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儿的小丫头们团团围住,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甚至有两桌因为都想抢到他而差点儿吵了起来。
和乐维人见人爱的际遇刚好相反,齐习是人见人躲,大家都恨不得在脑门儿贴上一条“齐老师退散”的符咒。因为他有严重的职业病,走哪儿都忘不了他的身份。看见手底下的模特抽烟喝酒要训两句,看见人家吃东西不忌口也要接茬儿训,甚至看见有谁坐姿过于散漫举止过分粗鲁都要啰嗦好久。
到后来大家在酒精的作用下胆子渐渐都大了,只要齐习一露面儿,就有人扯着嗓子嚷嚷:“大维呢?大维在哪儿?快找大维把他们齐老师扛走!远远儿的!”
当然,齐习也有他饱受爱戴的时刻,比如从钱包里往外掏奖金的那几分钟。
按公司传统,年会上除了预先准备好的奖品之外,还会有高层当场拿出一定数额的现金作为抽奖福利。因为齐习出手向来大方,这个环节往往被拱成了年会的高|潮,大家事先想出些刁钻的能捉弄人的题目,再由齐习从员工号码箱里抽出一个人来,那人如果能完成题目,就可以把奖金揣进口袋。
好巧不巧,这一次被选中的人正是乐维,而要完成的题目是当众和齐老师玩亲亲。
乐维背着人的时候跟齐老师怎么亲怎么啃都不在乎,可是大庭广众的,难免有点儿放不开。俩人别别扭扭站在一起,台底下热烈地起着哄,场面看起来有点儿结婚典礼上闹新人的意思。
一开始乐维在齐老师脸蛋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大家不依不饶,纷纷鄙视他不够敬业,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简直不是个男人。闹来闹去乐维一咬牙,干脆一把将齐老师捉进怀里,揽着腰深深俯身下去,来了个声情并茂、火候十足的法式长吻,激得现场尖叫连连,屋顶都差点儿掀开了。
乐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拉起被自己亲得晕晕乎乎的齐老师,大方坦白道:“大家听着啊,我现在宣布一个消息,”见台底下所有目光都集中了过来,乐维故意停顿两秒,才慢悠悠说道,“我跟齐老师呢,我们俩就算是正式交往了!”
他本以为台下的人们会惊掉下巴,谁知那些人全都很失望地一挥手:“切,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早都知道了!要是准备出国结婚倒还有点儿宣布的价值。”
看到乐维傻呆呆被晾在了台上,燕子很好心地提醒他:“你以为你那么幸运被抽中?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号码箱里全是你的号,哈哈哈哈……”她狠狠笑话了乐维一大通,才耐心解释道,“大家辛苦一年了,总被齐老师欺压,在他那敢怒不敢言,所以就耍耍他的小男朋友出气喽。”
乐维哭笑不得地瘪瘪嘴,瞧向齐习,齐习朝他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台底下小姑娘们见到这一幕又哄了起来:“大维大维,被耍开不开心?不开心啊?有本事你就别被耍啊,哈哈哈……要不晚上回去收拾收拾齐老师吧……哈哈哈……”
既然关系都公开了,乐维也就更加没有了避忌,开完年会出来,两人索性手拉着手轧起了马路。车子停得并不算远,就在街对面,他们特意绕了个大圈儿,想顺便消化消化食儿。中途经过便利店,乐维还进去买了根巧克力冰淇淋,站在大街上添得欢快。
等红绿灯的功夫,齐习目光扫过乐维的脸,发现他嘴角沾了一小片巧克力,便伸手去擦,结果这一抿,反而蹭得更大块了。乐维也察觉到嘴边有异物,在那里伸出舌头来回勾着,齐习看着好玩儿,忍不住踮起脚尖儿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了一下。
他们这头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无法自拔,隐约觉得边上有奇怪的目光射了过来。乐维开始不想理会,可是那道目光越来越灼热,大有积聚能量准备开火的迅猛架势。
乐维下意识一扭头,妈蛋的!王大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40章
照齐习的性子;只有涉及到专业领域才会锋芒毕露;至于日常的待人接物,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的尖刻。尤其在谈情说爱方面;简直可以算是个矜持、内敛的人了。上辈子他在浮华的时尚圈儿打拼了十几年;愣是没正眼瞧过任何一个俊男美女,也没给过任何一个人追求他的机会——直到偶然认识了乐维。
乐维就是有一种本事,可以把单调而艰辛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儿;他不需要去创造快乐,因为他本身就是快乐的。他的感染力堪比足球、情歌和病毒;轻易就能同化周围的人群。而齐习正是那人群中的一个;因为靠乐维太近;被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迸射的火星点燃,之后就轰轰烈烈地烧起来了。
从一个不苟言笑、专注事业、只为实现自我价值而活着的齐老师,变成为一个温柔随和、爱斗嘴、甚至上了床还能开几句黄色玩笑的齐老师,这过程中乐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是因为有了上辈子的感情基础和乐维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今齐习跟乐维做任何亲密举动都毫无障碍。至于乐维,更是个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的家伙。所以当两人心里都涌起了感觉,一个甜蜜亲吻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可当乐维回吻齐习的时候,周遭气氛却传来了异样的波动,直觉告诉乐维,有两道灼热的目光正愤愤然凝聚在他身上,随时都可能开启爆炸式袭击!
