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峥背着他运动了许久,本就很吃力,此刻难得地没去追他,只是双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平息呼吸,看上去委屈又可怜:“你又耍我!”练功服上洇着点点斑驳的汗渍,汗湿的头发贴在鬓边,衬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高凌终究不忍心,走过去拉他,毫不意外地被拖得站立不稳,跌进了温暖的怀抱。
高凌迎上深不见底的黑眸,主动送上唇舌,与之激烈缠绵。一吻毕,才抱着他脖子低声问:“很累?”
袁峥下巴搁在他肩头用力呼吸:“要不你也试试?”
“活该。这是惩罚,谁让你冒我笔迹给父皇写密信的?”高凌不打算同情他。
“我哪有?”袁峥一脸的冤枉。
“还装!七哥都来信问三三怎么会变了个人似的!”高凌瞪眼,“你假借我名义,第一次,告诉父皇你们母子对三三宠爱纵容无度,几乎惯出了个小霸王;第二次,你又说三三成了纨绔子弟,成天在外面游山玩水不务正业!有你这么糟蹋亲弟弟的吗?”高凌气鼓鼓地,替袁岳不平。
袁峥不以为忤,摸摸他气色丰润的脸,意味深长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的弟弟,还是不要太过出色才好。”
袁峥已经让父皇极为不安了,袁岳再过于优秀,只会让朝廷更加紧张,只有平庸才能保平安。高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替三三的名声可惜罢了。闻言叹口气:“可是七哥对三三那么了解,不太好瞒。”
“不用瞒,你实话实说,就告诉高蕴,三三喜欢的姑娘不肯嫁他,他受了刺激才性情大变的。”
高凌撇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下次你再和父皇说什么,先支会我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不然我还罚你!”
“这种惩罚……”袁峥笑得促狭又无赖“换成和我再打一架如何?”
“你!”想到上回的“打架”事件,高凌心疼又窘迫,冷了脸站起来,“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袁峥不以为意:“可是我无聊啊。”
高凌白他一眼,扫到他还穿着几乎汗透的单衣,板着脸道:“快起来擦个身换衣服去,一身汗味!感冒了可别赖我传染的,我早就好了。”
见他乐呵呵地去梳洗,高凌转身拿了羊奶盆子去外面喂小鹿。
很快,袁峥换好衣裳也来到廓下,站在一旁看高凌给小鹿梳理茸毛。小鹿边舔食物边接受高凌的抚摸,舒服得直蹭他膝盖。
袁峥偏着脑袋看了会儿,也伸手去摸,并且很认真地评头论足:“这鹿挺漂亮,在府里长大,皮毛不会受损伤,将来至少可以做三双靴子。”
高凌剑眉倒竖:“烂人!不许打它的主意,有本事招惹刀哥那两条藏獒去!”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身上丢。
袁峥哈哈大笑着落荒而逃:“遵命,我去刀哥那儿欺负大狗去……”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高凌看着他的背影,笑意渐渐盈满双眸。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起,石小四抱着个大包袱冲进院来,边跑边兴奋地大声囔囔:“主子主子,我娘寄来的包袱到了!”
136、第 136 章 。。。
奶娘寄来的包袱!高凌喜出望外,腾地站起来去接,连不小心踢翻了小鹿的食盆也没顾上。
包袱里除了奶娘亲手为高凌和小四做的几件贴身衣物外,还有两个食疗方子,是陈医正的笔迹。应该是奶娘怕高凌在苦寒之地再犯胃病,冒着违反宫规的险偷偷跑去御医院才得来的。高凌心头暖意融融,拿了信看。奶娘的亲笔信并不长,一笔一划却认真地如同孩童临摹,细细嘱咐两个孩子,要爱护身体,凡事不要太操心,开心就好;叮嘱小四,王爷对自己母子恩重,要知道感恩图报;告诉高凌,虽然得到王爷宠爱,但不要过于任性,凡事多为他着想;自己的身子骨还算强健,在宫里什么都不缺,不用担心记挂,更不用再捎银子来……字里行间满是殷殷母爱之情。高凌抚摸了会儿信纸,依依不舍地递给早已伸长了脖子的小四。奶娘识字不多,写下这封一个错别字都没有的信该是下了多大工夫!包袱里另有一个扎得仔细的盒子,高凌解开看,是一大堆绣花样和各色美丽丝线,看花色和式样,应该是宫里最新流行的款式和颜色。
见他翻来覆去看这些,小四解释:“悠然姐姐上回说,西北的绣花样子不如宫里的精致,我就写信让娘捎些来。”
“哦。”高凌应了一声,“你倒挺上心的。”
石小四拿着母亲做的衣衫往身上比划,头也不抬地回道:“悠然姐姐给我们(尚清)做了好几套新衣衫了,还说我们刚来,肯定比其他侍卫怕冷,让后院多送些炭来好过冬。我们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谢她,尚清就出了个主意,他让他爹寄特制调料来,我呢则叫我娘寄花样儿来,就当新年礼了。”小四收好新衣,拿起装绣花样的盒子:“主子,你没什么吩咐的话我现在就送过去?”
