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功夫,那小船便靠了岸,赵天福扶着犹在“嘤嘤”哭泣的潘玉茹上了岸,沈氏等人此时也急匆匆的走到了两人身边。这会儿虽是夏日,但那湖水还颇凉。赵天福倒没甚么,潘玉茹一上岸就连打了两个喷嚏。走近的郭巧儿一见,便嗔怪道,“你瞧你,也是及笄之年了的女孩儿,如何到哪里也不安分。今儿个才到你表姐这里来,就惹下这事端。叫我如何说你?”
“那你家去告诉我娘罢。”潘玉茹脸上挂了泪回嘴道。
“你……”郭巧儿一时语塞,真想在她头上一个暴栗敲下去。心道,这小姑子拿捏准了自己不敢回去与婆婆说,要说了,少不得婆婆也要责骂自己,没有好生在左右照顾她,才会让她落水。
在一旁的赵天福见两人闹得气鼓鼓的,便连忙说,“快别说了,赶紧随我到前面去洗漱了,换了衣裳才是,以免表妹落后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于是赵天福便忙吩咐侍女去前边儿烧热汤来以备两人洗漱换衣,自己则和郭巧儿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前面宅子中去。
好一番忙乱之后,赵天福和潘玉茹洗漱了换好干净衣裙时,天色已暗下来。郭巧儿便忙拉了潘玉茹辞了赵天福等人家去。潘玉茹还犹自不舍,说过几日还要来找她玩。
赵天福无奈的应了,亲自将姑嫂两人送出了宅邸,方回来与沈氏等人吃晚膳。席间,兰香便说,“这吴国长公主的小女儿倒是一些儿不像是世家女子,刁蛮任性。都已经及笄之年了,还这般缠人。”说到“缠人”二字时,兰香不由得加重了语音,斜睨了赵天福一眼。
“这你每便有所不知了,这官宦人家的女儿还能识字读几本书。唯有大宋皇族女子,自太祖开始便只要求妇德,妇功,于读书上头要求最少。再有这吴国长公主的女儿前头有五个哥哥,父兄都甚宠她,便养成了这恃宠而骄,刁蛮任性的性子。”赵天福不理会兰香看向她自己的那含有深意的一眼,向沈氏等人解释道。
沈氏赞同的点了点头,“县主所说不差,从前在伺候你母妃时,那与她来往的皇族女子的确是在读书上头要求得最少。”
“这个,妹妹是如何得知的呢?”兰香闻言含笑问。
赵天福将酒锺儿端起喝了一口方说,“姐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董中使的授课中讲与我听的,否则我哪晓得这些。其实,我倒觉得这表妹虽有些小孩儿心性,但却是天真烂漫,心地单纯。虽闹腾些也不打紧。”
“啧啧,真看不出来,妹妹甚时候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兰香故意打趣道。
赵天福唇角一弯,侧过头去看着兰香道,“姐姐,要说我学着善解人意不是打你开始的么?一早就有,又不是这时才会的……”
沈氏和李秀儿见两人面儿上都笑着,嘴里却在打嘴仗,也不知道今日这两人是怎的了。唯有赵天福明白,这是姐姐在吃那小表妹的醋哩。其实在她自己心中对那小表妹是一点儿心思也没有,并且她也确定那小表妹当她只不过是姐姐而已。可既然兰姐姐要这么说,那便故意逗着她玩一玩才好。
果然说了一会儿话后,兰香便有些儿置气,将饭碗一放,饭也不吃了。在那儿闷闷的坐着。赵天福见状也不逗她玩了,只管放□段,放柔声音,坐到她身边儿去为她夹菜,百般说笑哄她,方才见她笑了,将饭碗端起,把饭吃了。
吃过饭在灯下吃茶时,赵天福提起,“也不知那永安去将那宋月梅赎出来没有,又是怎样安置的?我这里倒想找人去问一问,但又不方便。这该如何是好?再有,若是那宋月梅的事办妥了,我还有别的事要托兰安和永安去办。”
“你是要办那事么?“沈氏问。
赵天福点了点头,“我想着早一些儿办妥了才好。”
“这也急不得,依我说倒是过了这一月再说,日子也能错开些。”沈氏想了想说道。
众人低首吃茶,都静静的在想事,忽地兰香笑起来说道,“亏你成日家夸你那表妹好,如何竟把她忘了。”
“哦,你这是甚么意思?”赵天福不解的看着兰香问。
