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灵魂的木偶不会有自己的意识,江溪暂时充作了那根隐形的线,帮忙让钟亦凡握住了热水杯暖暖已经被冻僵的手指。拉开被子由后面给他披在身上,江溪又晃了下热水瓶,里面水不多了。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取回了自己的暖水瓶。拿了个盆忙进忙出地往返于宿舍跟水房间,直到兑好了冷热适中的洗脚水,他才蹲下去脱下了钟亦凡的鞋袜,把那双比手暖不了多少的脚放进了洗脚盆里。
可能微烫的水由脚底让全身温热了起来,钟亦凡一直无法聚焦的空洞眼神终于落在了手中水杯上,进而看到了蹲在地上专注地帮他洗脚的江溪的发旋。
“你……怎么在这儿?”回魂之后的钟亦凡记忆出现了些许断档,依稀能够记起自己离开了童欢家,却想不起怎么会坐到寝室的床上。
扬头,发现钟亦凡的瞳孔中终于有了自己的映像,江溪小小欣慰了一下。
“我会一直在这儿,在你身边。”单纯的以为钟亦凡只是在童欢那里受了刺激,江溪语带双关的再度表白心意。
“呵!”不知道怎么会发出这样不屑的笑声,可能被扔在雪地上冻僵的心骤然被放进开水里化冻的方式太过极端,骤冷骤热更加刺激到了钟亦凡。突然说出这种让独单到绝望的他如此“受宠若惊”的话,真的会消化不良想要反胃呕吐的。
把模糊的记忆倒带,钟亦凡似乎能想起不久前江溪背着个女孩,女孩开心的在他背上哼着歌的片段。
母亲骗他,童欢骗他,连这个小不点的学弟也来骗他,他注定就长了副欠骗的白痴相对么?
“吃饭了吗?我这有卤蛋,鸭脖子跟方便面。”倒了洗脚水,打开跟开水一起拎过来的塑料袋,江溪递到钟亦凡面前,准备他要说没吃,就给他泡面当主食。
“你真这么喜欢我?”钟亦凡笑了,但要仔细看得话,他其实笑得很冷。
只是江溪并没有抬头,借忙着剥卤蛋外面塑料包装袋的动作,不让钟亦凡看见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应该不仅仅是喜欢,喜欢多半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考虑的一种感情,所以单纯喜欢的心情是欢喜的。深刻一点来说,是爱,深爱了,才更多的会从对方的角度考虑,把让对方幸福作为凌驾在自己幸福之上的最高行事准则。
不过到底是一把年纪的了,想到昨晚的疯狂告白多少都会有些不淡定的,江溪没好意思接话,只把剥好的蛋递到钟亦凡手中。
“先吃个蛋吧!”
看着钟亦凡接过去咬了一口,江溪转身刚要把手中的包装袋扔掉,就被拉住了衣袖。
钟亦凡把咬了一半的蛋递到他的唇边,江溪一下楞住了。
这是,准备接受自己的意思么?分享一颗卤蛋?
巨大的惊喜撞击着江溪那颗加速跳动的心脏,几秒钟的愣神之后,他就着钟亦凡的手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颗蛋,差点被噎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混乱,混乱到他措手不及的被拉倒,在钟亦凡那张下铺上承受了床铺主人令他始料未及的侵入。
虽然家境不好,但家教一向良好,江溪前世从一个自律性很强的男孩长成一个洁身自爱的男人。纵然多少也会出入一些圈内人常去的场合,但基本都是单纯地去喝杯东西,置身于同类中可以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孤单。至于感情,他的整颗心都为钟亦凡保留了下来,不曾对任何人打开身体。
说得直接一点,在这件事上,江溪集两世的记忆,全部经验也还是为零。仅有的不过是G片上看到一些理论知识,实际操作经验全无,他甚至不知道哪个姿势可以让自己承受起来能够稍微轻松一点。
而显然,对方也不知道。
零经验的江溪第一次做了零,所得到的全部身体感受一个字就可以总结:疼。
在床上呈跪趴状膝盖吃重的地方让硬硬的床板硌得疼;后背位被搂握住的腰身让不懂控制力度的手掐得疼;过程中被翻过来换姿势时没有调整好位置头撞在床头的铁杆上磕得疼。最疼的,当然还是被贯穿的部位,被钝器打磨得疼。
公平点说,钟亦凡算不上十分野蛮,并没有给江溪造成实质性伤口就是最佳说明了。
促成这次事件发生的因素之一,大概也是江溪半推半就了。
这件事上,江溪不知道该怎么定位他跟钟亦凡的关系,但他并不想为这事纠结。腔子里跳着的到底是颗奔三的心,从那个酒吧里可以随便找个看得顺眼的人过夜的时代走过一遭,二十七岁的人了不会连这种事都看不开。更兼,钟亦凡不是随便什么人,那是他心甘情愿为对方做任何事的人,早已经深深爱到了种能够因对方痛而痛的境界。