“去吧。”
“诶。”
“悠然……”高凌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看着石小四蹦蹦跳跳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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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府,岳崧卧室。
袁峥大大咧咧地半倚半坐在太师椅上,头往后仰,双脚交叉着搁上桌面,还在抖呀抖。一边的岳崧随意披了件袍子,襟口敞着,站在窗前凝视漫天飞舞的雪花。
袁峥从桌上果盘里拣了粒杏仁扔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我说刀哥,这都年底了,兄弟还欠你个事儿没做到呢,你好歹给个期限让我还了这债好过年啊。”
岳崧没回头:“人家都说欠债的是大爷,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大爷又抓了个梨子啃:“我是不急,多久都等得起,可是人家姑娘可等不起,眼看都双十年华了!”
岳崧终于转过身来,眉心紧锁,一脸的无奈:“我也想早点娶她回来,可我娘那儿还成天想给我找个千金大小姐呢,要是你强压下来,成倒是能成,可这婆媳关系……我又经常不在家,她还不让给我娘给欺负死!”
“这倒是个问题,”袁峥把啃干净的梨核从开着的窗口丢出去,正中院中趴着假寐的藏獒屁股,顿时惊天动地的狂吠声咆哮而起。袁峥大笑着站起来,用沾满梨汁的爪子去拍岳崧的肩,被闪身避开也依然笑容满面:“那就抓紧点先把令慈说服了再找我。走了!”
“袁峥,我们俩的事,没下聘前你先别说出去……”
“知道啦,你个婆婆妈妈的!”声音已在门外。
岳副帅听着外头狂燥的犬吠喃喃地骂一句:“烂人!”一屁股坐下,苦恼抱住了脑袋。
年关将近,西北虽不繁华,但人们对过个好年的渴望一点也不比中原百姓少。市集上年货的交易红红火火,王府也开始张灯结彩预备着过节。比起前阵子的悠闲,袁峥高凌显得忙碌了不少:整理要向朝廷汇报的藩务;该年内完成的事得抓紧完成,好过个舒心的年;高凌更是忙着民生疾苦。冰天雪地,责令地方官注意穷苦人家能否安全过节,有需要援助救济的必须立即上报,务必让百姓把年平安过好……
高凌翻着公文,貌似无意地和身旁同样在批阅文件的袁峥说话:“正月初六父皇要祭太庙,诏告天下晋封秦氏为皇后,届时,朝廷必定会颁旨大赦以示恩德。”
袁峥停了笔等他说下去,高凌却不说了,低头看公文。安疆王了然地笑笑:“负责刑谳的官员已经把全西北要在牢里过年的人犯资料交上来了,我刚批示完。”说着把手边厚厚一本帐放到他面前。
高凌翻开来看,袁峥的批示张牙舞爪:除十恶不赦外,其余人犯一律年前释放,今后若再犯,两罪并罚。
伸完懒腰的人坏笑着开口:“凡有大典必定大赦天下,反正这帮家伙运气好,咱就不必把人情给秦家了。”
高凌挑眉一笑:“知我者王爷也。”提笔在后面加上一段:愿提前出狱者,一律在三天内与官府签定合约,以开春后替西疆军民垦荒为条件抵换剩余囚期,画押后立即释放;若心怀侥幸想逃避劳役者,刑期加倍!
袁峥拍掌大笑:“好!好个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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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岳顺利完成出使任务,在除夕日中午赶回更是让阖府上下洋溢着团圆喜庆的气氛。
袁岳很兴奋,见过娘以后顾不上休息,急着向哥哥汇报出使经过:自己先是具体了解那金矿的所在地的确是在两国交届处,再询问了双方开采投入的人力物力,做了个估算,尽量使之所得利益公平。然后以双方朋友的身份居中调解,吐蕃赞普很给面子,说只要是袁氏兄弟出面担保楼兰不侵犯吐蕃国土和利益,便既往不咎,且绝不主动挑起战端。冬季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楼兰国内近期并无开战的准备,得此消息,楼兰使臣对袁岳感激不尽,送了一堆珍珠宝石以表谢意,被袁岳婉言谢绝。在三方一同喝了言和酒以后,立即连夜赶回来过团圆年。
袁峥欣慰地大力拍他的肩:“做得好!累不累?先去休息一会,等会年夜饭好了,哥亲自来请你这个大功臣!”
