞儿你是从哪儿挖来的?有了这样的杨八姐为你冲锋陷阵,怎么不百战百胜?我投降我投降!
对方“投降”的结果是,这场终于旗开得胜的谈判,使宏飞在试水“通达”初见成效后,在覃总所辖的“金堡垒”插足继续投资房地产的计划马到成功!这一来,宏飞预期的产业和利润的翻番,将更以数十倍计。
这时,烈烈到宏飞,不过半年。
他们下榻的宾馆,是个车水马龙之地,如果不是时时还有旁人在场,心花怒放的于津生,真恨不得抱起烈烈打转,向全世界大喊:烈烈,我真爱死你这小丫头了!
当然,那时他想喊出的爱,是上级对下级的由衷欣赏,是兄长式的亲热和爱怜。
晚上,为犒劳烈烈这一个星期连轴转的辛苦,于津生在下午结束谈判签字后,便悄悄对烈烈说,晚上他让她换个地方吃饭,就在宾馆附属的法式西餐厅,他邀请她共进晚餐。
烈烈到这间餐厅时,于津生比她早到了一步。
一瓶罕见的银尊马爹利干邑(MARTELLExtra)摆在了桌上。
菜是于津生点的,等依次上来时竟是这间餐厅最贵的全套法国菜:鹅肝酱、牡蛎杯、焗蜗牛和马令古鸡。只有搭配的洋葱汤,换成了粤菜中的参须三鲜汤。
烈烈暗暗咋舌:太奢侈了。她忽然想起:肯定是她同老总讲过她对法国巴黎的向往,于总才如此铺张。
她刚说了一句:于总,这里的菜……
于津生朝她摆摆手,只是微笑,把银色瓶颈饰有金色“M”刻纹和银色缎带朝向她,一枚精致的小牌子便落在了烈烈眼前。烈烈大体看得懂这上面的英文。她也知道马爹利独尊封印的特级优质干邑,是它身属奢华世界的象征。
她更知道现在,在商场的高级酒会中,很多老板也盛行喝洋酒并以此为时髦。数不清的宣传更成了一种商业认定:如果说葡萄酒给人的印象是神采飞扬、青春年少的话,那么干邑白兰地让人想到的则是成熟内敛和睿智闲适。没有足够的阅历和内心沉淀,它只是喧哗聚会中的“干杯”之物;而真正懂它的人,会怀着沉静之心,独自细斟浅饮或与一二同好慢慢欣赏它。
她明白,刚才早到的于总肯定也看到了这些文字宣传。虽然于总不懂英文,但他手边那份印得极为豪华的《时尚》一书中,肯定有这样关于干邑白兰地的中文介绍。
于总把最后两行文字读进心里去了。因为她知道他很少喝酒,生意场上偶而喝,也多是绍兴老酒。
于总,就我们两个人,干吗这么隆重?烈烈惶惑地望望于津生,半天没动刀叉。
快呀,烈烈,快享受自然的恩赐吧!于津生一直笑眯眯地望着她。
不是人掏钱吃饭吗,怎么是“自然的恩赐”?
你不知道了吧?嗨,我们烈烈还是第一次比我“不知道”,请看——于津生还是笑眯眯地指着打开的这本《时尚》,果然,那说明文上写着:
“马爹利坚持只使用产自干邑区四大葡萄产区的最优质的葡萄酒进行调配,尤其主要选用来自面积最小的干邑区产区——边缘区的珍贵的“生命之水”。
烈烈笑了。她一直以为于总很有魄力很有能力,就是文化差一水,特别是外语更不行。可现在……
往下看,往下看……于津生一边指着一边念。“可以公开销售的干邑最少要陈化25年,最特级干邑有50~60年的历史,一些绝世陈酿则可以跨越时光长河,历百年仍保持完美口感……”嘿,一瓶干邑的最好“年龄”是多少呢?他兴致盎然地望望烈烈,略略拉长声音说:据说是与女人的最好时光相仿——大约25~40岁……所以,我今晚就点了瓶25年的,烈烈,这大约与你的年龄相仿吧?