调节到自我修复功能后,恢复情绪倒也不算困难。扪心自问,即使事先知道钟亦凡会推倒自己,他可能还是会选择来照顾对方。那到底是他长久以来唯一倾慕的对象,爱这种感情没道理好讲的,他只是坚信只要给他机会陪在对方身边,一定可以抚平钟亦凡的伤口。
无奈很多事情都怕“然而”这个转折,江溪尽管自信心很强大,还是很快遭遇了这个“然而”。他可以强迫失忆不去回想那场与爱无关的床上运动,可他没办法接受钟亦凡至此从他生命里消失掉的事实。
钟亦凡,转学了。
打听了所有能够问到的人,甚至硬着头皮去找了童欢,结果仍旧不过是“转学了”三个字。似乎,大家都不知道钟亦凡突然转走的原因。
为什么转学了,江溪找不到答案。
钟亦凡不见了,日子还要继续。
道理等同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学校送走了又一界流水的毕业生后,钟亦凡这个名字也渐渐不再被老师跟同学们遗憾的提起了。
女生寝室卧谈会开始讨论新一轮的校草评选,江溪因为经过了一个暑假之后个子蹿高了一截而入围提名,不少人期待着他今年十一国庆歌赛再有惊人表现。
江溪的确还在唱歌,周六周日的公园外,广场边,哪里人多就在哪里唱,学校很多人都知道,更有女生为了捧他场专门周末过去听。只是听众们不清楚,他唱歌不再是因为喜欢,亦不单纯是为了赚些零钱。唱歌,成了他发泄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隐晦情愫的唯一途径。
所以当陈老师表示希望他再度报名新一季国庆歌赛的时候,他拒绝了。不是惧怕了磨拳霍霍想要一血前耻的童欢,而是,台下再没有让他想透过歌声告诉对方些什么的人了。
不仅如此,江溪还请求辞去班长的职务。学校重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是难得的全面开花的好学生,今天弄个农垦系统初中组朗诵比赛,明天来个局内子弟三千米长跑,每次老师一说班干部要起带头作用,他就要被硬赶鸭子上架。自从退队入团后,团委学生会又想吸收他加入。坦白说,应付初中的课程他游刃有余,拒绝再担任一切职务以及不再参加任何活动,只是因为,没心情。他只要读好书,对父母有一个交代就够了。
至于感情一事,说万念俱灰或许有些夸张,心如止水绝对是有了。可能还要更过一些,冻成大冰坨子了,别说投块石子,就是扔个C4过去,只要引爆的人不是钟亦凡,恐怕人炸碎了心还没解冻。
前一世,他以为自己迟到了,可现在才发现,原来早到也不行。
感情的领域里,想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17、第十七章 街头重逢
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
一九九九年,澳门回归。
二零零一年,B市申奥成功。同年底,江溪父母让他来B市过年。
通过几年省吃俭用的积累,省下过年回老家的钱和免受春运之苦的罪,付出了马上转过二零零二春节就六年不见儿子的代价,在B市的房价还没有飞涨得那么夸张的时候,江爸江妈终于在B市南城买下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虽然加上堵车的因素,可能这里到H省比到B市市区还要快些,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让漂泊了多年的两口子再度拥有了自己的家。或许对于很多的高薪北漂族来说这太微不足道了,但对纯靠江爸木匠手艺打工,一个子儿一个子儿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江家人来说,那本写了江爸名字的房产证绝对是件值得小小欣慰一下的东西了。
江家买房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起先看好的是南城这边某村的一个农家的小院,因为牵涉到需要村支书点头的某些问题,江家托本村的一位中间人光饭就请人家吃了好几顿。谁知最后到了带着五万诚意金跟房主商议购房合同具体条款时,房主突然变卦不卖了。原来当时有消息说B市地铁南城某线要经过那个村子,那里要被征用,消息一出村民们都开始加班加点的在院子里多盖房子准备多拿点补偿款。知道这个后江家人自己都苦笑了,这时候卖房可不是傻子么?搭出的饭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只在帮忙搭桥的中间人那里落了个江家人厚道好说话的名声。房主家后来的情况不详,但照中间人家四五百万的征地补偿款来看,也能料到大概了。
