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怪不得呐。”乐维抽出纸巾,抹了把嘴角上的油渍,顺便把那颗饭粒儿也抿掉了,让齐老师好生失望。
齐习扭头扫了眼乐维的桌子:“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做得饭都顾不上吃了。”
乐维拿筷子头指指对面:“要把Andrew画的草稿修正出来,添加细节说明和工艺说明。不过他写备注都是中英文夹杂,而且字迹实在太草了,根本认不清,再说……”他左右看看,装作很神秘的样子悄悄说,“你知道的嘛,我是个半吊子,很多专业术语根本不懂,还要一边写一边上网去查。”
“真勤奋啊大维!”齐习欣慰地抿抿嘴,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幸福感。
乐维塞了块红烧肉在嘴里,腮帮子鼓起老高:“那是啊,要是这点儿小事都做得一塌糊涂,给Andrew大师看了多丢脸。”
齐习不觉好笑:“你脸皮那么厚,丢一层还有多少层呢,也怕丢脸?”
乐维朝他眨眨眼:“我自己当然不怕丢脸,但我是齐老师你介绍的,我是怕把你的薄脸皮儿给丢光啦!”
齐习随手捡起一张乐维的画稿端详着:“嗯,很有功底,单论效果图这一项,比Andrew Lam画得好。”他目光不经意瞥过垃圾桶,发现里面也塞了两张稿子,赶紧拎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乐维大喇喇一甩筷子:“那是画废掉的,没用了。”
齐习脸色立时就严肃了起来:“大维,你做设计也要有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这里预备了碎纸机,废弃手稿为什么不拿去碎掉?”
乐维很不以为然:“我又不是设计师,我的手稿也不值钱,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忘了以前……”齐习话说了半截,皱皱眉头又吞了下去,对于现在的乐维来说,并没有什么“以前”。
他帮乐维处理掉了那些废稿,又语重心长地劝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可你永远都摸不透他们真正的心思,不要以为你对别人好,就能换来别人同样对你好。说不定他们在对你笑的时候,背后就藏着一把刀。”
上辈子,乐维就曾经在这上头吃过大亏,那时他还在霍百年的公司里做着一名小设计师,有人偷了他的手稿拿给对手,使得对方抢先上了和他们差不多的新品。霍百年把一切罪责都怪在了乐维头上,不但开除了他,还到处宣扬说乐维是为了钱出卖自己公司,使他在这一行彻底臭了名声,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后来乐维也曾经推测过是不是霍百年在故意整他,可是霍百年自己的公司也蒙受了损失,这种话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打从齐习重生开始,就在霍百年的公司里安排了人手。不仅要调查乐爸爸的死因,也要监视霍百年,使他不能再偷偷算计乐维。
乐维只顾着往嘴里塞饭,并没太在意齐习的话:“齐老师你太小心了吧,这又不是玩儿商战,就算有人处心积虑,也对付不到我头上吧,搞我能捞着什么好处?”
齐习眉毛一蹙:“大维你……”他不想像训斥下属那样训乐维,于是将脸扭向旁边不说话了,只是用手抓起那些碎纸条默默揉搓着。
沉默一阵,乐维发觉事态严重了,他赶紧放下饭盒跑到齐习面前,俯身问道:“齐老师你不是生气了吧?我听还不行嘛,以后保准记得清清楚楚,出门都带着碎纸机!”等了一会儿,见齐习依旧没有反应,他又小心翼翼侧过头,把耳朵亮给了齐习,“要不给你弹一下,弹完了就不生气了啊。”
面对这样的乐维,齐习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他盯着乐维的耳垂看了一会儿,那里肉肉的,很饱满,还有点微微泛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上一口!
想着想着,他头颈就微微前倾了一点,嘴唇靠近乐维的耳垂儿,几乎就要触碰到了。
谁知乐维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好奇地转过头来:“齐老……”
齐习躲闪不及,两人的嘴唇刚刚好撞在了一起,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两人的神态、表情都清清楚楚呈现在了对方眼前,忽闪的睫毛,睁大的双眼,高挑的眉毛,脸颊上细小汗毛甚至还在夕阳的照射下闪出了一圈儿金色光晕,这简直就是所有恶俗青春片里必备的暧昧桥段啊!
