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打仗伤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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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打仗伤感情-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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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铭就像个会走路的指南针一样打开那张手绘的地图说:“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往南再翻过两座山,就有一条铁路……”
马三宝插话:“要炸铁路?这活我熟。”
“炸铁路有什么意思。”何玉铭说,“要炸就炸火车。”
“要得!”胡宝山听得两眼放光,“怎么炸你言语一声,我老胡去干。”
“这个我得亲自去。”何玉铭合上地图。
“你来一下。”纪平澜将何玉铭拉到洞穴的一个拐角处私聊,“这件事还是让我去做吧。”
“我去更合适,不论是对时机的把握还是对爆炸的计算,你都没法跟我比,而且要是形势不利,我还可以趁乱装作日军浑水摸鱼。你是有什么理由要去呢?”
纪平澜想起何玉铭带的那拨人扒了很多日军军装过来,他之前还奇怪怎么士兵们打劫起鬼子来连衣服都不放过,原来何玉铭早有安排。
“可是你这样做不会违规吗?”这才是纪平澜最担心的地方。
“我有分寸,违规的事情我不会做的。”何玉铭笑笑。他觉得人性本贪婪,可纪平澜首先考虑的却是他会不会因为违规受到处罚,而不是怎么更大限度地利用他的能力,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好现象。
“也好,那我们一起去吧。”纪平澜说。
“不用,我去就够了。”
“那我做什么?”
“睡觉。”何玉铭看着他青黑的眼圈,“你多久没好好睡了?”
纪平澜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挺久了,这些天他都处在一种不知是兴奋还是焦虑的状态下,精神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疲惫,但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反应变慢了,注意力也变得涣散,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纪平澜突然想起一件差点忘了的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我在鬼子营地里看到的,就拿来了……有点化了,你别嫌弃。”
从铁盒上的广告画来看那是一盒颇高档的日本糖果,盒子还带着纪平澜的体温,何玉铭想纪平澜在一团混乱的战场上,还能惦记着他爱吃的东西,贴身放着带了这么远的路过来,也确实难为了这份苦心。
于是他倒出一颗来含进嘴里,往前一步:“给你个奖励。”
说着何玉铭吻了他,纪平澜一开始吓了一跳,睁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确定这个拐角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之外,两个最高军官在商量事情,应该没有人敢靠过来偷听,何玉铭也不会在有人看的见的地方乱来。
于是他放心了,抱住何玉铭加深了这个仓促的吻,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就先推开了何玉铭,因为再不推开怕自己要失控了,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想把何玉铭给吃了。
“纪团长。”何玉铭靠在他耳边暧昧地说,“你脸红了哟。”
“瞎说!”纪平澜一听脸就更红了,何玉铭觉得很有趣,他们在一起都一年多了,早不知道睡过多少回,纪平澜居然还是这么个亲一下就能脸红的体质。
在何玉铭走后很久,纪平澜还躺在毯子里偷偷回味这个吻,因为何玉铭嘴里含着糖,这个吻在他的味蕾上留下了仿佛挥散不去的甜。
纪平澜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个感觉恐怕他要铭记很久。



、雨蒙蒙

胡宝山耳朵贴地趴在地上已经很久了,周围的人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轻声喊:“来了来了!”
何玉铭穿着一身日军尉官军装,一只手淡定地搭在起爆器上,完全不为所动。
眼看火车已经近得都能看到火车头了,何玉铭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胡宝山急了:“何参谋,来了!”
“我看到了。”何玉铭淡定得不像个人,胡宝山急得都恨不得跳过去替他按下起爆器。
眼看火车已经压过了他们埋炸药的地方,何玉铭这才一手将起爆器往下一按一扭。
那两秒在胡宝山眼里特别漫长,先是一团火光,接着火车中间两截被掀到了半空,后面的几节却因为惯性继续往前冲,车厢瞬间就被挤压得变了形。
然后爆炸声才传到,差点把他们震聋,大地在脚下震颤,爆炸掀起的浮土像下雨一样落下来,胡宝山觉得自己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都变成了暴风雨中的一片小树叶。不愧是黄色炸药,真他娘的够劲。
何玉铭拍拍他:“走吧。”
胡宝山七晕八素地爬了起来,还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掀到半空的车厢已经落了地,火车彻底脱轨了,摊在地上扭曲得像条死蛇,从破碎的车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胡宝山很解气,觉得大仇算是报了一半,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列火车是运兵车,运送的是要过来围剿独立团的援军之一,何玉铭知道他们被炸的很惨,至少死伤三百多,还不算耳聋、青肿之类的轻伤。可是日军居然只顾着抢救伤员,半点都没有冲过来搜山的意思。
何玉铭对胡宝山伸了手:“枪给我。”
胡宝山立马把肩上的步枪摘下来奉上:“这个距离你也能打中?”
