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擅揉揉通红的鼻尖,勉强笑笑:“殿下,属下是王府家将,如今也是您的手下,您不必因为属下和王爷闹不愉快……”脑袋低下去。
高凌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我不是讨厌你。先去把脏衣服换了吧。”说完不再看他,取出一张银票塞给小四:“小四,你很久没休过假了,我现在有司侍卫保护,所以给你七天假,先去给你爹上上坟,然后给你娘买点过年吃穿的东西,让她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让她出宫,等初三她生日,我再去宫里看她。你好好玩几天再回来。这钱算是过年红包。”高凌有些无力地坐下,情绪低落。
小四急了:“主子,我不要这银子,你别这样,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内务府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你犯不着为这事儿着急难过。”石小四也无精打采,刚才内务府的那帮官儿抬出秦氏的招牌,说是宫中人员的出入都由皇贵妃娘娘作主,他们不敢僭越,更不能作主在宫女永远离宫的凭证上签字,哪怕她是十殿下的奶娘!还说如果殿下实在想念奶娘,何不入宫看望,或者干脆去求皇贵妃娘娘放人出宫呢?那有恃无恐的嘴脸实实气人,却又让高凌和小四无可奈何。
高凌阴着脸:“小四,你不必劝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出府去吧,要是你也不去看奶娘,她会更担心的,记住不该说的别和你娘说,免得她胡思乱想。”
“好吧。你自己小心保重。我尽早回来。”小四又对一头雾水的司擅说:“我主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要有什么事儿我回来饶不了你。”司擅点头:“你放心,我对王爷怎么样,对殿下也怎么样。”
小四点头:“谢谢你。以前有对不住之处,你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司擅促狭地眨眨眼:“我可没被你困在屋里一天……”见小四瞪着眼一脚扫来,赶紧跳开:“好好好,我不提了,唉哟~~”假意揉屁股。
小四恨恨地收回脚,其实根本没使上力:“我回来再和你算帐!”出门而去。
司擅过来:“殿下,睡一会儿吧,今晚您和王爷要陪老夫人守岁,需养足精神才好。我先下去换衣服,有事您尽管吩咐。”
“我出府会叫你,今天你不必再来了。”
“这……”司擅不知所措,“那么属下在门外伺候,有事的话您就叫一声。”
“出去!”
因为主子少,安疆王府的年夜饭相比其他王公贵族的府第冷清了不少。老夫人发话:“就算在京城,也是在家里,就不要管那些劳什子规矩了,和在西疆时一样,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热闹热闹吧。”于是马管家、悠然、司擅等心腹家人也都落了座,倒也其乐融融,减了高凌不少尴尬。
袁峥在席间几乎可算是殷勤备至,不断给母亲和高凌夹菜。碍着袁母,高凌不好扫他面子,只照单全收,两人都刻意地哄老人家高兴。袁母见孩子们关系比之前改善不少,颇感欣慰。随着外头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以及下人们的欢呼声,袁母却神情失落起来:“看你们俩和和乐乐地,我打心眼里高兴,可惜三三不在,也不知道西疆怎么样了。上回信里说今年连日大雪,希望不要成灾才好。唉,连年征战,又得不到多少朝廷的粮草供给,百姓的日子太苦了啊……”
“娘!”袁峥赶紧夹了一筷子菜过去,“这个羊肉嫩,您多吃点,暖身的。三三在西疆有岳崧和沈捷廷照顾,不会有事,您尽可放心。碰到事儿正好锻炼他的处事能力,老躲在我背后也不是事儿。估计是天寒地冻地,路上不好走,所以信来晚了,您千万别着急……”眼角余光扫到高凌不自在地别开了头,赶紧也夹了一块羊肉过去:“高凌,处理民政方面你是好手,等回了西疆,你得好好帮我,这些年光顾打仗了,民生之事我实在不在行,要不是父亲的几个老部下帮着打理,准得后方大乱。”
高凌点头:“我会尽力的,王爷放心。”
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报:“西疆信使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人人都激动不已。袁峥不敢和母亲抢信,老夫人拿了三三的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给伸长了脖子的儿子,却递给了高凌:“小凌啊,娘老眼昏花了,都看不清写了些什么,你给我念念吧。”
高凌并不推让,接过就念,袁峥也不阻止,这封本来就是家信,从信封的形制和暗记上就能看出来。
袁岳在信中表达了对母亲和兄长的挂念之情,以及未能亲身经历哥哥大婚的遗憾,并说非常高兴能和高凌成为一家人,祝他们白头偕老,并希望能早日团圆,和高凌重叙旧谊。念着念着忽然没了声音,脸却憋红了。袁峥疑惑地拿过信来看,原来是袁岳在信里告诉高凌哥哥的一些糗事:比如微服私访时,路过一个立了大功的将军家所在的乡村,进去看望他的父母,却被一群土狗和大白鹅追着咬,不好杀百姓养的家畜,战场上万人敌的安疆王只能爬到树上大声呼救;比如征兵之际,兄弟俩玩心大起,换了小兵的衣服混到新兵营里,结果听到老兵们给新兵吹嘘:咱王爷英勇无敌,那长相特别地威武,身高九尺,眼若铜铃,光脖子就有半尺长……看高凌偷偷瞄自己下巴以下肩膀以上部分,袁峥哭笑不得:“这个小混蛋,真会埋汰我,等回去再收拾他!”