可事实上呢,整个过程连半秒都不到,只是交错着蹭过,之后立刻分开了。两人就这样被定格在了空旷的办公室里,窗外湖光山色,幽幽鸟鸣,齐习手里抓着两坨碎纸条,乐维手里捏着一双方便筷子。
乐维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还很热,大脑断了片儿,只希望能一头扎进饭盒里,被水煮鱼淹死算了。
齐习的脸也很红,不过是辣的,乐维嘴唇上沾着的油汁都擦到了他唇上,一条红印子直直拖出去,仿佛是个毛笔字朱批的“一”,而且是泡椒味的,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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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 zyh 妹子扔的一个地雷。
、33章
Andrew Lam工作室里那个泡椒味儿的“小意外”;让乐维既尴尬又挫败。
他原本还打算要修炼好技巧卷土重来呢;让齐老师领略一下他充满激情的性感热辣之吻;谁知没等上阵;就马失了前蹄,什么激情啊、性感啊通通丢得精光;只剩下“辣”了。
一部爱情片;莫名其妙就演成了无厘头喜剧。每每想到擦在齐老师嘴唇上的红印子,他就有种把自己头发全部揪掉的冲动。以至于第二天早晨开车去接齐习上班的时候;还因为太郁闷而差点儿开错了路口。
不过乐维一向都没心没肺惯了,任何负面情绪在那颗单细胞大脑里都储存不了多久。他坐在车上郁闷着,郁闷着,等到齐习从公寓大门走出来那一瞬间,忽然就心情舒畅了。再等到齐习轻盈地跳上车;他又立刻恢复成平时打了鸡血的模样,对着安全带还没扣好的齐老师“哇啦哇啦”胡侃起来了。
虽然齐习什么都没有问,乐维依旧主动交代起了自己的行程。Andrew Lam临时飞去上海参加一个国际面料展,要离开两天,因此设计进度暂时停滞了。走之前他将一些同媒体进行联络的工作交给了乐维,余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乐维本可以躺在被窝里美美睡个懒觉,但他经受不住诱惑,还是跑来接齐习上班了。因为这样的话,就能陪齐老师一起办公,能喝上两杯齐老师亲手泡的茶,还能共进个午餐或者晚餐……总之对于情窦初开的大龄少男乐维来说,能多见齐老师几面,无论干什么都是开心的。
仰仗着一流的驾驶技术,乐维把车子开得飞快,在早高峰的车流里穿梭自如。齐习则舒服地坐在旁边,争分夺秒翻看着当天的日程安排,并随口问道:“听说《风尚》那个Andrew Lam的专题交给Moon负责了,她和你联系过吗?Moon姐资格比我还老,对人家尊敬着点儿,别没大没小的。”
“放心吧齐老师,我们昨晚刚联系过。”乐维又不怕羞地讲起了自己闹出的乌龙,“原来Moon姐是香港人噢,怪不得呢,昨晚她发邮件给我确认拍摄清单,说有一组‘干湿褛’还没到位,我当时还纳闷,什么‘干湿褛’,难道Andrew还设计雨衣的吗?闹半天才明白,原来她说的是风衣,幸好我没一时手快反问过去。”
齐习望了他一眼,温和地笑笑:“Moon人不错,做事认真归认真,对新人还是挺关照的,经验也丰富。看得出《风尚》对于Andrew Lam的专题非常重视,连篇幅都是近年来最大的。到时候不光Andrew本人,连你们这些身边的助手也有机会进棚接受访问。Andrew跟你说过了吧?”
等了一会儿,不见乐维回答,齐习疑惑地转过头,目光在乐维脸上扫来扫去:“怎么?他还没跟你说吗?”
车子又开出了好一段,乐维才挠着后脑勺小声回答:“说倒是说了……不过我给推了……”
正如他所料,齐习的眉头立刻微微皱了起来:“推了?大维你在想什么呢?”
“我这个助理和其他的助理不同,属于编外人士,说白了,根本就不够格。”乐维腮帮子里憋住一口气,又慢慢放掉,“要是跟在Andrew Lam身边,连点真格儿的贡献都没有,就开始想方设法去消费人家的名气,那也未免太龌龊了一点吧。”
他虽然整天傻乐傻乐的,脑子却不笨。单凭着日常的察颜观色也能推断出,Andrew Lam这次回国根本不需要增加助理名额,他的位置,纯粹是齐习通过私人关系硬塞进去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要做好本分,用心跟着Andrew Lam学本事,不辜负齐习的一番苦心。至于攀关系、占便宜这种事,他实在做不来。
“太龌蹉?”齐习眉峰一挑,轻轻叹了口气,“跟你明说了吧大维,不管你够不够格,这事儿是我出面拜托Jon和Andrew的,你觉得我很龌龊吗?”