“瞎打就好了。”何玉铭一边想着要低调,一边随意一枪就把一个日军中尉爆了头,然后收起枪不满地啧了一声,心想他八成是被纪平澜带坏了。
胡宝山以为他没打中,就喊上周围的士兵一起瞎呯呯了一阵。眼看着有几个不怕死的日军士兵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但一个军官缩在火车后面对他们招手喊话,楞把他们又叫回去了。
看来这次的指挥官是谨慎型的,日军以翻倒的火车为掩体如临大敌地防守着。
“这可咋整?”胡宝山傻眼了。
“撤退。”他们楞是不上当,何玉铭也没办法,叫来一个士兵说,“去通知武营长,把埋好的炸弹都挖出来。”
胡宝山意犹未尽:“这就放过他们啦?再试试嘛。”
“回去洗洗睡吧。”何玉铭抬起头,闻着空气中湿润的水汽说,“要下雨了。”
山林的雨季说来就来,纪平澜还没睡醒就听到了洞外的下雨声。
刚睁眼就看到几个日军士兵在附近晃荡,纪平澜差点蹦起来,等看清那几张熟脸,才反应过来是何玉铭带去炸铁路的人回来了。
他火了:“怎么还不换衣服,披着鬼子的皮很好玩吗!”
士兵们赔着笑:“没衣服穿了噻,都被洗了。”
纪平澜看到他的军装也已经洗净烤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旁边,他拿过来穿到一半才想起,这件衣服不是给赵蔓兮穿走了吗?
赵蔓兮现在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在洞里忙碌,她肯定不知道她穿的这件衬衫也是从鬼子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也许是为了感恩,或者是想表现她的用处,赵蔓兮趁下雨把大兵们换下来的臭衣服都洗了一遍,东一件西一件地摊在岩壁上晾。
“你醒啦?可真能睡呢,都一天了。”赵蔓兮看到纪平澜,就笑了,三分羞怯,七分欣喜。
纪平澜又头疼了:“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应该回来。”赵蔓兮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如果真的拖累了,不管什么时候,你只管丢下我好了。我的命是你救下的,我不会怨你。”
“你、你真是……唉……”纪平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蔓兮垂下头:“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已经孑然一身没有牵挂,如今身如浮萍,命似野草,只想尽我微薄之力,为你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事到如今纪平澜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把她赶走一次,现在可没有本地人照顾她,一个人在森林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洞穴背阴的地方点着一堆火,何玉铭就坐在火堆旁边,温暖的火焰给他的侧面镀上了一层金色。
纪平澜凑过去坐到他身边,看着他操作电台向外发出胜利的消息。
何玉铭弄好了就转过头来看纪平澜:“气色还是不太好,多睡会儿吧。”
“睡得我浑身酸痛,头也有些晕,我是不是病了?”
