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是轻的,丧失斗志,再也拿不起武器都属寻常明夕玦仍旧专注地等待花开,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入他的眼,他与自然相融相谐,令人一见便生出好感,但言静庵却明白,明夕玦是何等地狠辣。
就是这个看上去风雅隽秀的男子,没听任何理由,没和他们说一句话,没正眼看他们一次,只因他们来到这里,所以他随手毁掉了在场的所有人。若是你要责怪他,他定会奇怪,因为他没有动用轩辕剑,甚至没有对他们出手,只不过露出一点威压,这是高手面对敌人时都会做的事情,他们这么弱小,怪得了谁呢?
众人心中暗暗叫苦,石之轩孤傲不群的形象早已定格,所以他们才如此肆无忌惮,毕竟花间派只有一个传人,而且石之轩在江湖上没有朋友,更不会求人,死了也白死,无人会为他报仇。但他们却忘了,石之轩还是大隋的晋国公,是稳坐尚书右仆射之位的天子重臣,所以他直接将最狠的角色给招了过来天下无敌,宇文太师。
明夕玦成名于护送杨广回京的那一路血战,所有人都惊讶他如此年少便有大宗师的修为,日后前途更必定可限量。而后明夕玦战无不胜,民间便流传起这句话,但江湖人,尤其是所谓的高手都对此嗤之以鼻。毕竟武道的极致是破碎虚空,明夕玦就算再牛,他也没破碎,就不可能会有传言般那么厉害。
只是现在他们知道,任何常理,都不能用在明夕玦身上。言静庵苦苦抵抗明夕玦释放的威压,出言道:“宇文太师待客礼仪别具一格,静庵受教。”
明夕玦仍旧专注地看着那朵平凡无奇的鲜花,言静庵早已满头大汗,而且明夕玦这样公然无视她,实在让她脸上挂不住,不过慈航静斋出来的人,修养都很好,所以她仍旧微笑。
明夕玦没有动作,却仍旧保持威压,待这些人全都倒地之后,明夕玦终于转过身来,他没有回答言静庵,因为慈航静斋最擅长设语言陷阱,他只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公然刺杀朝廷命官,按律当诛。”
第二十二章
听见明夕玦这样说,所有人心里都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一旦进行式微,江湖就会势大。天下乱了几百年,各股势力相互争斗,都要利用江湖势力,所以这些高门大阀对江湖人律师吹捧,说他们行侠仗义,为国为民,将这些江湖人吹捧得飘飘然,让他们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天道的代言人。
所以他们动不动就称呼官员为狗官,也不调查清楚,单听别人说,就提剑去刺杀官员,还引为美谈,完全不顾及官员遇刺会造成何等混乱,又有多少人会趁机盘剥百姓。至于在酒楼打坏人家桌子椅子,让人家酒楼毁了名声,旁人不再来,或许一家老小都无法糊口,他们更是不会顾及的。
就连所谓的名捕,他们都是用江湖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送交法办。正因为如此,突然有个人对他们说,他们刺杀朝廷命官,按法律该偿命,他们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他们觉得荒谬,明夕玦觉得更荒谬,你们肆无忌惮地杀人,公然行刺朝廷命官,这还有理了?我还冤枉了你们?还是说你们不是大隋的子民,所以不需要遵守大隋的法令?
“本座连夜赶来,就是为了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逮捕。”明夕玦继续给他们扣帽子,这下上升到乱臣贼子的高度,一个人被砍还不够,说不定还要株连满门,独孤峰立刻道:“邪王石之轩行事邪佞,手染鲜血无数,却又不复劝化,我等自然要替天行道,将他斩杀。宇文拓,我知道你和石之轩交情极好,但你也不能徇私枉法。”
“哦?我徇私枉法?”明夕玦用一种颇为惊奇的眼神打量独孤峰,显然不明白独孤家一门英才,怎么族长居然是这样一个草包,正史上独孤家族长肯定不会是独孤峰,这货黄易笔下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猪哥,所以明夕玦冷冷地说,“我可不管世钜是不是石之轩,我只知道你们刺杀朝廷命官,所以我要按照朝廷法度办事,你们是自己投降呢?还是让我代劳?”