齐习有齐习的想法。像乐维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一没背景、二没后台,想靠自己的努力从最底层往上爬,真的太难了。而“Andrew Lam助理”这个头衔,不管成色如何,说出去总可以唬住几个外行人。Andrew Lam在国内待上几个月就要走了,如果在此期间借由媒体把乐维这个“助理”身份宣扬出去,起码能在履历表上增添漂亮的一笔。
听了齐习的话,乐维赶紧解释:“不是不是,齐老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会这么替我着想,一点儿也不龌龊。但我要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我就龌龊了。我是这么想的:该咱拿的,就问心无愧去拿,不该咱拿的,绝不贪心。就算被吹成一朵花儿,我乐维不还是乐维吗?该有多大能耐就有多大能耐。”
再说还有庄森参与在里头,乐维更加不能答应了。在“装主编”面前,一定要死撑,输人也不输阵!
“大维啊,英雄不问出处。再优秀的电影,上映前也需要做几轮宣传,多知名的歌手,出新专辑钱总会炒炒新闻。这不是歪门邪道,是必要的营销手段。”齐习竭力压着火气,循循善诱道,“做设计,就是表达自己的理念和想法,既然是表达,当然需要有受众啦。如果你相信自己的实力,就更应该找到一个平台,站上去,站高一点儿,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了解你,这样你才能把实力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
见乐维闷头不说话,齐习直接掏出了手机:“反正面子都赔进去了,要也要不会来,我去跟Andrew Lam说……”他刚按了一个键,就被乐维把手给扣住了。
乐维在某些方面出奇的倔强:“我知道宣传很重要,我也乐意站上高台去展示自己。可我不想宣传一个徒有其表的头衔,而且这头衔还是齐老师你帮我求回来的!”
两人手上僵持一会儿,齐习默默将手机揣回了口袋,再不多话了。车内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而压抑。
齐习的内心其实很矛盾。
他完全能理解乐维身上的那股子傲气,如果换做是他自己,一样不喜欢被来自外界的力量所吹捧,作为一个男人,那简直是种耻辱。
可他又想让乐维能走得轻松一点儿,平稳一点儿,不再像上辈子吃那么多的苦,绕那么多的冤枉路。毕竟他能为乐维做的,也就仅此而已。
他知道乐维认准的事,谁都无法改变。可他又害怕他的时间不允许,不能慢悠悠等待着乐维成功的那一天了……
齐老师心里憋着火儿,不能发泄在乐维身上,其他人可就倒霉了。
上午的安排是和一家内衣公司开碰头会,齐习那张本来就没多少表情的脸今天更是蒙了层阴云,从始至终没放过晴。
对方派来的几个设计师都很年轻,没什么经验,资料也全是网络上扒下来的。其中一个调出某国外知名品牌的秀展示给齐习,说那个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齐习瞄过一眼,当即驳了回去:“单纯的‘复制’我不做,也没必要找菲席这种档次的公司做。你所选择的水准,随便找个草台班子就能胜任,还能省一大笔钱。”
那名小设计师不满地嘟囔道:“这水准怎么了?这是纽约时装周的秀!”
齐习眼皮都不抬一下:“我不觉得纽约时装周上的秀有什么可取之处。都是商业化的东西,相同的场地,相同的布置,相同的灯光,每天租给四五个品牌走秀,毫无变化可言,也就只能纯粹看衣服罢了。”他又用笔头儿轻敲了几下桌面,脸上现出不耐烦,“而且这是内衣秀吗?内衣是要展示性感,不是卖弄性感。走T台还要跳劳军舞和红磨坊吗?这景象只会让我联想到低俗的站街女……”
菲姐从会议室门口经过,听见齐习不紧不慢的声音由打里头传出来,她一边用手扇着风儿一边转着圈子念叨:“完了完了,这笔生意铁定要泡汤了,连模特费再加上策划费,不知白白流掉多少,年底奖金是彻底没了!又是谁把他给惹着了?一大早跟吃了枪药似的。”
结果出乎菲姐预料,这门生意还真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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