不能问女士年龄的,又忘了?烈烈笑着,又用那好看的猫眼嗔他一眼。
当最后一道“马令古鸡”上来时,烈烈又停了刀叉,望望他,嗫嚅着说:于总,就我们两人,菜太多了,又贵得离谱……
于津生笑嘻嘻的说:刚才说过了,为你,再贵也值得!
于总,你不能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我怎样认为就怎样说……哎,烈烈,你快吃呀!
不,于总,我老是在想,我划一下刀叉,就是父亲两天的药费,所以我真……
烈烈,不是早同你说了吗?你爸爸的药费,我全管……当然,这是公司对你的奖励,我们是有言在先的。
不不,于总,你别误会,你这一说,好像是我变相地向你……烈烈一下子眼泪汪汪。她低下头,泪珠珍珠断线似的滚到她的盘子旁。嗳,于总,你怎么不吃呀?这鹅肝酱你怎么就要了一份?
你不知道我是个老土,从来吃不惯这种洋玩艺的么?
不,你要培养什么都吃的习惯,你试着吃吃看……我们分分尝尝,你不吃我也不吃!
于津生知道她说到做到,皱着眉头尝了一勺,那样子简直像在吞咽药渣。嘿,让我吃这种东西,纯属浪费加受罪!你还是别让我受这种洋罪吧!烈烈,你要是领我的心意,就乖乖地自己全吃掉……
烈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很难形容的那种。接着,便低下头,果然乖乖地吃起来了。
付帐时,烈烈小声对侍者说了句什么,就随着侍者走了出去。当于津生明白过来时,她已经一脸轻松地回来了。
你刚才干吗?
没干吗。
我知道,你把今晚的帐自己去付了……于津生勃然大怒。烈烈,你要是这样看不起我,你就……
于总,你别生气,我,我只是付了那份“鹅肝酱”,别的照旧都记在你的帐上的……我是职员,按公司规定……
这还不是一样吗?你真混帐,你是在骂我!你太不……于津生依然怒气未消,一推椅子就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于津生大概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过火了,他来到烈烈的房间,想向她道个歉。
烈烈迟疑了几分钟才打开房门,她满头湿漉漉,是刚刚洗好澡。
沐浴后的烈烈,虽然匆忙中已经穿戴齐整,但她满头的湿发,再加粉嫩喷红的两颊,浑身散着沐浴后的香气,简直就像一支雨后的玫瑰。
一见是于津生,烈烈有点诧异,冷凛的神色不卑不亢。但既开了门,又不能不理,她侧身站在门边,似让非让地垂下眼帘说:老板,你有事?
于津生平生第一次在一个下级面前显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他尴尬地笑着,吭哼哧哧地说:我,我是想,真心的道歉是要上门才对……烈烈,你不想让我进去吗?
你是老板,任何时候都可以吩咐我去的。
那……好!请你到我那边去!于津生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又加了一句:马上!
没有“马上”。但她总算来了。虽然也是穿戴齐整的上装布裙,却不是日常工作时的西服套裙正装。一身飘然中大方而又得体。
烈烈不卑不亢地走向他,垂眼站着,轻声问:老板,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坐,烈烈,请坐。于津生的火气早就消了,只剩下无限的怜爱。他想为她拉过椅子,其实这完全是多余的动作——椅子就在她身后。
别这么客气,老板,站着说也一样……
烈烈,我,刚才,我不该骂你……他走到她身边,满脸真诚地说: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你已经表示过了,老板……烈烈的长睫毛使劲地朝下一搧。
可你没有接受……我,烈烈,现在我郑重地向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口出粗言,对你无礼了……
好吧,我接受。就因为你是郑重的……不过,不光是不该对我,以后对所有的下级都应该这样,老板……
不。你没有接受。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叫我老板……这表示你不肯原谅我。
烈烈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老板你对人对事的观察真还是很细心的……
烈烈破嗔为笑,表情越发可爱,“爱死了”三字再次在于津生的耳畔轰响。他感到浑身的血管在膨胀。
看看,又来了!你还是没有接受我的检讨和道歉……烈烈,你记着,我以后要是不改这个毛病,再对你说粗话,嗯,再对所有的员工说粗话,我,嗯,我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是……小狗!
