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听么?你不爱听,我以后便不说了。”
“谁叫你说得蜜话儿只让奴心中发酸,虽哭,也是欢喜的哭。”兰香抬起头含泪看着沈天福浅浅笑道。
沈天福笑,“如此甚好。”又凑过去附在兰香耳边柔声道,“姐姐,夜长了,我每洗漱了早些儿歇息罢,今日我跑了一天,待会在被中,你替我如往日那般捏捏可好?”
“好”兰香应了,两人进里间房内,命丫头春红端汤来洗漱。小丫头燕儿用汤婆子早将被窝熨得暖洞洞的,又浓浓熏香。洗漱毕,两人便上了床在被窝中,沈天福趴在枕上,兰香坐在她身上替她揉捏肩膀,一面与她说话。
“小冤家,你今日去提刑司打点到底使了多少银子?才将我见你在婆婆跟前说到打点时有些言辞闪烁,想是怕婆婆说闲话罢?”
沈天福闭目不说话,只觉兰香揉捏的极为舒服,被窝里又香又暖,竟是迷迷糊糊的想睡去,兰香问的话就没进她耳中。
兰香问话后见沈天福半天不答应自己,便俯□去瞧她,见她惬意的闭着目,极为享受的样子,于是使坏的两手用力在她肩膀上一掐。
“哎哟!”沈天福被兰香用力的一掐从迷糊中惊醒过来,龇牙咧嘴道,“姐姐,好痛,你使恁大劲儿可是要谋害亲夫么?”
兰香笑出声,“谁叫你不答我话,不如此你岂能醒来?”
“你才将说甚么了?”沈天福问。
“问你今日去提刑司衙门打点到底使了多少银子?我见你才将在婆婆跟前没说实话。”
沈天福费力的侧过头去瞧她一眼,“你若知道使了多少银子定是要和娘一般心疼了。”
兰香俯□去凑近沈天福问,“小冤家,你实与我说了罢,到底使了多少银子?”
“也不多,只三百两银子。”沈天福淡淡答道。
“甚么?竟使了三百两银子!”兰香果然吃惊。
沈天福叫兰香从背上下来,两人面对面,“一条命不值三百银子么?姐姐,使了这银子,岳丈便不会有多大事。”
“唉,我那爹爹实在是合当关他在监里,少出来害人。小冤家,你可曾对他说他若是再惹事生非,便再也不管他。”
沈天福笑一笑,“这话如何说得?真有事,莫非不管他,不过尽力而已。若是到了尽力也不管事的时节,便听天由命了。”
兰香落后不免又气忿忿得唠叨了兰自新一番,最后还是沈天福缠住她,要她的身子,方住了嘴,两人缠绵恩爱了一番睡去。
次日,沈天福起来,写了一封书教小厮隆儿持了去提刑司衙门找孟翰,问老丈人兰自新的官司,另与他些银子买些吃食探监。
隆儿去了,沈天福才与小厮庆儿与往常一般去铺子上。到生药铺子时,与李主管说了些买卖上的事,看了账目,外头伙计奉茶进来。抬眼一看,却又是潘园。沈天福便知道潘园又要和她说小月儿的事,便叫李主管先出去。待李主管出去后,沈天福便问,“潘园,年过得如何?可是要与我说你表妹的事?”
