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吃的太多了。
“他们都说我长个了。”我说。
“嗯,是长了不少。”子络终於转眼看我了,他眼中的情绪似乎淡去了些。
“是你让郭信德说要看我的左脸麽?”我问。
“是啊,不让所有人看到你的左脸,皇上怎麽会痛快的答应赐婚?”子络勾唇得逞的笑。
“皇上他……”
“别提他了,他才是个色中恶鬼。”子络好笑的摇头。
“云青佟真可怜。”我轻轻的说。
“你们似乎处的不错?”子络说。
“是啊,因为我的左脸。”我说:“若不是我的脸变成这样,他大概不会对我这麽好。”
“呵呵,他嫉妒你。”子络呵呵笑,“行了,别坐著了,出去走走。瞧你都吃成小猪了。”
我站起来往外走,“我的脸真能治好麽?”
“能治好能治好,别总唠叨了!”子络把我推出去穿上木屐,推著我来到外屋,穿上棉袜棉靴狐裘大衣,而後揽著我来到院子里踏著薄薄的雪花慢步。
我问子络为什麽不吃饭,子络说他没胃口。我问是不是看著我的脸没胃口,子络没好气的瞪我一眼没理我。
我们在院子里走了半个时辰,子络见我的肚子慢慢下去了,便抱起我回屋。
坐在贵妃椅上,子络拿出一个小瓶递给我说:“喝一滴。”
“这是?”我接过来打开瓶塞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
“凡香软骨散”子络说。
我翻起眼睛看著子络,说:“一点也不香”而後仰起脸,倒出一滴滴入口中。
“是不是就算我给的是毒药你也会喝?”子络拿过凡香软骨散放在一旁。
我没说话,只是看著他倒下来侧躺在贵妃椅上。子络下去贵妃椅,转过身跪下来亲亲我的额头,亲亲我的左脸,亲亲我的嘴唇,而後抚摸著我的头发说:“真乖。上药後会有点难受,为了不让你乱动,所以给你用凡香软骨散。”
我眨眨眼,笑笑。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子络也笑笑,在我嘴唇上重重的亲一口。而後拿过那小盒子,拿出药瓶,拿一小团棉花,将药瓶里的东西倒在棉花上。
那是一种乳白色的,像牛奶一样,却又很粘稠的东西。
药汁浮在棉花上,子络拿著棉花将药汁涂在我的左脸上。开始的时候凉凉的没什麽感觉,一刻之後,我的左脸就像被千万只马蜂蛰了似的那麽难受。
子络一直跪在贵妃椅前目不转睛的看著我的左脸,不时的将快要流进眼睛里和嘴里的药汁擦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脸上的药汁算是干透了,干泥巴一样糊在脸上,硬邦邦的难受,还烧的很痛。
这种烧灼的感觉与被火烧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种烧灼还伴随著蛰痛,酸酸麻麻的,难受的让我想咬人。
子络见我看他的眼神,怪模怪样的往後撤了下身,好像在防备我忽然暴起扑上去咬他。
渐渐的,我直了眼睛,所有的神志都被左脸的折磨夺去了。看来子络是对的,事先给我用凡香软骨散,不然我肯定会发疯的。
子络的神色非常心痛,又含著担心。他将我身上单薄的睡袍剥下上身,将下摆也掀开,而後走过去用热水湿了条手巾拧干,回来为我擦身。因我身上流了很多汗,被左脸的药折磨出的汗水不停的流淌。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反正是被折磨的精疲力竭了。第二天天没亮我就醒了,顾不得自己光溜溜的,推开子络跳下床摸出火折子点亮琉璃盏,跑到梳妆台前照镜子。
除了左脸红肿的老高,没有任何改变。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又好像被压扁了肚子。
“急什麽……最少要七日以上才会有所变化的……宝贝,快回来睡。”床上的子络困倦的嘟囔道。
我失望的盯了一会镜中的左脸,却又因子络的话燃起些希望。
走过去熄灯,谁能知道,,你全无预警的一把抓了过来,
而後爬上床,钻进被窝,缩进子络怀里,闭上眼睛。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不是我想这样,而是每次上药之後,我都会被那药的刺激折磨的精疲力竭的睡著。子络每日守著我,上过药之後便是为我擦身。我真怀疑他有没有这样伺候过老王爷和老王妃。
还有,自从我被子络带回来,他又不上朝了。这次,没有人再来催他了。我们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就差如厕也在一起了。我们甚至不曾离开青宵苑的院子一步。不管是谁来拜见子络,子络一概不见。我们都快成连体人了。
七日後……
我抿著嘴唇坐在梳妆台前看著镜子里的左脸,那殷红色扭曲皱巴的伤疤似乎缩小了一圈。而伤疤外的那一圈皮如今变成了新皮,虽然还有点发红,却已经是粉粉嫩嫩的了。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真的有好转啊!