独孤峰仗着自己是文献皇后独孤氏的侄子,比明夕玦高一辈,所以他梗着脖子道:“宇文拓,你行事不要太过嚣……啊——”只是这一句话的功夫,明夕玦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右手先卸了他的下巴,然后将他气海戳破,又随手将他甩在地上,任由他死狗一般躺在那里。
然后明夕玦取出一块丝帕细细地擦拭右手,眉目间一片森冷:“还有谁想试试?”这些江湖人被明夕玦的气势压迫,倒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他们平日里刀口上舔血过生活,天不怕地不怕。若是明夕玦和他们真刀真枪拼一场,就算他们一招就落败,也好歹有个自我催眠的理由,比如我和宇文太师交过手,发现我们俩差距很大,所以我被激起了斗志,日后更加努力,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够打败他,以雪今日的耻辱。
但明夕玦仅凭气势就镇住了他们,就让他们既恐惧又绝望,因为他们明白,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些人或是要在佳人面前显摆,或是想打败邪王扬名立万,或是觉得石之轩是魔头危害武林,打算除魔卫道。虽然理由不一样,但他们可不是傻子。独孤峰是堂堂蜀国国公,杨广都要喊他一声表哥,明夕玦对独孤峰下手尚且不留情,怎么会怜惜他们这些草莽?所以他们全部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只求明夕玦饶命。
言静庵神色平静:“宇文太师方才道,我等刺杀朝廷命官,按律当诛,现如今却对蜀国公拳脚相向,静庵无话可说。”
“独孤峰不把自己当作蜀国公,我自然不用给他留面子。”明夕玦听出言静庵话里的意思,无非指责他为了庇护石之轩,说一套做一套,搞双重标准。
慈航静斋的女人最擅长颠倒黑白,如果明夕玦什么都不说,将来这些人添油加醋两句,旁人听了,都会说明夕玦的不是,所以他回答,“家母平生最敬文献皇后,若是看见独孤家子弟如此不成器,定会伤心。
身为亲戚,我理当出一份力,让独孤峰清醒,以便他能更好地经营独孤家,采取激烈一点的手段,实属无奈。”听见明夕玦这样说,以能言善辩著称的言静庵和梵清惠都郁闷了,他们没想到明夕玦居然会这样说,这叫做激烈一点的手段吗?
你都将人家气海穴戳穿,让他终身不能习武了!但……没有规定世家子弟一定要是武林高手,明夕玦若是说,独孤峰因为有武功,所以喜欢自降身份和江湖人厮混,无论怎么劝都没有用。明夕玦为了他好,所以让独孤峰再没练武的可能……
这话要是说给独孤家的人听,他们绝对会喉咙梗着一口血,还要对明夕玦感恩戴德啊!
明夕玦的本事,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算是领教一二了,总得来说就是八个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言静庵的神情也有一瞬的呆滞,她倒是想找出理由反驳,但她的那套在明夕玦那儿行不通,明夕玦咬死一条,他是官,所以要按照官府的规章制度来办,你们什么大义,什么除魔,对我都是行不通的,因为我不是江湖人,我不在乎这些。
如此油盐不进,实在让人感到棘手。更重要的是,言静庵虽然不喜欢以美貌当作资本,但她的容貌气质摆在那儿,世人见到她,大都会对她痴迷不已,觉得她高高在上无缘圣洁,只能远观而不能亵渎。结果明夕玦先是无视她,然后看她的神情再普通不过,对她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既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
纵然她舌绽莲花,却也对明夕玦无从下手,毕竟有感情都会有弱点,就算是厌恶,她也能够借机扭转明夕玦的态度。但偏偏人家对你完全不在意,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情,估计走在大路上,他都不会看你一眼,这等无从着力的场景,着实让向来行事无往而不利的慈航静斋传人很无奈。
明夕玦看见言静庵和梵清惠远方以对,四大圣僧更是双手合十,什么都不说,他便将这些人全部点穴,封住武功,然后命人将他们像串粽子一样串起来,顺便道:“我知道你们江湖人行事最重义气,认为官府什么都不是,我若是抓了你们,必定会有人骂我不识好歹,顺便来救你们。我事先说一句,你们虽然刺杀朝廷命官,但好歹未遂,所以要死的只是你们,若是有人劫囚……”
看见这些人不住打哆嗦,明夕玦笑得意味深长:“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了。”
众人在心中不停地骂,你现在跟我们说有什么用?你不是早就知道江湖行事的规矩了吗?感情你就是拿我们当诱饵,不公杀鸡儆猴,做给全天下人看,还要让我们灭门灭派?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灭门灭派?能够和慈航静斋打交道的人,要么是一等一的好手,要么势力雄厚,这些人都很枉啊!他们本来就看不起朝廷,觉得天老大我老二,朝廷永远是错的,我永远是对的,劫囚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胡宇文拓坐镇,这些劫囚的人……而且北府军和明夕玦的威望高的吓人,若是他们受了袭击,百姓想都不用想,只会说袭击者不好。
若是明夕玦再来一句乱臣贼子,他们真的会坐实这个名声,门派里的人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能隐姓埋名地生活,他们门派的名声也被毁了个干净,无颜面见祖宗……太坏了,实在太坏了!言静庵和梵清惠就更担心了,她们慈航静斋一向是“圣地”,若是明夕玦真的将她们绑去午门候斩,不要说她们受不了,慈航静斋历代先辈辛辛苦苦维持的好名声都……可是明夕玦不为所动,他本来就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利用这件事情,眼下一石多鸟,他怎会不高兴?
