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怎么会在奥汀呢?
他是什么时候来奥汀的?
晏子殊心生疑惑,觉得自己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每当他觉得困惑,想要仔细思索时,头脑里就会非常自然地浮现出他想要的答案。比如,他是突然从奎因局长那里得到假期,所以来到奥汀。
——这令晏子殊更觉得诡异,愣着发呆。
「子殊,看着我,叫我的名字。」卡埃尔迪夫突然抬起他的下颚,热情地压上嘴唇。
「兰……唔!」
根本没法抗议,嘴唇被结结实实地堵着,钻入口腔内的舌头横行霸道,舔舐着他牙齿和上腭,缠住他的舌头激烈吮吸。
晏子殊被吻得都喘不了气,头脑中无法思考别的事情,双手紧紧抵着卡埃尔迪夫的胸膛,本能地想推开他。
「唔……兰斯……行了……兰斯……呜!」
无奈之下,晏子殊不断叫着卡埃尔迪夫的名字,可是,卡埃尔迪夫的吻却变得更加激烈,甚至有些暴力。嘴唇被反复啃咬,火辣辣的疼,探入的舌尖一再无视他的反抗,碾磨着他的舌根。
晏子殊觉得快要窒息,苦皱着眉,想扭开头,但是一只大手飞快地按压住他的后脑勺,力气大到让他完全无法闪躲。
「好痛!放开我……兰……斯……唔!到底……」
在转变接吻角度的瞬间,晏子殊才能吸上口气,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很想和卡埃尔迪夫谈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唔嗯!」
过于热烈的吻让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四肢软得像棉花一样。也许,他就是拿卡埃尔迪夫没办法,晏子殊在心底暗叹,喘息声逐渐加重。
「子殊……你是我的……」
再一次深吻后,卡埃尔迪夫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嘴唇,如蜻蜓点水般亲吻他的颈项、锁骨,柔软湿热的舌头滚过胸口的感觉,令晏子殊腰间猛然战栗,呼吸也更加急促。
卡埃尔迪夫将他放平在草地上,双手在他全身游走,热情地抚摸着他。恍惚间,两人的嘴唇又重叠在一起,忘情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与热度。
「兰斯。」
透过树梢的阳光仍是那么耀眼,即便晏子殊紧闭着眼睛,也觉得刺疼难忍,而他的头部更是疼得像要炸开,晏子殊实在忍无可忍,猛地转开头。
「子殊,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耳边传来卡埃尔迪夫着急的询问,晏子殊难受地喘着气,极轻地说:「头……头很疼……呜,太疼了……!」
「……应该是药物的后遗症,别紧张,你先休息一下。」
一双大手覆盖上晏子殊的太阳穴,温柔地按摩,但是晏子殊烦躁地推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身。
平时,他非常珍惜和卡埃尔迪夫相处的每一分钟,因为他们聚少离多,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但今天很奇怪,卡埃尔迪夫的亲吻、抚摸和低喃,非但没有抚慰他,还令他愈加焦虑难安,心中莫名的恐慌。
「你……别靠近我。」
晏子殊沙哑地说,他弄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在他心底深处,对「卡埃尔迪夫」有着无法解释的强烈抵触,比起被卡埃尔迪夫拥抱,他更想要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子殊你清醒点吧!他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卡埃尔迪夫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质问令晏子殊更加困惑和不适,头脑深处尖锐鸣叫!
「哈哈……再飞高点。」
远处,似乎传来兰德尔的笑声,他们在放风筝吗?对了,他曾经答应过兰德尔,等到春天的时候,带他去放风筝。
春天?
若他没记错,卡埃尔迪夫曾说过,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也许奥汀到四月还会下雪,那么,现在的阳光是……
梦?