江溪听江爸用自嘲的口吻讲这些的时候,就想到他那山沟沟里的出生地,同样是房子,盖得地方不一样,差别就是这样天与地的悬殊。不过对于这套老小区的二手房江溪也还是安慰了父亲一番,作为一个“过来人”,他知道很多父母所不知道的东西。之前说过的那条地铁线零七年底开工,一零年通车试运行,终点站离这父母这里很近,交通方便。而且二零一二年要在京廊交界建新机场,建成后将成为全球最大的机场,那就不用再像以前工作出差总愁老板每次给订的都一大早或半夜三更的打折机票,害他次次赶飞机或回南城这边的父母租住地都赶得像逃命似的。
父母讲了许多后,江溪也简单的讲了讲农场现在的情况。这几年农场发展得也很快,到处也都是在拆迁建新小区。最让人意外的是当年江爸以为会倒闭而没有去的造纸厂竟然奇迹般的红火了起来,效益上去后又新建了二分厂,并改制重组为了农场纸业集团。真应了那句“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如果早知道造纸厂的效益会变好,大概当初就不会买断工龄出来吃这么多苦头了。不过江家人容易满足,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当初预想得要好了,为了让父母少交些社保并延长些工龄退休后多拿点养老金,大舅托人把原本已经买断工龄的江爸的工作关系弄成了某生产连队的在职职工,甚至钱都是先帮着垫付的。在江家众多的亲戚里,江溪觉得母亲的这个大哥真是没话说了。
快六年没见了,但江溪今年要高考,寒假被压缩的只有十天,江妈拉着儿子恨不得把一天当成四十八小时来用,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儿子时间紧迫,全家人一起讨论得最多的还是高考报考哪所大学的事。对现在的江溪来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哪所大学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活过一次,所谓知识改变命运这话不可能还会相信了。毕业即失业,在拼爹的时代没有李刚们那样的父亲是决不能奢望公务员考试会给你安排“萝卜招聘”的,真正握着简历汗流浃背地挤在职介大厅里才赫然发现自己原来在跟中学没毕业的邻家叔伯竞争同一个职位的毕业生不在少数。
不过学历到底还是敲门砖,依然拿考公务员为例,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条独木桥有多窄,绝大多数人都会被挤下来,但少那一纸文凭你就连往桥上挤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即使在上一世,江溪也不得不完成在所有成人考试中含金量较高的自学考试获取本科文凭。
不管信不信,反正有人信了;不管能不能接受,反正都得接受。这就是现实。
趁着过年打拜年电话时,一直关心江溪这个问题的大舅也跟江爸江妈商量起来,最后暂时商议出第一志愿就报哈市工程大学。理由有二:一为江溪二舅家的表姐新晋嫁了个齐市姐夫,男方家好像挺有路子,在哈市给小两口买了婚房,并且给两个人都安排进了银行工作,江溪过去上学表姐跟姐夫在生活上可以照料一下。二是大舅认识哈市某位副职领导的夫人,该夫人的娘家曾在场部,将来找工作,必要时或者可以辗转作为寻求帮助的途径。
江溪看着这些,在无奈之上又涌上了久违的暖意。人常常会不满足,大概就是因为更多的时候只忙着去在意失去的东西,而忘记了感恩自己所拥有的。虽然父母都是草根百姓,亲戚们中也没有手眼通天的人物,可所有人都已经努力为他创造最好的环境了。能力固然有大小,肯定连黑领阶层的一颗小袖扣都比不上,但那份关心和爱已经足够了。
事情就暂时这么口头订了下来,江爸江妈开始提议带儿子去市里转转。其实来了B市这么多年,他们两口子除了刚来时去过一次故宫外,哪里也没舍得去玩过。江妈勤俭到出门坐公交宁可多等半小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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