袁母在一旁接茬:“他还没把你赌输了男扮女妆的事捅出来呢,够厚道了。”此言一出,连悠然都掩嘴而笑,司擅更是趴到桌上,笑得浑身发抖。高凌莫名其妙,但想像皮粗肉厚的袁峥穿上女装的样子,却也忍不住噗哧笑了。
袁峥半真半假威胁到:“司小猫,你再笑,再笑我让你绕王府跑一百圈去你信不信!”司擅抬起涨得通红的脸:“属下不……不敢……了,哈哈……”重又笑倒。袁母给他壮胆:“猫儿别怕,今天有我在呢,笑个痛快,没关系。”
袁峥看向母亲,一脸的哀怨,再看看高凌好奇的眼神,忽然凑到他耳边:“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高凌吓了一跳,黑白分明的大眼望向他,袁峥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心:“以后单独告诉你,省得再让他们笑一次。”
信的最后,袁岳关照高凌:哥哥虽然看上去强大,什么也打不倒的样子,却是个特别爱死扛的人,尤其是他不想让你担心的,休想从他嘴里掏出真相。比如他左脚受过很重的伤,一着凉就会复发,痛起来甚至都站不直……高凌忽然明白那天晚上袁峥送热汤来,鞋袜湿透了,司擅一定要和他换靴子的原因了,已冷的心似乎又感到了一些暖意,重新又活泛起来。
33、第 33 章 。。。
年夜饭总算吃得温馨愉快。撤了碗筷,下人送上刚才信使带来的一些瓜果,袁母一个劲地招呼高凌吃:“这密瓜,香梨,杏仁,葡萄干,都是西疆特产,以前一直打仗,收成也不好,只能上贡一点点,你一定吃不够,现在好了,等回了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高凌亲手剥了一些杏仁给袁母:“娘,我也盼着这一天呢,您放心,不会很久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见到三三了。”袁母欣慰地点头:“但愿如此。”
夜渐深,高凌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支,袁峥对母亲说:“娘,您也累了,早点休息,估计明日来给您拜年的人不会少,应付起来费精神,我们也回去休息了,高凌这几天太累……”
高凌也实在支撑不住,只得向老夫人告罪。袁母挥手:“没关系,你们去吧,身子要紧。”
高凌阻止袁峥要一同回去:“王爷,您还是陪娘吧,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给娘拜年。”
回到翠竹轩,高凌不急着休息,却打开大婚时带来的一只箱子,翻出一个厚实的大枕头来,拎一下,稍微有点悉悉索索的声音,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清香。
高凌对跟着回来的司擅说:“司侍卫,麻烦你把这个枕头给老夫人送去,就说这原来是我准备给奶娘的东西,虽不值钱,但里头填塞的是决明子和洗净晒干的野菊花,却是我亲手种出来的。这两样东西常枕着睡有清凉明目的功效。”
大年初一(元旦),百官入朝向皇帝致贺。这回安疆王也不得不去上朝了。繁琐的礼仪过后,百官散尽,皇帝留下所有皇亲国戚入宫举行家宴。
袁峥在侧,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容却自有令人不敢太过放肆的威严,倒也没人敢来调笑讽刺高凌,再加上太子高蕴对两人亲热有加,再不长眼的家伙也不会冒着得罪储君的危险来自讨无趣。酒过三巡,皇帝似乎有心事,携着妃子们离去,留下皇子皇孙以及一干皇亲国戚继续热闹。皇帝一走,气氛现时轻松起来。
安疆王作为新加入皇家的人物,立时便成了众人敬酒的主要对象,不论是讨好也罢,还是妒嫉羡慕也罢,都来敬酒。尤其是三驸马之流,存心要想要灌醉袁峥,令他出出丑才解心头恶气。饶是高蕴帮着极力推挡,却架不住人多,袁峥还是被灌了不少。高凌尽力躲在是非圈外,加上他被高蕴和袁峥极力护着,倒没有喝过量。
高蕴凑到高凌耳边悄悄说:“小凌,袁峥酒量不好,去年我和他喝,两壶下肚就不省人事了,今儿已经喝了不少了,等下回去多给他灌点醒酒汤。对了,他怕苦,弄点甜的给他下药。”