“我记得,杨广重新修了《大隋令》,貌似废除连坐了吧?”主神问,“所以,满门抄斩什么……情况不至于严重到那种程度,你是吓唬他们的吧?”
“你认为他们会知道《大隋令》吗?我就是吓唬他们。”明夕玦不以为意,有为轻松,“我现在就等着劫囚的人出现,然后一同压往京城,你方才不是告诉我他们的身份了吗?看来这次很多门派会送到我手上,到时候一定很壮观。”
主神沉默片刻,才道:“因为没有仗打,所以你无聊了吗?”
“我是那种人吗?”明夕玦挑眉,“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无聊了。”“那你回去之后打算干什么?收拾世家?”主神问。
明夕玦轻轻摇头:“我暂时不打算这样做,我大概会做一番伪装,然后去江湖上转两圈。”“江湖?你不是……”
“主神,我承认,没有遇见你之前的我,固执、平庸、带一点自卑……舍弃掉也没什么不好。但我想做人,虽然我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人,但我也不想变成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怪物。在我看来,真正的‘道’绝对不是放弃一切感情,无欲无求才能追求天道?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所以我要去追寻自己的道。”
明夕玦笑意盈盈,“虽然我舍弃了过去,但你没说我不能拥有未来吧?”“于是,你钻我话里的空子,打擦边球是吗?”主神轻叹,“好吧,你赢了。”
第二十三章
是夜,元帅军帐。“这是第几拨了?”石之轩手执黑子,问。
“第七拨。”明夕玦漫不经心地落下白子,随口道,“北府军为招待他们,特意演练过,来多少留多少,你大可放心。”
石之轩听见明夕玦这样说,想起明夕玦种种布置,便为劫囚的人默哀。北府军向来训练有素,就算听到什么响声也不会妄动,若是那些人想声东击西就错了,历经百战的北府军,还会中这种小伎俩?北府军的士兵,上马是精锐骑兵,下马是凶悍步兵,加上明夕玦说过,不必留那些人的性命,光是箭术就够他们喝一壶。
而且明夕玦还给每个军士配发了解毒丸和湿毛巾,抵挡各种迷烟,还在寨墙上安装尖锐铁刺还是抹了毒的,更重要的是……所有墙的墙根,都蹲了一排手持弩的士兵……进个门都如此变态,可想而知军营内部是什么情况,据石之轩所知,各个帐篷周围都用透明丝线挂了小巧却清脆的铃铛,还有滚木等东西候着,每个营帐底下也压了木板,而且明夕玦还特意拉北府军那些军官去培训了一会儿。
如果这儿有穿越者的话,就能发现,明夕玦交给士兵的那一套,酷似网游中组团刷BOSS清小怪……更不要说,关押犯人的地方,就在元帅军帐旁边,那些人就算闯到了这里,也就是被秒的命。明夕玦也是恶趣味,他故意让北府军外松内紧,营造出一种“那些人被抓是他们学艺不精,我们去肯定没问题”的假象,加上江湖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着,所以大军一路走来,武林人士前赴后继地劫囚,难兄难弟数量稳步增加,如果不是北府军有大规模运送俘虏的丰富经验,怕是囚车都不够用,所以明夕玦这些天都保持非常好的心情。
明夕玦为了吸引劫囚的人,行军速度放缓了一点,他和石之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