不对。
更像是……幻境。
意识到的刹那,晏子殊猛然清醒了!不,应该说他在数分钟前就已经醒来,只是由于TS2的作用,大脑产生了严重的幻觉。
清醒的瞬间,笼罩全身的剧痛如山洪般袭来,令晏子殊面色惨白,几乎再度晕厥,但他硬是忍了下来,抬起浸满冷汗的额头,怒瞪着帕西诺。
「你……好卑鄙!」
除了这个词,晏子殊想不到别的词语,帕西诺竟然想趁他意识不清的时刻侵犯他。
「那又怎样?」帕西诺看见晏子殊那充满嫌恶的眼神,心中的热情像是瞬间被冰水浇灭,极冷地看着晏子殊,「反正,就算我不卑鄙,也得不到你。」
「滚开!无耻!」晏子殊愤怒地甩开帕西诺的手,他不想和帕西诺待在一张床上,挣扎着想要下床。
可是,帕西诺从后方拽住他的肩膀,猛地把他压回床上,并且牢牢地按住他的手腕。
由于受伤的缘故,晏子殊一时挣脱不了,帕西诺紧压在他身上,凑近了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要你成为我的人!不过,我劝你不要反抗,我是第一次和男人做爱,你要是挣扎得太激烈,我就没耐心帮你润滑了呢。」
「混蛋!可恶……放手!你这个……疯子!变态!呜!」
晏子殊奋力扭动头部,躲避着帕西诺落下的亲吻,偌大的床铺由于两人激烈的纠缠争斗,变得凌乱不堪。
虽然帕西诺在姿势和力量上处于上风,可晏子殊更懂得怎样打架。利用帕西诺疏忽的瞬间,晏子殊狠狠用头撞向他的下颚,这一撞令帕西诺眼冒金星,嘴唇都被牙齿磕出了血,手臂的力量也立刻松了。
晏子殊毫不迟疑,即刻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右手肘猛地撞开帕西诺,冲下床,可是双脚一踩到地板,人就软了下去,「砰」地倒在地上。
「呜……」晏子殊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严刑拷问,再加上刚才那猛烈一击,他头晕得厉害,脚下就像踩空了似的。
「子殊!」
帕西诺不顾自己流血的嘴唇,急忙下床想察看晏子殊的情况,他的靠近吓了晏子殊一跳,本能地抓起床头柜上的医用托盘,砸向帕西诺的脸。
「哐!」
帕西诺完全没料到晏子殊还有余力反击,他抬手挡住托盘,但是飞散的注射器、以及玻璃药瓶还是砸伤他的额头,淌下血来。
抓住帕西诺捂住额头上伤口的机会,晏子殊咬牙爬起来,脚步踉跄地跑向门口。
「子殊!站住!你要去哪里?!」
帕西诺怒喊。舱门外有保镖守卫着,再说,即便晏子殊能打倒保镖跑出去,他又能去哪里?
他们可是航行在大西洋上。
对于帕西诺的喊叫,晏子殊充耳不闻,使劲拉开舱门冲出去,却一头栽进一个男人的胸膛。德瑞克一脸震惊地抱住他,随即抬头,看向装饰奢华的舱室,帕西诺跌坐在凌乱的大床边,满脸气急败坏。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似乎一目了然。
「快拦住他!德瑞克。」帕西诺大声喊道,左手撑着地板,想站起来。
晏子殊就像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脸色像纸一样白,剧烈地喘着气,无法站稳。可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是撞开德瑞克,并在德瑞克后退的瞬间,从他西装衣襟下夺过沙漠之鹰,跌跌撞撞地奔向远处一扇通往甲板的舱门。
德瑞克本可以拦下晏子殊,因为以晏子殊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态,就算拿着枪,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晏子殊的背影消失在呼啸着海风的舱门口。
「混帐!你在发什么呆?!」帕西诺怒喝道,难以置信德瑞克竟然毫无反应地看着晏子殊离开。
「他有枪。」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德瑞克垂下头,只能这么解释。
「滚开!蠢货!」帕西诺恼火地撞开他,一边下令,「叫船长把甲板上的灯打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是。」德瑞克应道。
帕西诺头也不回地奔向甲板,高大的身影转眼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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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的风很大,发出恐怖的呜鸣,还下着雨,晏子殊将枪插在长裤后腰上,双手攀着冰冷的舷梯,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下到船首救生艇甲板的位置。
这艘船太大了,在黑夜里更是犹如一片巨大的钢铁丛林,晏子殊迷了路,在一艘被帆布和尼龙绳捆扎得很结实的救生艇的背面坐下,全身都湿透了,不停在发抖。
抹去凝在睫毛上的雨珠,晏子殊快速察看了一下手里的枪。包括枪膛内的那一颗子弹,一共有九颗,这意味着他得非常谨慎地射击,否则在眨眼间,他就会把所有的子弹用尽。
——不过,他还有开枪的机会吗?