我想摸摸伤疤,子络急忙抓住我的手说:“乖,别摸,该上药了。”
“嗯!”我兴奋的答应一声,站起身拉著子络跑到贵妃椅前,高兴的侧躺下,等著子络上药。
“你啊!”子络宠溺的刮了下我的鼻头,拿过药瓶跪下来给我上药。
我抿著嘴笑,子络真的好像母猫一样护著我呢。被他吞了也愿意。(你早就被他吞了多少遍了。)
189。 海外大使
发文时间: 0721 2010
我似是习惯了这药的折磨,又似是因伤疤变小了,这药的刺激便也变小了。於是我不再疲累的睡著,於是我终於能看到子络从我脸上慢慢撕下来一张乳白色假面一样的皮。
我好奇的拿过那张皮仔细端详,里面粘著很多暗红色细碎的干皮。忽然发现,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子络不再给我用凡香软骨散。似乎上药後不能动也成了我的习惯。
七日又七日,伤疤越来越小,左脸一层层的掉皮,不知道掉了多少层。
离大婚之日还有七日。
我坐在龙腾云翔镶边的大面铜镜前,往前探著身子,仔细端详自己的左脸。伤疤已经缩到颧骨之後了,殷红色变成了浅淡的赤色,就像一片干枯光滑的榆树叶趴在侧脸上。伤疤中央有一条颜色鲜红的丝缕长线贯穿颧骨与下颌之间。因非常细,就像一条沁著血的红线,又像是枯叶的脉络。
再趴近点,伸手摸摸,伤疤表层除了那条细细的鲜红色是凸出来的,两旁的叶脉型颜色很是光滑细嫩,似乎是侵入皮肤下面的。
我微微笑了笑,扭头对收拾东西的子络高兴的说:“子络!伤疤快要不见了!再有七日的话……”
子络转过头,朝我扬起一个抱歉的笑容,轻声说:“药已经用完了,莫尔说此药用完後,无论是何模样都已是定局了。”
“……”我张张嘴,似乎从云端猛然掉落下来。怔愣的转回头看著铜镜,想了想,将发带解开,将散落下来的头发往前拉拉,遮住左脸一些。而後冲著铜镜笑笑,这样看起来也不错。
子络收拾好东西走过来立在我身後,扶住我的双肩,俯下身子看著铜镜中我的脸说:“瞧,多俊俏的脸蛋。”
我微微笑笑,却有点笑不起来。总不能披头散发的见人吧。
子络伸手将我的头发拢到身後,说:“已经很漂亮了,不注意看左脸的话,并不明显。”
我勾勾嘴角,点点头,“嗯,这样好多了,不会吓到别人了。”虽然仍不好看,但却不会让人看见就害怕了。
“哦,对了,午时会有一位海外大使前来做客,到时与我一同作陪吧。”子络拍拍我的肩温柔的说,直起身子拿起木梳为我重新梳头挽髻。
“海外大使?那是什麽?”我奇怪的翻起眼睛问。
“就是从大海的另一边来的使者,遥远神奇的国度。”子络满面微笑的说:“这位大使已经在我大齐住了两年了,基本学会了我们的言语,还在学习我们的国学与古史。当然,他也带来了他们国家的一些技艺与产物,与我们大齐交换学习。”
“哦──是与西域胡人相似的国家麽?”我似懂非懂的问。
“嗯,可以这麽说。”子络为我绑好发髻插上簪子,扳过我的身子说:“这位大使叫‘史密斯’,头发是金黄色的,卷卷的。眼睛是蓝色的,有菱角一样又黑又粗的大胡子。到时候你见了他可别失礼於人。”
“呵呵,真有意思,我倒是很想见见他了。”我好奇的说:“你放心吧,只要他别惹我,我自然不会慢待他。”
“你这小子,怎麽跟只刺蝟似的。”子络好笑的捏捏我的脸。
我抿著嘴笑笑,我似乎除了对子络完全放心之外,甚至对家里人也开始有戒心了。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自从家里落难後,这是第一次穿上如此名贵的正服。几名太监围著我和子络忙活半晌,一层一层的往身上套。我有种又回到以前昌国府家里的感觉。
穿戴完毕之後,太监丫鬟退下,我来的铜镜前左右照照,奇怪的问:“你这怎麽会有我穿的正服?”