潘园将茶恭恭敬敬的将茶捧到沈天福跟前递上,沈天福接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潘园退几步回去低眉垂首道,“回东家的话,小的阖家上下托东家的福,年过得甚好。表妹方才教小厮招弟儿来传话,说有些日子没见着东家了,望东家去瞧瞧她。”
沈天福想了想便说,“你去传话与她,就说我这几日家里有事走不开。再过些日子,得空了再去瞧她。”
“但不知东家能否告诉小的,到底是那一日才能去瞧她,我好与表妹说,免得她等得心慌?”潘园躬身问。
沈天福算了算日子,沉吟一番方说,“今日是十七,我估摸着二十七八能去瞧她。”
“小的记下了,我就传话与她说东家这月底方能去瞧她。”潘园两眼望着地,垂手答道。心中却在想二十七八之前能去小月儿那里能相会几遭儿。
原来自年初一晚上与小月儿有了私情后,潘园便隔三差五的去与小月儿相会。一开始,小月儿还有些扭捏,后面儿便也放开了,与潘园打得火热。每次去与小月儿相会,小月儿便总要贴补些银子与他用。潘园就此打定主意,缠定了小月儿,那银子不是流水般到他手中了么。此番小月儿叫他来请沈天福去,也无非是为了向沈天福要些银钱用。
第六十回
自沈天福去提刑司衙门替岳丈兰自新打点五六日后;一日,恰巧沈天福正在家中书房中坐的。原来年后,管家永安说这宅里大小事情越发多;便劝说沈天福教人将外面中堂外的一间厅房改成了书房;来往会客等亦方便些;不用再教人传话到内宅中与她得知。
沈天福应了,永安便教人收拾停当,又买了些书房中用的家俱和笔墨纸砚等进去摆放起来,抬眼一看,只见笔砚瓶梅;琴书潇洒。门上挂着大红毡子暖恋,屋里烧着暖炕;地上摆着黄铜火盆,烧着兽炭。书房中的书案上的流金小篆内燃着龙涎香。
四面看了看,沈天福对这书房甚是满意,直夸永安这事办得好。永安便请沈天福去暖炕上坐,教底下小厮去替她泡了盏栗丝香茶来喝。
沈天福接过香茶才将吃了一口,便听外头小厮庆儿进来传话说,这几日去提刑司衙门办事的小厮隆儿回来了,有事要禀告。
“叫他进来罢。”沈天福吩咐。
须臾,小厮隆儿进来与沈天福磕了头,沈天福教他起来。隆儿起来后便喜滋滋的对她说,“爹,二娘的爹爹官司已了,如今从监中出来后已家去了,小的这里还有一个帖儿是马使臣写与爹的。”话毕,隆儿便将一封书信从袖中拿出来躬身递到沈天福手里。
沈天福接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兄弟岳丈官司事业已处分。兰自新与索文峻相殴,彼此俱伤,歇后索文峻身死,日子既久,问之抵命,难以平允。量追烧埋钱二十两,给与索文峻家人。相应发落,谨此回覆。”下书,“大哥马翰再拜。”
“好,甚好。”沈天福看完后不觉欢喜,又说,“隆儿,你去厨下用些汤饭,歇着罢。”隆儿应了自去了。这里沈天福将这贴儿袖了,直往内宅中兰香房里去。
进到房中,兰香正与燕儿,春红说些闲话。见沈天福进房来,丫头燕儿,春红便忙迎上来向她道了万福,兰香上前迎着她去桌旁坐下,令丫头春红去烧茶来,一面问,“奴看你面儿上欢喜,可是有甚喜事么?”
沈天福不语,只笑,却将一个贴儿从袖中拿出来,向兰香递了过去。兰香自小在院中只学了些歌舞乐器,双陆象棋,这字倒是不识得几个,因此拿过那帖儿来展开看,那些字儿认识她,她倒是多半都不认识那些字儿。
费力得认了几个字,兰香不由焦躁起来,将那贴儿扔到沈天福怀中道,“小冤家,你可是磕碜我不识得几个字么?却故意拿这贴儿来取笑我。”
沈天福将那贴儿拾起,再笑着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兰香过来坐自己的腿上,“姐姐,你来坐我这里,我念与你听可好?你听了必然喜欢。”
兰香依言走过去,侧坐到她腿上。沈天福伸出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将那贴儿展开放桌面上,两人耳鬓厮磨,缓缓念了起来,“兄弟岳丈……”
待沈天福念完后,兰香蓦然会意过来,惊喜道,“小冤家,这书上是说我爹爹没有事了么?”
沈天福笑着点头,“方才小厮隆儿回来说,岳丈已然从牢中出来家去了,只是判了与那苦主烧埋银子二十两。明日我便使小厮隆儿去给那苦主二十两银子,将这官司结了。”
“哎呀,小冤家可让我如何谢你才好。奴这一世怕都是还不了你这情了,不定连下一世也还不了……”兰香说到后面越发动容了,竟捧着沈天福的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也不管房中还有丫头燕儿。
小丫头燕儿见了便知趣的笑着退了出去。一时房中只有两人,沈天福便笑道,“姐姐,你瞧,你这样竟是连贴身丫头也给吓走了。我倒是愿意姐姐多欠我些。”
“为何如此说?”兰香睁着水眸问。
沈天福贴在兰香脸颊喃喃道,“那样我和姐姐便生生世世纠缠不清了……”
兰香闻言便环定沈天福脖颈,靠在她肩膀只不作声。一时间,房内寂寂,唯有暖香弥漫,窗映日影,让人沉溺其中。
晚夕在沈氏房中用晚饭时,沈天福便将岳丈兰自新的官司已了的事说与了沈氏听。沈氏听后只说,“虽花了些银子,到底官司结了,人没有事便好。”
兰香一听便忙站起来矮身向着沈氏福了一福说,“奴家知谢婆婆和官人为奴爹爹了结这官司,奴粉身难报。”
沈氏抬手让兰香坐下,方说,“你只需尽心服侍好我孩儿,你官人,便是报恩了。哪里用得着粉身碎骨。”
兰香坐下后,沈氏又说,“此番你爹爹结了官司从牢里出来,虽是你官人出面去提刑司替你走动打点,但也多亏菩萨保佑。你和秀儿以后也需常常吃些儿斋,念些儿经文,只当是为你每官人求福。下月初八,便是佛祖诞辰,你每便一起随我去贾姑子那珈蓝庵里去上香。”
秀儿和兰香便忙应了。当晚回房后,沈天福便对兰香说,“我娘是年纪大了的人,吃些斋饭尚可,你和秀儿正当青春年少,何苦来念甚经文,吃甚斋饭。才将我娘跟前,我不好说的。你每面儿上应了就成,无须与我娘一样。我明儿也与秀儿如此说。”
兰香却说,“婆婆所说也不差,吃些斋饭念些经文,只当是为你常在外走动求些儿平安也好。”
“我只信为人处事,自己心正行正,哪用得着甚菩萨保佑。”沈天福不以为然,复又问兰香,“那珈蓝庵里的贾姑子又是怎回事?”