他猛一扭头,妈蛋的,竟然是王大美!他要是长了毛的话,脖子上那一圈儿毛非得炸飞起来不可。不用问,刚才和齐习那少儿不宜的一幕肯定是被王大美撞个正着了。
“你你你……”王大美伸手指向乐维,真真是怒其不争,可是脑子里一时被搅得乱糟糟,“你”了半天没憋出下文,她不得已又转手指向了齐习,满脸控诉,“你你你……”
乐维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把齐习拉到身后藏起来,别看王大美身高不足一米六,小短腿还没有饭桌儿高,年轻那会儿也是服装厂缝纫车间的掐架小能手,逼急了脱鞋就拍,抬手就挠,充分印证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伟大口号。
哪成想,他这头儿保护都保护不过来呢,齐习倒自己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还在那彬彬有礼地跟王大美打着招呼:“阿姨,您好,好久不见了。”
乐维被气得只翻白眼儿,还阿姨?还敢跟阿姨玩儿“您好”?信不信阿姨分分钟倒点儿酱油、挤点儿芥末把你当刺身给生吃喽!
被问候了的王大美阿姨并没有立刻高声叫骂出来,她一张脸红里透着黑,黑里泛着紫,嘴唇翕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眼见着老妈怒气值不断飙升,能量条即将读取成功,很快就要满格放大招儿了,乐维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猫着腰儿扛起老妈就跑。
一旦王大美爆发出来,可就谁也阻止不了了,所以这时候还是先把人带离案发现场,冷处理一下比较好。王大美当然不会轻易就范,她身体被架在半空中难以施展,手却不闲着,照准乐维后背就是一顿猛捶。
母子俩跟打仗一样狂奔到了马路对面,齐习还在背后老神在在地招着手:“阿姨再见。”
他阿姨被气得七窍生烟,见对付不到齐老师,就干脆拿儿子撒气,连抓头发带扯耳朵,把乐维整治得哇哇乱叫。
好在车子就停在附近,乐维大步跑到车前,迅速把王大美塞进了后座,车门锁死,然后开着车一溜烟儿跑掉了。
直到车子飙出了老远,齐习还站在人行道口儿笑眯眯望着,那辆车就跟油箱里灌满了酒一样,醉醺醺东倒西歪,开出的全是“S”形曲线,可见王大美一定是揪住乐维耳朵在狠狠蹂躏呢。今晚乐维家里也一定会很热闹吧……
对于王大美突然出现撞破了他们恋情这件事,齐习并不太担心。既然两个人决定要在一起了,那家人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虽然王大美并不像自家妈妈那么开明,可作为母亲,疼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乐维身上有一半儿遗传基因是来自王大美的,单凭这“半个乐维”的能耐,也足以对抗任何大风大浪了。回想起上辈子,王大美在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也着实闹了一阵子,可是一天一天接触下来,当她真真切切看到齐习带给乐维的幸福和快乐,想法也就慢慢转变了。
所以今天被王大美逮了个正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早点儿摊牌,就可以早点儿进入到彼此磨合的环节。上辈子王大美从知道齐习的存在到接受他,足足花去了三年时间,这一次,希望能快些吧……
下车之后,乐维在前面跑,王大美在后头追,母子俩杀气腾腾冲进家门,又绕着茶几转起了圈子。
王大美披头散发,脱了皮鞋抓在手里好一通抡:“你个兔崽子混球儿王八蛋!还骗我什么想追女朋友?狗屁!你说,你说,你是哪根筋烧坏了?和个男人在街上就那么……哼!臭不要脸!”