烈烈终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还老板呢!跟小孩似的……
她随手就打了他伸出来的指头一下,因为,这根指头竟然也像小孩子似的准备做拉勾的动作。
现在是你说话不算数,说,叫我什么!于津生一下子就把打他的这只手抓住了,他用劲过大,连她整个人都闪在了他的怀里。
于津生一把抱住了她,少女迷人的天然香气和无限风韵,使他再也无法自恃……
既非蓄谋已久,又是那样顺理成章……几乎没有使多大的劲,他就使烈烈这个倔强的丫头折服而软化在自己的手里。
他凭的不是蛮力,而是真诚……他狂热地吻着烈烈的嘴唇,喃喃着:烈烈,烈烈,别人都可以说“爱死你”,我为什么不能?你知道么,我这有家的和尚,做了多少年了!请你理解一个男人的痛苦……
说着这话时,他忽然热泪双流。
烈烈就是被他的眼泪惊呆的。
她见过他开心、狂喜、激动、发怒、忧愁甚至发呆,但从来没见过他哭。
他没有去抹那一抹真诚的伤心的眼泪,就任凭它一滴滴地滴落在烈烈的头发上。你是看不起我吧?烈烈,你觉得我比你年纪大,配不上你……是的,我不会像那些知识分子说些花花草草的话,但我是真心的……烈烈,你信不信?
因为惊异,烈烈甚至忘了挣扎,至少是没有强烈挣扎。你看,这个大男人,这个在她眼里雄强、精干、极端自尊且极端自信的男人,这个被许多人羡慕甚至崇拜的老总她的顶头上司,竟然向她示爱时动情流泪,哭得如此真诚!男人的一滴滴眼泪,那是绝不肯轻弹的眼泪!看来,他极少言于人前的夫妇关系,的确是有深切缺陷的,他深藏不露的痛苦是巨大而真切的。他之所以极少显露,只是因为他比一般人更内敛比许多男人具有更大的毅力和忍耐的意志……这还不值得同情值得怜惜么?只是,为什么在这时,他还要问她烈烈“信不信”?她的“信”与否于他是如此重要么?她在他眼中,真的就如他刚才说的,真是要“爱死”都不够么?
烈烈无比惊愕而惶惑,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全乱套了,惶惶不知所措……
也许,她的这种因惊愕和惶惑而起的软弱,向他透示了这样的信息:她并不那么反感他,至少,不像刚才冷若冰霜拒他于千里之外……
于是,这就更加鼓舞了他,他就那样急速而不容置疑地把烈烈放到了床上。他的嘴一直堵着烈烈的嘴,温柔而固执;他手脚并用地扯掉烈烈的衣衫,麻利而不显粗暴,但他急切中甚至有点哆哆嗦嗦的动作,都显示着恨不得教他的身体立时融化在烈烈身上……
当他满足而颓然地终于横倒一边时,烈烈哭了,她咬住自己的嘴唇,那被抑止的抽咽,听来却分外伤心。
烈烈,你怎么啦?你为什么哭?于津生惊愕万分,马上翻身坐起。
烈烈摇头,她无法说清为什么,为自己骤然间的花残月伤?但又岂止是为这点……
烈烈,对不起,烈烈,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怎么揍我骂我都行……烈烈,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但你要相信,我是那样喜欢你,我是真心的……
于津生也又一次泪流满面,捉过烈烈的手就捶打起自己的脸和胸膛。
烈烈止住了抽泣缩回了手,一下子坐起身来,咬着嘴唇,低低地说:于……津生,即使你是真心的,但,但我们这样是不、不合法的……
不合法?什么叫不合法?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叫它合法!你信不信?烈烈,请你相信我……
他低低地说,语气清晰而坚定。立刻,再度的亢奋,使他还想把烈烈再次扳倒,搂到怀里来……。
烈烈虽然不再抽泣,但在觉察了他的意图后,一下推开了他的手,咬着嘴唇说: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