兰香拉沈天福在交椅上坐着,一面吩咐丫头春红去端热汤来洗漱,一面叫燕儿去熨烫熏香床榻。吩咐好了方才对沈天福说,“那贾姑子年前慕名来宅子上募修珈蓝庵,夫人相助了她五十两银子。落后,那贾姑子便又来了宅上两次,后一次说珈蓝庵修葺好了,请夫人下月二月初八佛祖诞辰去她那庙上烧香吃斋。”
沈天福听完便奇道,“这些事儿如何我一些儿不知道?”
兰香“噗”的笑出声道,“你成日家如一个男子汉似的在外交朋会友,做买卖赚银子养活着一大家子人,一来家吃了便睡,谁又来与你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
不一时,春红端热汤来两人洗漱了,燕儿也将床上收拾得又暖又香。沈天福与兰香钻进被窝搂在一处,嘴中仍在嘀咕,“我只不爱这些僧尼,更不爱你和秀儿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起来教我如何处。”
兰香听了笑个不止,又伸出尖尖的手指重重戳了沈天福额头,“我把你这小冤家,竟日家只顾着贪欢逐爱,这般的不敬佛祖,仔细他罚你来世去做个光头皮的姑子,日日在青灯古佛前坐着口念阿弥陀佛那才好哩。”
“你若是那古佛,我便愿做那光头皮的姑子天天守着你念经,念得你耳朵生茧子。”沈天福哈哈笑道。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方灭了灯,相拥睡去。
正月二十七,沈天福去生药铺子上,照列先教小厮庆儿去知会小月儿,落后才去她那里。到杏花巷宅子里时,小月儿来迎着她倒比往日更显热络。两人携手进房内坐下,小月儿便与她斟满暖酒,笑道,“哥,奴在这里想你想得好苦,今日你可来了。奴心中好生欢喜。”
沈天福便说,“月儿,你年过得可好?我宅子中事多,好容易今日才能来瞧你。还请你恕我则个。”
小月儿将那锺暖酒递到沈天福手里方说,“天冷,哥,先将这锺儿酒喝了,暖暖身子。”
沈天福依言将小月儿递过来的酒喝了,便听得小月儿说,“今儿年倒是过得好,只是花费忒大了些。我家中,爹爹出去与人箍桶,不曾想跌了一跤,断了骨头,现在家养着哩。我那哥哥又是个不长进的,竟日家在外胡混,不落家。爹爹伤后,家里断了生计。奴便将你给我的银子拿去贴补家用,如今也剩不下多少了。”
说到后面,小月儿竟是掉下泪来。
“月儿,快别哭了,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你且拿去用。你爹爹伤了,你贴补些银子与他每用也是应当。想你爹爹再将养些日子,待他好了,你也不用发愁了。”沈天福一面安慰她,一面将袖中银子包里约莫二十几两碎银子倒出来与了小月儿。
小月儿将银子收了,便拿出汗巾子拭干泪,重又陪沈天福吃酒说笑。末了,不免拉着沈天福进里间床榻上云雨了一回。事毕,两人起来穿上衣裳,对镜理容,沈天福就在床边盆架上洗了手,两人方又才携手出来。早有底下丫头鹂儿送了茶上来,两人又吃了一会儿茶,小月儿方才将沈天福送出门去。
见沈天福走了,小月儿方才叫小厮招弟儿关了门进去不提。
转眼便是二月初八,一早,沈氏便命管家永安雇了三顶暖轿来,沈氏,李秀儿,兰香各坐一顶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