乐维猴蹦子一样跳到沙发上,灵活躲过了高跟鞋的袭击:“别污蔑人啊,我可没骗你,我从来没说过喜欢的是个女人!再者说了,我亲我喜欢的人,有什么不要脸的?这叫勇于表达情感,活得奔放!”
“啥?还还还喜欢的人?”王大美直接把鞋子撇向了乐维,“告诉你说啊,我不同意,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道理,知道那叫啥吗?叫同性恋!正经人哪有搞同性恋的!”
乐维一把接住了凌空飞来的鞋子,闪身缩到了沙发背后:“不同意?那成,那你就等着看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听儿子这样一说,王大美急了:“不行!打光棍儿我也不同意!”
乐维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就答应我和齐老师在一起。”
“嘿呦你奶奶的!威胁你老妈是不是?”王大美叉着腰站了片刻,决定转换攻势,由喊打喊杀暂时改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维,听话,你这样将来怎么办啊?俩人在一起还结不结婚?生不生小孩儿?都是大男人,整天介腻在一起,就不怕人笑话?”
乐维很骄傲地一扬下巴:“谁爱笑话谁笑话去,闲的!咱不偷不抢,本本分分过日子,碍不着别人。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领一证儿嘛?我反正不在乎,估么着齐老师更不在乎了。至于小孩儿嘛,你要真喜欢咱就去抱一个,现在有得是那种生得起、养不起的,咱领养一个,还能给社会主义事业贡献点儿微薄之力不是!”
“领养的能一样吗?那能一样吗?那都不是你的骨血!”王大美痛心疾首。
乐维嘿嘿一笑:“这不就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嘛,我大中华传统美德啊。”
论贫嘴王大美不是乐维对手,她气哼哼把另一只皮鞋往地上一甩,转身朝房间走去,边走还边嘟囔着:“也不知道姓齐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儿,好好的大小伙子,就这么给拐带坏了,看我怎么……”
乐维在后头连声唤她:“大美,大美,你还没吃饭呢吧?”
“还吃?不吃了!饿死我算了!”王大美“咚”一声撞上了卧室门,震得墙皮扑簌簌直往下落。
乐维被关门的巨响吓得一缩脖子,缓了半天,瞅瞅墙上老爸的遗像,摊开手无奈抱怨:“看看,这就是你婆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学会不吃饭了,唉……”和老爸的相片儿对视了几秒,他认命地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别瞪我了,帮你给哄好喽还不成嘛,记得晚上别托梦吓唬我噢,你儿子这可是为了真爱!”
见王大美既不吃饭也不做饭,乐维只好亲自下了厨房,不过以他当下的水平,也就只能煮个泡面、煎个鸡蛋而已。
这两样儿做得了,乐维帮王大美摆在桌上,搁好了筷子,又跑到卧室门口敲着门劝道:“大美,甭管你是想打、想骂、还是想生闷气,都得吃饱了才有精神啊。快看看儿子给你准备的饭,真是汤鲜味儿美,鸡蛋又香又嫩,你闻,你闻。”
王大美在里头鼻子重重一哼:“不吃,我儿子这辈子都毁两回了,当妈的还哪有心思吃饭!”
乐维站了片刻,又搬过把椅子坐到门边儿接茬儿劝:“那也不能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啊,没道理嘛。老党员的觉悟哪儿去了?你就得该吃吃,该喝喝,精神百倍才能坚持战斗啊。”
王大美立场坚定:“不吃,不吃,除非你跟那姓齐的一刀两断,否则我就绝食抗议!”
乐维在门外边儿好言好语劝了个把小时,王大美就是闷在屋里不挪地方,到后来,干脆连声儿都没有了。乐维说不着急是假的,他也怕老妈岁数大了,真被自己给气出个好歹。
贴着门缝儿听了听,实在听不出个所以然,他转身跑上了阳台。乐维家的阳台紧挨着卧室,而王大美卧室的窗子是矩形飘窗,和阳台之间只隔了一个空调架。以乐维这样的身高,从阳台侧面抻长脖子就能轻松看到大半个卧室。
还好王大美人在气头儿上,没留神把窗帘拉严实。乐维探头张望进去,只见王大美正盘腿儿端坐在床边,手上还拿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