“你所有的衣服我这里都有,每隔半年便做上几套,以防你长个。”子络走过来挑起我的下巴,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好久没见过你穿如此隆重的正服了,更添几分隽贵潇洒。”
“你也是。”我给他一个乖巧的笑。
“瞎说!那日朝廷上你没看见我麽?”子络捏捏我的鼻尖宠溺的说。
我睁大眼睛,才想起那日面见皇上时子络穿的朝服。“朝服是朝服,与见客的正服又不一样。”我狡辩的说。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後是谦公公的禀报声说:“王爷,史密斯大使到了。”
子络脸上一喜,高声道:“让他到汇闲堂暂坐,我们这就来。”
谦公公应是退下,我却觉得奇怪,便问道:“怎麽你这麽高兴?那个史密斯大使很了不得麽?”
“呵呵,自然很了不得。”子络神秘兮兮的挤挤眼,拉著我的手往外走,“走吧,带你去见见他。”
我不大高兴,子络似乎很喜欢那个史密斯大使,那个怪模怪样的人有什麽好的!
哼!你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打扁你!(因为破相变得有点歇斯底里的某琪)
来到汇闲堂门口,侍卫掀开门帘,我跟在子络身後步入堂内。刚一进门,便听到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生硬的说:“外臣史密斯见过宵凌王爷大人。”
宵凌王爷大人?这是什麽怪称呼?
“呵呵,史密斯大使不必多礼,快请坐吧。”子络笑容可掬的走过去手抚前胸欠身一礼,这种礼节我曾见过的,似乎是针对外域藩国的统一礼节。
“噢,这位就是尊夫人了吧?”那位史密斯大使转身面对我行了个抚胸礼,而後上前执起我的一只手说:“尊夫人真是天生丽质美丽大方。”之後便俯下脸撅起嘴往我手背上凑。
我立刻瞪圆了眼睛,猛然收回手就是一掌。
“琪儿!不得无礼!”子络断喝一声,瞬间迈至我身前扬手握住我的手腕。
“是他无礼还是我无礼!”我不服输的吼回去。哪有一见面就抓著人要亲的?
“噢!My god!尊夫人是个男人!”那位史密斯大使像是被吓著了,针对外域藩国的统一礼节。“噢
抚著胸口倒退好几步,瞪著眼睛无法置信的看著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女人了?”我转头吼那史密斯。
“琪儿!你太不象话了!”子络终於忍无可忍,横眉立目的朝我喝道。抓著我手腕的手使劲一推,把我也推的倒退好几步才站稳。
我瞪圆眼睛,无法置信的瞪著子络。他从没有对我这样发过脾气,从没有这样斥责过我,还是当著外人的面!
“刚才来时我是怎麽嘱咐你的?你竟不当一回事?”子络毫不放松,上前一步严厉的说。
我咬著牙,恨恨的瞪一眼史密斯,再瞪一眼子络,转头就走。
“站住!你敢再迈一步试试!”子络似乎真的火了,这句话说的很重,很重。
我浑身一震,竟当真抬不起脚,迈不动步子。心中的委屈铺天盖地的冲向眼睛,眼睛开始酸涩,开始湿润。
子络竟然为了一个对我无礼的人冲我发脾气!
“噢,请不要误会,尊敬的……呃,先生。吻手礼是我们英格兰人见到美丽女士的问候礼。”那金毛大使慌忙走过来打圆场,“是我的错,因阁下非常美丽,所以我错将阁下误认为是夫人。并且一时忘记了贵国的礼节,请原谅我的冒失。”
虽然听不大懂这个金毛大使说的话,不过基本能听出他是很真诚的在向我道歉。於是,为了子络的面子,我压下火气隐去怒容行了个抚胸礼,而後转身走至太师椅前坐了下来。
我从来不会应酬,也不知道该跟这位大使说什麽,所以只能坐在这里表示我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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