袁岳双目炯炯:“不累。我自作主张让沈大哥和护卫的几位将军回自己家了,三千兵丁也让他们回了城外兵营,只带了几个亲兵和侍卫回来。”
袁峥笑笑:“该作的主就作,不必事事请示我们。怎么样,出去一趟有什么想法?”
“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觉得现在不再是个无用书生了。”
“我袁家男儿怎么会是无用之人!还有,你记着,我是你哥,用不着道谢。”
高凌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才微笑着开口:“三三,你消弥一场战争于无形,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和家庭,功德无量。”
袁岳脸红,目中光芒更甚,整个人神采焕发,与之前强颜欢笑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看着高凌拉着袁岳去看小鹿的欢快身影,袁峥终于笑得舒心,提笔写下一封思虑已久的奏折。
爆竹声中一岁除,安疆王府在温馨祥和中迎来了新年。相比于去年的心寒凄苦,今年的年节,高凌简直快乐无比。老王妃发话:王府里不分主人客人,全部在暖阁团团圆圆围坐一屋吃饭守岁!一屋子的人坐了十几桌,济济一堂,连有点身份的丫鬟侍卫也都在偏厅落座。老王妃和高凌都派出去许多压岁钱,孩子们穿着新衣窜来跑去玩着笑着,热闹非凡。袁峥更是准备了大量烟花爆竹,酒过三巡,高凌和袁岳更是成了孩子王,带头去雪地里燃放烟花,和孩子们一起兴奋地大呼小叫,根本忘却了身份。闹的动静大了,连隔壁的威远侯一家也来串门凑热闹。岳老夫人身着的新宫装又暖又合身,绣花极其精致新颖,把她的气质衬得越发富贵雍容。岳夫人对着啧啧称羡的一群夫人们得意非凡:“这是我儿子孝敬的!是宫里娘娘们最喜欢的新花样呢!”
袁峥看看自己母亲身上同样精致却恬淡不张扬的新衣,再看看正大声闹酒的司擅和岳崧,笑得意味深长,与韦成涛夫妇耳语几句后,站起来大声宣布:“各位,今天还有一桩大喜事要宣布!”
众人皆静,袁峥大声说道:“我的好兄弟司擅,与韦雁妹妹情投意合,今天我袁峥作主,让他们择吉成亲!”
底下一阵欢呼,两个新人立刻面红耳赤,却笑得甜甜蜜蜜。高凌微笑着接过话头:“也不用看黄历了,日子就定在正月初六吧。”
又是大声欢呼,众人都转去灌新郎官酒。司擅欢欢喜喜地拜见岳父岳母,对兄弟们的敬酒来者不拒。
袁峥坚持替司擅付聘礼,高凌则替雁姐出嫁妆。韦成涛收得心安理得。正月初六,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作为新婚燕尔的窝,王府里披红结彩,来贺喜的几乎都是声震一方的将军。家在附近的将军们还应邀带了家眷前来赴宴。
由于除夕夜司擅醉得不省人事,导致第二天头疼欲裂,韦夫人心疼女婿,事先和高凌打了招呼,因此今天十殿下有言在先:“今儿个不准灌醉新郎官,其他人,随便!”
有此一言,身为主婚人的袁峥和高凌便成了各位将军们围攻的最大目标。尤其是岳崧和孙贺等人,好容易逮着了机会能让袁峥出丑,简直是不遗余力。就连袁岳和高凌,也胳膊肘儿向外拐,起哄着灌袁峥,袁峥却尽量替他们俩挡酒。岳崧在闹了一阵后,悄悄挪到来送酒的悠然身边:“等会儿散席之后,多送点醒酒汤给王爷。”悠然点头而去。岳副帅还在望着窈窕背影发呆,已经被一把揪进人群,袁峥脸色酡红,大着舌头笑他:“岳,岳崧,你灌了我,自己想跑?没,没门!草包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报冤,上啊!”说完,一屁股坐倒,醉眼朦胧地看众人转移方向围攻岳崧。岳副帅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比起不时耍心眼逃酒的王爷,痛快多了。
乘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袁峥摸着滚烫的脸颊悄悄从人群后溜出喜宴大厅,脚步已有些踉跄。高凌想跟出去,却被周阿根和薛刚拉着敬酒,一时脱身不得。
各府的夫人们在后院欢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