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餐馆里定的外卖。快吃吧，吃饱了再去睡个午觉。”
“热不热？人丹多带点，风油精也带上……”齐欢就像是所以操心孩子的父母一样千叮咛万嘱咐地把小孩送到了考场。
下午的时候，白天那种热得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总算因为一场雷阵雨稍稍缓解了一些。
齐欢依旧倚着自行车等着齐锦出来，这个大夏天还穿着衬衫年轻英俊的男人引得来接孩子的家长纷纷侧目。
“阿锦，这边！”齐欢朝从门口出来的小孩招招手。
“哥……”小孩背着书包拖着步子朝齐欢走去，情绪很低落，眼睛里蓄着泪水。
“怎么啦？题目很难吗？考不好了？”
小孩坐在齐欢的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搂着他的腰：“……哥，我拉肚子了……”
齐欢想到自己中午给小孩喝的凉茶和害怕他胃口不好而买的凉菜，后悔万分，他倒不是难受小孩会考不好，而是舍不得小孩这么伤心失落。
“……呜……呜，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哥辛辛苦苦挣钱给我上学……我连考试都考不好……呜呜……”爱哭鬼齐锦的眼泪沾湿了齐欢的背。
他停下自行车，拉着齐锦在路边的花圃上坐下。
唉，还以为已经长大了呢，原来还是个小孩子啊。他摸了摸小孩的头，靠着他坐下，等他哭够了才开口：“即使考差了也没事啊，哥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是哥在这个世上除了奶奶外最亲近的人了……哥挣钱不给你花还能给谁花啊？”
“……可，可是我很浪费钱，学画画也要很多钱，还没学好……”
齐欢捏捏小孩的脸：“你啊你啊，过了生日后就要18岁的吧，已经要成年了，总是这么爱哭……以后哥给你吃饭你是不是要一天给我说三次谢谢啊？”
“……呜……呵呵……我就是心里难受……”小孩又哭又笑的，表情很戏剧。
“那现在好受点了没？”
“嗯。”
“那走吧，我们回家。”
小孩在家里忐忑地等了好几天，成绩出来的时候，回家都是连蹦带跳的。
“哥，哥你看，我的成绩出来了！老师说二高可能考不上，但是六高还是可以的，她说六高比二高也没差多少。”
“恭喜你啊，小鬼，前几天是谁哭鼻子来着？”
爱哭鼻子的小鬼摸摸鼻子有些难为情。
“你过来。”齐欢朝小孩招招手。
齐锦乖乖走到齐欢的办公桌前。
“哥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哥，买了套房子。”
“什么？”
“房子，我们以后有自己的房子了。”齐欢看着小孩瞪着眼睛傻不愣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当初将房子买下来都没有像现在告诉小孩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
齐锦实在难以消化齐欢的这个好消息。他哥怎么可以这么能干呢？带着他到了大城市生活，然后从狭窄简陋的出租房搬到宽敞明亮的商品房，家里的电器由最刚开始的彩电，到后来的电冰箱再到后来的传真机电话电脑……很多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齐欢都给捣鼓来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买了房子！
房子啊，齐锦的心跳有些加速，自己的房子，属于他哥和他的房子，可以把东西永远装在里面，再也不需要搬家。
“哥，你真厉害！”齐锦扑到齐欢怀里。
小孩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么亲密接触过了，齐欢把他抱了个满怀。少年身上独有的气息，让他有些把持不住，赶忙拉开他，说：“今天我们下馆子庆祝一下！”
齐欢让齐锦先去洗了个澡，自己给他找了件T恤和牛仔裤。他喜欢这么打扮小孩，清爽干净。
要出门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来窜门的刘思宇，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几日不见这小破孩似乎又长壮实了些，齐欢抱着手看他，好大一颗电灯泡。
“你又打架了？”齐锦把他拉到屋里。
“哪里是打架，分明是挨打嘛，嘶……那个死老头……哎？你们要出门啊？”
“我们要去下馆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走，算我一个。”
“哥，吃这个，吃这个。”刘思宇站在肯德基门口对齐欢叫唤。
“你想吃吗？”齐欢低头问小孩。他虽然不喜欢这种垃圾食品，但是如果小孩想吃，吃个一次也没什么，图个开心罢了。
“嗯。”小孩望着里面，有些好奇也有些兴奋的样子。这个时候的肯德基，还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有那个闲钱的还不如多买几斤肉，够一大家子吃好几顿了。