淅淅沥沥的雨水自黑沉沉的天空浇灌而下,晏子殊背靠着救生艇,微仰起头,任由寒冷的雨水淋着自己。
他全身滚烫,头很晕,雨水浸透了消毒纱布,裂开的伤口火烧般疼,鲜血沿着纱布缝隙淌下他的胸膛。
他有很多年没这么狼狈了,晏子殊忍不住回忆起过去的事,与卡埃尔迪夫在布拉格某条不知名的小巷相遇,以及之后长达十一年的爱恨纠葛……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的全都是卡埃尔迪夫?晏子殊苦笑了一下,他不该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怎么逃亡上吗?
尽管他还有力气握着枪,但晏子殊心里明白,以他现在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状态,不可能再抵抗和逃跑了。于是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躲藏起来,保持体力拖延时间,相信卡埃尔迪夫会来救他。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轻言放弃,因为……他爱着卡埃尔迪夫,不想看到他为自己的死而伤心欲绝,甚至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兰斯。」
雨水模糊了视线,眼睛又酸又胀,晏子殊呼唤着卡埃尔迪夫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雨声和风声。
集装箱货船破浪前进,越来越起伏颠簸,即便是重达百万吨的钢铁城市,在浩渺的海洋里也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细沙。犹如世界末日降临一般,巨浪拍击着船舷,暴雨哗哗浇注而下,整艘船都摇晃得厉害。
晏子殊体力不支,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他的头很痛,胃部强烈抽搐着,晕船使他的注意力更难集中,很想呕吐。
「嗯?!」
尽管身体非常难受,晏子殊还是察觉到了那个踩着积水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立即抬头。
绕过成排的救生艇,出现在晏子殊面前的男人是帕西诺,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细条纹衬衫,没有系钮扣,下面是一件黑色西装裤,赤着双脚。
帕西诺左手抓住捆绑救生艇的尼龙绳以稳住身体,右手握着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也是从头到脚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金发滴淌下来,他深邃的蓝眸如同身后的海洋那样冰冷、阴暗,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不停颤抖,冻得嘴唇发紫的晏子殊。
虽然晏子殊的左手上握着沙漠之鹰,可显然他连把枪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帕西诺一脚踢开他手上的沙漠之鹰,凝视他良久,平静地举起枪。
「子殊,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下着最后通牒,帕西诺的食指紧扣在扳机上。
晏子殊的嘴唇动了一下,听起来是那样沙哑,但还是清晰地传入帕西诺的耳朵,「我不愿意,就算是死!」
「好,我满足你。」
狰狞的神色显现在帕西诺的脸孔上,湛蓝的瞳仁里迸射着极度的愤怒、失望与嫉恨!得不到的——就让他死,梦中的警言再度响起在他耳边。
「如果到最后他也无法属于你,那就杀了他,不要在心里留有任何愧疚,也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被杀的人,就是你。」
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帕西诺回到现实,将枪口对准晏子殊的眉心。
「不过,即使是你的尸体,我也不会把它还给卡埃尔迪夫。我得不到的人,卡埃尔迪夫也别想得到!」
「呵。」晏子殊冷笑一声,突然挣扎着,从又湿又滑的甲板上艰难地爬起来,黑漆的双眸狠狠瞪着帕西诺,「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帕西诺下意识往后站些,以防止晏子殊突然扑过来抢夺枪枝,虽然他不认为晏子殊还有反击的力气。
「轰隆——」
一个巨浪忽然打向船首,飞溅起的水柱如同瀑布,船首旗杆和桅杆了望台发出嘎吱吱的响声,剧烈地左右摇晃,帕西诺不得不用双手抓住尼龙粗绳,否则他就会向数吨重的系缆桩摔去。
就在他别扭地调整着枪口方向时,晏子殊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直冲向船舷,帕西诺登时觉得不妙,但在他来得及阻止前,晏子殊就翻过船舷,跳了下去。
「子殊!」帕西诺大喊,脸上的神情写满绝望,猛冲到船边。
近二十米高的船首甲板,相当于六层楼,船身下方波浪汹涌,伸手不见五指,晏子殊坠入海里后,很快就没了踪影,只剩下浪花在疯狂的翻滚。
「不……」帕西诺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根本没法思考这样做是否理智,帕西诺丢下枪,踩踏上船舷,一跃而下。
「老板?!」
「先生!」
匆匆赶来后,恰好目睹这一幕的德瑞克和阿里,惊愕得无法动弹,呆呆地望着前方。
黑沉沉的夜幕下,海浪滚滚,狂暴的海风呼啸在船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环境下,落水的人获救机率是多少?德瑞克非常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德瑞克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