“累的。”何玉铭心说有我在还能让你病么,“累过头了,恢复起来就慢。趁这几天没事情,好好休息吧。”
纪平澜看着周围躺尸一般睡得横七竖八的官兵们,想想这几天是把他们累的够呛,接连的激战、通宵和长途行军,也亏他们一直在打着大快人心的胜仗,官兵们即使累得吐血也没有半句怨言,不然被这么使唤不集体哗变才怪。
他们的确是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纪平澜本意是休息“一下”,可天不遂人愿,暴雨一下就下了半个月,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到后来,除了象征性的岗哨以外,所有人除了吃和睡就只剩下无所事事。
日复一日,胡宝山的消遣就是蹲在洞口看着雨幕长时间地发呆,武哲的消遣就是坐在角落看着阴影长时间地发呆,而士兵们的消遣就是集体围观这里唯一的雌性生物。
赵蔓兮这些天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伤兵,给他们换药、洗绷带,讲故事给他们解闷。她时常偷偷地瞄一下纪平澜,可不解风情的纪平澜总有事情可以忙——他开始向何玉铭学习莫尔斯电码。
士兵们终于从迫切地想休息变成迫切地想出去打鬼子,日军也非常想把这支狠狠给了大日本皇军两耳光的军队找出来撕成碎片,可雨季的山林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
半个月的暴雨下下停停,把原本一脚就可以跨过的山涧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加上泥地湿滑,山洪、泥石流、迷路,哪一样都比独立团的伏击更要命。
不光日军在着急,国军这边也在着急。
期间郑军长向立足未稳的日军发动过一次反攻,那是硬碰硬的正面对抗,不能像纪平澜一样投机取巧,所以终究还是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日军,败下阵来。
反攻失败后郑楷文只能率军撤退,只是他们一走,纪平澜就成了彻底的孤军,军部没办法跟纪平澜取得联络,因为独立团只能靠缴获来的日军电台单方面地向外发送消息,就算军部敢用明码向他们发消息,也不能确保他们能收到。
在发出了炸掉火车的消息后,独立团就彻底没了声息,郑楷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对独立团的幸存他不敢抱太大希望,只盼着能发生点奇迹,至少纪平澜跟何玉铭这两个人才可以活着回来。
而独立团在山洞里沤了半个月后,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弹尽粮绝永远是军队最大的敌人,如今弹倒是没有尽,但粮已经快绝了。
纪平澜本来没想在敌占区呆很久,打算打一圈就回去,但为了保险起见进山的时候还是带上了独立团所有的军粮,让周填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自己找食吃,纪平澜相信他有那个本事。
跟日军交火了这么几次,再占优势也免不了要死人,进山时的五百多人已经折损了超过三分之一,虽然吃饭的人少了,但毕竟那还是三百多张嘴呢。虽然上一战缴了点日军的米面罐头,也只能多撑个两三天而已,眼看着存粮飞快地少下去,由不得纪平澜不着急。
看出纪平澜的焦虑,何玉铭就趁着雨停的空当,带人出去打了一圈猎,拖回来一头两百多斤重的野猪。
难得开荤的独立团一片欢腾,吃饱喝足的傍晚,纪平澜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雨幕,心事重重地对何玉铭说:“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得走。”
“为什么?”何玉铭问。
“既然郑军长已经撤了,我们再呆下去对战局也没有意义。现在路是不好走,可是等雨停了路好走的时候,鬼子也该咬上来了。”
“那你想往哪边走呢?”
“我想想……肯定不能去追大部队。”纪平澜扶着额头苦思冥想,郑军长已经走远,他们要追过去除非突破日军的重重封锁,日军现在恨他们恨得牙痒痒,恐怕一看到他们的踪迹就会一拥而上把他们撕了。
“往南吧,我们去阎司令的防区。”纪平澜心想如今军中各个派系虽然仍不和睦,但作为友军总不至于对他们见死不救甚或落井下石吧。
何玉铭估算了一下:“从这里过去,直线距离也有两百多公里。”
“多走几天,总能到的。”纪平澜说。



、染血的河谷

入夜了,孟小舟服侍缠绵病榻的父亲吃了药,把药渣倒进门外的水沟,回到屋里刚要关门,冷不防一只手伸进门缝来,一把就将他拎起来扔到了一边。
然后一行七八个衣着破烂的士兵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吓得孟小舟一个激灵滚起来就去护着他爹,孟老爹刚问出一句:“你们是谁?”就被带头的用枪指住了脑袋。
“不许喊!敢叫就打死你!”
然后他们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食物,看那样子真是落魄得厉害,见什么拿什么,连米缸里仅剩的两斤棒子面都倒去了。
孟老爹和儿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帮打劫的人,嗫嚅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们是国军弟兄吗?”
那个带头的瞪了他一眼,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他。
孟老爹胆子大了一点,又问:“你们是打鬼子的独立团?”
这下翻箱倒柜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着他,房间里静得好像空气都凝固了。
孟老爹咽了下口水,说:“床底下的地窖里还有些地瓜,你们也带上吧。”
他们还是不说话。
孟老爹以为他们嫌寒碜:“要不……你们明天再来,俺去各家再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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