齐欢带着两个小屁孩，给了他们两百块钱，告诉他们如何排队点餐，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和刘思宇叽叽喳喳的小孩。
大堂里除了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剩下的几乎都是衣冠楚楚的上班族了。好几个坐在一起的女白领对着齐欢窃窃私语。
不得不说，齐欢对于女性总是有一股天生的吸引力，哪怕只是随便穿件衬衫出门也总是惹得她们多看几眼。
齐锦端着盘子，不动神色地坐到齐欢对面，将那群女人的视线遮挡住。
刘思宇早就开始大快朵颐了，齐锦却还对着面前的汉堡薯条发呆。
“怎么不吃？”
“这么点东西就要这么多钱，我多看看，以后回去做给你吃。”
一旁的刘思宇听到这话一口可乐喷了出去。
齐欢失笑：“人家的制作方法可都是商业机密，你这么看看就能给人看走啊？”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汉堡啃了一口：“也没那么好吃嘛，还不如我做的呢。”
“你可真有做家庭煮夫的潜质。”齐欢小声嘀咕。
“哥你说什么？”
“哦，我说你做的的确比这个好吃。”
、第三十六章
吃饱喝足后，三人慢悠悠往回走。
齐欢看着一直着他们的刘思宇；问：“你不回家？”
刘思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配上他脸上的青青紫紫，就跟没人要的流浪狗似的，显得特别可怜。
齐锦拉了拉齐欢对刘思宇说：“小胖，晚上去我家睡吧，现在都这么晚了。”
“你家有什么好玩的，没劲。”刘思宇将手支到脑后：“我走了。”
“你去哪啊？”
“网吧。”
“你别去网吧，都这么晚……”小孩话还没说完，刘思宇已经拐进一条小巷不见踪影了。
齐欢被齐锦幽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说：“他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在外面混的，还会出什么事啊。”
“哥你什么也不知道……小胖家最近闹得很凶，他爸找了个小秘，听说还给他生了个弟弟……他爸要和他妈离婚，他妈不肯……小胖从家里跑出来了……他还和我说过他很羡慕我，也很喜欢我们家……虽然他嘴上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我，我以前也很羡慕别人家里有爸爸妈妈的……所以我知道小胖的感受……哥你还这么对他。”
齐欢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小孩，心想这是和我闹别扭了？
他没想到小孩会因为这么点事和他冷战，之前还有说有笑的呢，兴奋劲头都还没过就被这么大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齐欢满心委屈，真是“儿大不中留啊”这么快就向着外人了。
晚上睡觉小孩都不愿意面对着自己了，齐欢心里就跟烙煎饼一样，各种煎熬。
早上起床只看到摆在桌子上的早饭却没有看到齐锦的身影，房间里的画板也不见了，齐欢挠挠自己的鸡窝头，有些不适应，以往小孩出门都会和自己打个招呼的，现在都不理自己了。
对齐欢一向言听计从的小孩难得一次使个小性子，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齐欢站在嘈杂脏乱的菜场里，身边都是早起买菜的大妈大爷，静静思量着该做点什么哄哄小孩开心。
恰巧看到有人在卖花种的，围了一大圈子人，就是看的多买的少。齐欢想，小孩平时不就喜欢弄点花花草草玩么，于是就打算拿这个回家哄孩子去。
齐欢摘了眼镜揉揉酸痛的眼睛，长时间对着电脑还真的有些吃不消。恰巧齐锦回来，看到齐欢办公桌上一字排开的用丝袜扎成的各种不伦不类的小动物。
“哥，你买这些做什么？”
“这些是花种啊，这是薰衣草，这是紫罗兰，这是郁金香……不需要泥土只要每天浇浇水，一个月唔两个月就可以开花了。”看着齐锦没有露出自己想象中的欣喜感动的表情，齐欢有些低落地问小孩：“这么了，不喜欢吗？”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呀？”比起这些是什么花，齐锦更在乎的是他的聪明哥哥花了多少钱在这堆东西上。
“唔，一个3块钱……”
齐锦默默地把东西都收到袋子里装好。
“……你，不打算种吗？”之前那个秦什么的给你几颗玫瑰花你都宝贝得什么似的。
小孩指了指阳台：“哥，你看阳台上的那丛草。”
齐欢抬眼看着长在一堆黄色不明物上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的杂草，又转头看了看齐锦手上提着的东西。
“我一块钱买的，养了三个月还没见它开花呢，一直没舍得扔……现在你又给买了这么多，还这么贵……”
齐欢有些赧颜，本来是想哄人家开心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害得小孩心疼钱了。