兰香将手中茶盏放下,从袖中取出绢子擦了擦嘴笑道,“你不是想知道兰安和永安将外面的事办得如何么?碍于这董中使在也不好派人去问的。其实啊,你只须让你的小表妹派她那边儿宅子里的人去替你传书打听便是最好的。一则不惹人怀疑,二则也稳当。”
“对呀,我怎忘了这个哩,下次待她来,我便求求她替我办这事。”赵天福将两手一拍笑道,复又说,“还是姐姐聪明。”
兰香闻言有些顾盼神飞道,“你现在知姐姐聪明,知我好了,头里还那般惹我生气。再有,你也不须郑重求她,只说让她替你办了这些事,便多给她讲几个故事就成。我想她或许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不定连故事也不用讲了,她便能替你办了。”
“好,好。”赵天福连连点头,心情大好,头里是有些烦那小表妹潘玉茹来这边宅里闹腾,如今倒是盼着她来了。
一连过了七八日,这一日早起,董中使正与赵天福授课,外头内侍进来禀告说,“吴国长公主宅邸来人,前来拜访县主。现已进了这外边儿大门了。”
赵天福忙将桌上书合上,对那内侍吩咐道,“快请她每去花厅里安座奉茶,告诉她每,我稍后便去。”
那内侍应了,忙下去了,这里赵天福方对董宣说,“我姑姑宅子内来人,今日这课业便到这里罢,我且去陪客。”
“县主自去,这课业早一日,晚一日不打紧。”董宣躬身答。
“嗯。”赵天福站起身来,抖一抖衣裙,信步往花厅中走去。一走进花厅中便看见潘玉茹正喜滋滋的拿着两盒子东西在摆弄,而郭巧儿坐在旁边的紫檀圈椅上正捧着一盏茶在喝。见赵天福进来,潘玉茹忙站了起来,将两盒子东西往桌上一放,笑盈盈的上前几步拉住她的衣袖道,“表姐,好几日没有见你,昨日我娘得了宫中赏赐的几盒子核桃酥,我特意管娘要了两盒子来与你吃,顺带着瞧瞧你。”
赵天福由得她拉着自己往花厅中走去,一面嘴中笑道,“你只管来这里玩耍便是,却又带甚么东西。”
在一旁的郭巧儿见了赵天福便忙站起来与她道了万福,赵天福亦还了礼。分宾主坐定后,便听得郭巧儿笑着说,“我这小姑子那一日家去后便着了风寒,养了这些日子,昨日才好。一好起来,便立刻又要来你这里。我婆婆不许,她便不吃饭,这下我婆婆无法,只得依了她。今日方又来了。”
“我这次来便要好生在表姐这里玩耍几天,你也不用陪我。坐一会儿只管家去。免得我五哥挂念。”潘玉茹大大咧咧的接话道。
她这么一说,倒让郭巧儿有些尴尬,瞪她一眼道,“你一个小人儿,说这些作甚?”复又道,“你既是要在这里玩耍几天,我便陪你几天,免得你又弄出些事来,我可担待不起。”
谁料潘玉茹却眨了眨眼睛道,“你在这里陪我,便不怕这几日你不在,五哥又收用一两个丫头么?”
“你……”郭巧儿飞红了脸,被潘玉茹这话呛得结结实实。心中一转,这小姑子自己在她旁边也管不了她,倒是方才她说那句话说到自己心上了。若真是在这里耽搁几天,不定自己的丈夫真又收用一两个丫头,若是这丫头有了身子,不就又是一房妾室了么。自从自己过门儿后也才一年多,因没有身孕,丈夫就接连娶进两房妾室。再这么下去,由得底下的妾室丫头夺宠,将来在婆家境况堪忧。
本来自从嫁进吴国长公主所在的潘家,她一进去便百般讨好小姑子,只是为了让小姑子在婆婆跟前说一些自己的好话儿,让自己在婆婆心中有个好位置,然后在潘家能站得住脚。今日陪着潘玉茹过来,本来想着她玩一玩便回去,谁料想她竟然在这里要玩好几天。心中快速权衡一番,郭巧儿忙顺着潘玉茹的话道,“你既是要在这里住几天,我每五房中事也多,嫂子便也不陪你了,过了晌午我便回去罢。只是你在这里要听你表姐的话,老实安分些,不要惹出甚是非来。”
“好,多谢嫂子体谅。”潘玉茹拍着巴掌笑起来。心道,这嫂子虽则两人相契,但一出去玩耍,老爱管着自己,到底不自在。如今她回去了,可不是紧着自己心意,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郭巧儿又对赵天福说,“县主,这几日玉茹在你这里,便劳烦你多看顾她,但凡少生些儿事便好。”
赵天福正想和这小表妹说一些事儿,想着这郭巧儿在跟前不好说的,哪里想到这小表妹这一次要在自己这宅子里玩好几日,而郭巧儿担心丈夫要回家去,这真是一个好机会,便满面欢喜道,“表嫂放心,玉茹在这里我定然随时陪伴在她左右,定不让她再出些儿甚事,你只管家去。”