高凌浅浅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七哥。”看看袁峥红得发紫的脸色正在向苍白过渡,嘴里却还在和前来劝酒的皇亲国戚们打哈哈,高凌向高蕴告假:“七哥,今儿这酒还不知道要喝到几时呢,不如我现在就去御医院要几颗醒酒丸来,王爷这儿就麻烦七哥照料一会。”
高蕴皱眉:“叫个太监去不就成了,”忽而又恍然大悟,坏坏地一笑:“我明白了,让奴才们去你不放心,怕他们笨手笨脚弄错是吧?去吧去吧,这儿有我呢,呵呵……”
高凌脸红,向高蕴一抱拳,离席而去。
御医院却不是高凌想象中那么清静,有不少宫女太监正在来来去去忙碌,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草药味,另有三四个资深御医正在讨论争执着什么,其中包括高凌的姨父、陈铿的父亲——医正大人。一众人等见高凌进来,赶紧见礼:“参见十殿下,祝十殿下新年吉祥。”客套了一番,挥退众人,高凌跟姨父要了解酒丸后问道:“姨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听到十二殿下、王贵嫔什么的,难道小弟弟生病了?”
陈御医看看四下无人,凑到高凌耳边悄声说:“是这样的,小殿下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上吐下泻地,哭得都没力气吃奶了,还没查出病因,唉,偏偏在这大年节上的,出生才几天的小孩子啊,再这样下去,究竟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很难说啊!”陈御医愁眉紧锁,一旦皇子夭折,御医们不死也得褪层皮!
怪不得父皇心事重重的样子,高凌乍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却好似并不太吃惊,想了想问道:“姨父,十二弟有没有中毒的症状?或许可以调查一下他的奶娘到底吃过些什么,以及吃的东西是从哪来的,还有,王贵嫔曾经得罪过哪些人之类。”
陈御医一惊:“小凌,你怎么这么想?”警觉地又看了看四周,“从小殿下吐出的秽物里看,的确有中毒的迹象,可是他的奶娘是皇贵妃亲选的,吃的东西却是王贵嫔的人送去的,没有证据谁敢报与皇上?”
高凌咬咬牙:“姨父,多年前八哥和九哥夭折的时候你也已经是御医了,你还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形么?”
陈御医摇头:“当初我不是皇子们的主治大夫,只负责几位贵人娘娘的病,没有参与其中,所以逃过一劫,才有今天医正的地位,也算是渔翁得利了。”
高凌眼中闪过一丝狠历:“姨父,医药这方面我不懂,我现在身在王府,有些事办起来也不是很方便,你和陈铿帮我个忙,除了十二弟的病例,把八哥和九哥当初的病症资料找齐给我,特别注意一下有没有共同之处,一定要详尽,如果有中毒和非正常死因的蛛丝马迹,万万不可遗漏,这件事越快越好,记得要小心,绝不能让秦家的人查觉。”
陈医正点头:“我明白,可是秦家在京城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高凌叹口气:“我知道不容易,可是不做成这件事就离开京城的话,实在是放心不下啊,而且这一走也许就是永不回来了,就算不能根除姓高的,也要扳倒皇贵妃,我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时间详谈,两人又匆匆说了几句细节方面,高凌觉得该走了,离席太久会引人怀疑,便向姨父告辞,谁知一开门,便被眼前面色铁青的人惊得呆若木鸡!
一向口齿伶俐的十殿下变得结结巴巴:“王……王爷,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十殿下离席久久不归,本王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安疆王语气冰冷,拖了高凌就走:“我和太子告假了,我们回府,走!”
之前早已被支开的宫人太监们远远看着十皇子被拽着一路疾行。
“王爷,你慢点……放开我……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