他跟着小孩进了厨房，靠在门边对他说：“……阿锦，你别生哥的气了，大不了哥去把胖子请回来，让他住上十天八个月的……”
“我没有生气。”小孩抬头看齐欢，其实还是有一点的，他是个内向的人，经历得又比别的小孩多些，对于有些事自然会比较敏感。加上又是个重感情的，对于自己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自是非常看重。但是齐欢对他的态度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有好……可是再大的气过了一晚上也消了。
“那你早上闷声不吭地就走，也不叫我一声。”
“我是觉得你昨晚上没睡好才不叫你的啊。”
“……”
“哥，你把东西拿去退了呗，好多钱呢。”
“不就几块钱么，退什么啊。”齐欢财大气粗地说。
“哥你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上次小胖买了馊肉你都人人家去退……你不去我去，告诉我哪买的……”
“好好好，我去，可以吧。”齐欢赶忙拉住小孩。
他提着袋子特地找了个齐锦绝对看不到的地方把东西一股脑塞到了垃圾桶里。
那个买种子的中年妇女身边还带着个全身脏兮兮的挂着鼻涕的奶娃呢，他齐欢比起她生活不知道要安逸到哪里去呢。
在小区里转了一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齐欢才拍拍屁股回去，从兜里掏出20块钱递给小孩。
小孩看着齐欢递过来的钱抬头看他：“哥你明天不买菜了么？”
“……买！”
齐欢拿着拖把拖地，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小孩蹲在地上洗衣服的身影，厕所里传来小孩哼着歌的声音，听得出来小孩心情不错。
“阿锦，等我忙过这阵子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吧。”齐欢实际上想说的是“新房”，“房”字在舌尖上绕了个圈后又咽了回去，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啊？”齐欢两只手上都是肥皂泡从厕所里跑出来问齐欢，难掩心中兴奋。
“唔，再过半个月，我把手头上的事都弄好后，挑个好日子，咱们就搬家！”
齐欢买的房子在老城区里，临街，上下两层，上边住人下边是个店铺。处在亚洲金融危机的当口，又赶上原来房主急着出手，虽然比起之前几年房价涨了不少，但是价格还在接受范围之内。不是新房子，胜在地段好，过不久旧城改造，那片地儿刚好被留了下来，打造成特色商业街，到时候就真的是寸土寸金了，简直就合算地不行不行的。要不是手头资金有限，他恨不得买上十套八套的。
之前在龙腾工作掌握了不少信息加上上辈子的经验，齐欢依靠网络和精通外语这点优势占得不少先机。在龙腾入了股，又挑了几只前景大好的股票，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抢注几个域名挣点外快……都是长期投资，但是稳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坐着收钱就行了。
近来陆陆续续地也都有了些收获，日子舒服得有些让人渐渐失去了斗志。
齐欢本来还打算大刀阔斧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的，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闯劲和冲劲了。要是以前的他，无论在感情上还是事业上从来不会这么优柔寡断，想到了就去做，果敢决绝，行事狠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心态不同经历也不同，想的总比做的多。就像之前从龙腾辞职，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但是小孩的一句话又改变了他的主意。
男人挣钱为了什么？一是野心一是虚荣心，最基本的就是养家糊口，让自己所爱的人吃得好住得好，买东西不用斤斤计较。前面两样他都尝过，滋味很苦涩……齐欢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成不了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瞻前顾后，牵挂的东西太多。不如就像小孩说的，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好好经营，消磨过剩的精力，总比在公司里当打工仔要好得多。
齐欢发现当未来毫无悬念的时候，他的人生就缺少了规划，难道这就是重生的后遗症？还是说安逸的生活容易麻痹人的意志，让自己变得摇摆不定？之前的那一股壮志雄心随着生活的逐渐稳定被慢慢地淹没在平静的水面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