“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郭巧儿舒了口气笑道。
于是赵天福陪着两人吃茶说话,又请沈氏等三人来相陪。晌午吃过饭,郭巧儿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辞了赵天福等人家去了。这里潘玉茹见嫂子一走,便忙拉着赵天福要她带自己去后面花园中的湖边钓鱼去。
说起钓鱼,赵天福也来了兴致,自己少时也曾拿起鱼竿去钓过鱼,自十五岁开始做买卖以来,便再也没有空去过。今日听潘玉茹一提,便笑着答应了。又问沈氏等人可去。沈氏和李秀儿都说只到后面花园中逛一逛,看看花儿便好。只有兰香要和她同去。
教底下内侍去备好鱼竿,鱼饵,赵天福便和潘园茹,沈氏等人一起往后面花园中去。到得那小湖岸边时,便见那半湖莲叶挤挤挨挨,满目青翠,间或有一两朵盛开的粉色的莲花点缀其间,湖面上偶尔一阵风起,只见莲叶荡起如波绿浪,如碧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让人看了只觉心旷神怡,满目舒爽。
众人顺着湖岸慢慢前行,在一处岸边有颇多水草的地方,赵天福便驻了足。随即叫一路跟随而来的内侍将鱼饵拿来,撒了下去。落后又让人拿了三张椅子并两张矮几来,泡上茶,与兰香和潘玉茹一起坐了。
“表姐,我每不是来钓鱼的么?为何要在这里坐着吃茶?”潘玉茹对赵天福这做法有些不解。
赵天福自顾自的端起茶盏吃了好几口方才慢悠悠的笑道,“你每瞧,这一处水草繁茂,我教人撒了鱼饵下去,那水中的鱼儿便聚集到了此处。我每坐一会儿,吃一会儿茶,待鱼儿聚集得多了,我每再将鱼竿上串了鱼饵的钓线抛下去,便不愁钓不到鱼儿了。”
“原来如此,表姐你懂得真多,嘻嘻,今日我每便来比一比谁钓的鱼儿最多可好?”潘玉茹一面夸赞赵天福,一面摩拳擦掌。
一边儿的兰香见状便唇角微弯说,“这比试总得有个输赢。我每不如约定,谁若是钓的鱼最少,便答应帮那钓得最多鱼儿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第八十二回
“哈哈;好,好。我每就这么定了。”潘玉茹想也不想的拍着手就应了。赵天福转脸过去看兰香一眼,却只见她也看自己一眼;唇边隐隐压住些笑。
“这姐姐……”赵天福自然知道兰香的意思。若说是比试钓鱼谁多谁少;那准是自己稳稳的能赢了去。这么一来;连开口求小表妹帮自己捎信也不用了,直接吩咐她去办就成。
三人吃了茶,底下伺候的内侍递过鱼竿,钓线上已串好了鱼饵。于是三人各自接了鱼竿,看准地方抛下钓线去……
过了一会儿;先是赵天福钓起一尾巴掌大的鲤鱼来。接着兰香那里也有了动静,不过却因猛然一拉劲儿使大了些;那水中的鱼儿脱了钩游走了。兰香无奈便将鱼竿拉起,重新串上鱼饵再将钓线抛下。一旁的赵天福便说,“姐姐,你瞧那漂浮在水上的鹅毛漂,若是鱼儿在水下试着咬鱼饵,便会慢慢的往下拉,那鹅毛漂沉下去半截,此时你莫管它,不要拉。若你此时拉,它就脱尾跑了。”
“你是说奴才将便是那样才让那鱼儿跑了?”兰香接口问道。
赵天福点了点头,笑道,“姐姐果然聪明。”
“奴也不曾钓过鱼,只幼时看间壁邻人钓过,今日拿这鱼竿也是头一遭儿哩。你快告诉我到底该怎样才知那鱼儿咬了钩儿?”
恰在此时,赵天福手中的那鱼竿漂浮在水面上的鹅毛漂有了动静,“姐姐,你看,那鹅毛飘此时已沉下去半截了。这时,不管它。”
兰香注意看赵天福手中拿着的那鱼竿漂浮在水面的鹅毛漂,突见那鹅毛漂往下猛地一沉,这时赵天福忙将手中的鱼竿一拉,一条一尺长的鱼儿便拍打着水面出了水。
将那鱼儿拉起来,旁边服侍的内侍将鱼儿取下来,放到半浸在水中的鱼篓里。赵天福方含笑问兰香,“姐姐看明白了么?”
“明白了。”兰香点了点头,便转脸过去凝神注视着自己的那鹅毛鱼漂。
潘玉茹在吴国长公主宅内后面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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