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诺,晏子殊也必须要死。
「你说什么?」帕西诺有些不敢相信,阿里居然敢当众违抗他的命令?
「先生,请恕我直言,您对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这严重影响到您对他的判断。这样的人不能留着,所以,阿里停顿片刻,迎着帕西诺愕然的目光说,「就算是您的命令,我也不会为他注射解药。」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作为一条被人饲养的狗,是不可以反咬主人的吗?」
忽然,一把沙漠之鹰从后方抵住阿里的脑袋,没人注意到德瑞克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就像一个幽灵,能时刻隐去自己的气息,别说帕西诺了,就连同为杀手的阿里,也压根没察觉到他的杀气。
「照老板的话做,不然,我是很乐意在你后脑上开个洞的。」德瑞克面带微笑地说,他的枪已上膛,任何人都可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阿里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恼怒,德瑞克身手再好,也不过是个临时招来的打手,他竟然敢干涉帕西诺家族的内部事务?!
「听见了吗?阿里。」帕西诺说,他的眼神冷若玄冰,直勾勾地瞪着阿里,「给他注射解药,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
阿里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为了一个警员,帕西诺要杀了他吗?从他小时候起,帕西诺在他眼里就不仅仅是乳兄弟,而是他这辈子最关心的人。
二十二岁时,他本有机会可以离开帕西诺家族,去美国留学,做一名医生,但是,由于放心不下才十二岁的帕西诺少爷,他还是选择加入黑手党,并且做着杀人与处理尸首的工作,永远不可能再走上正途。
他对帕西诺的忠诚,帕西诺应该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救晏子殊,帕西诺竟然对他动了杀意?
——数十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却敌不过一个警员吗?而且他还是一个男人!
阿里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如果晏子殊是女人,他还能用「爱情」这个字眼去解释帕西诺的反常,可晏子殊是男人,帕西诺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不论他长得多漂亮……
有那么一瞬间,阿里真是怒火冲天,非常想杀了晏子殊,可是为晏子殊填命值得吗?以后,他有的是机会与晏子殊算账,当帕西诺玩腻晏子殊的时候,他一定会让晏子殊好好品尝一下,他此刻感受到的痛苦和屈辱。
「……我知道了,很抱歉顶撞您,先生,是我僭越了,请原谅我。」
阿里低头说,松开紧握的拳头,随后走到推车前,从一个被冰袋覆盖的不锈钢药盒中,拿出两支盛着铁红液体的安瓿。
这是一种名为「酤酚」的药物,提炼自亚马逊盆地的某种植物,它能快速中和TS2的毒性,不过剂量的调配非常重要,只要出一点差错,解毒剂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
因此也只有阿里能为晏子殊注射解药。
德瑞克笔直地站立着,手里的枪从未从阿里的脑后移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严密监视着阿里的一举一动,若阿里的动作有一点迟疑,或者给了晏子殊错误的剂量,他就会开枪。
在帕西诺眼里,德瑞克的行为很正常,因为雇佣德瑞克的人是他而不是阿里,一个佣兵只要时刻听从雇主的命令就可以了。相比德瑞克,阿里三番两次地干涉他的决定,才令他反感。
身为家犬,就更该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无条件地服从主人,哪怕是叫他去死——可阿里竟敢当众冲他「吠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不是看在阿里服侍自己多年的分上,帕西诺早就叫德瑞克开枪了。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阿里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帕西诺担心TS2已经对晏子殊的大脑造成影响,这种损伤将是不可逆的,所以他心急如焚,不断催促阿里快点为晏子殊注射解药。
铁红色的悬液透过一次性针筒注射入晏子殊的胳膊,晏子殊的体温烫得惊人,而且双眼紧闭,显然已陷入昏迷,他像一个玩偶般耷拉着头部,任由阿里摆布。
帕西诺命手下解开晏子殊手腕和双腿上的捆绑,一个手下推来一把轮椅,想把晏子殊搬到轮椅上,但帕西诺急躁地推开他,上前亲自把晏子殊抱起来。
他的举动让保镖们惊讶不已,可帕西诺无视周围那些讶异的目光,抱着晏子殊大步走向位于上层甲板的船长室。
德瑞克冷冷地瞥了阿里一眼,收起枪,跟在帕西诺身后,透过帕西诺的肩膀,注视着晏子殊那挂着冷汗的惨白额头。
其实,他刚才完全可以不出声,就看着晏子殊因酷刑而昏迷、而后死掉,这也是他原来的打算,可是……眼睁睁看着晏子殊即便痛得全身打颤、咬破舌头,也不顾意出卖卡埃尔迪夫公爵,他的心受到极大冲击!
在匈牙利时,晏子殊也是这样「倔强」,明明脚痛得都快站不住,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头就扎进森林深处,那时,他是为了从帕西诺的囚禁中逃走,那现在呢?
等等——不对。
德瑞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无论这一次还是上一次,晏子殊的目的都一样,那就是——他想回到公爵身边。
晏子殊并不是怕死才拼命逃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深爱着卡埃尔迪夫公爵的关系。
最好的证据就是,即使受到TS2的折磨,晏子殊也没有松口。
四年前,因一次意外的失手,德瑞克被缅甸一毒枭抓住,不仅被鞭打、倒吊、灌辣椒水,还被注射了TS2。
他能忍受连续三天两夜的殴打和凌辱,却在注射TS2的十分钟后,就将雇主的名字供了出来,晏子殊却坚持了近一个小时,德瑞克难以想象,晏子殊感受到了怎样的痛苦。
当帕西诺举起枪冲晏子殊怒吼时,德瑞克本能地从腋下枪套中拔出沙漠之鹰,他想要保护晏子殊,向帕西诺开枪。
当然,德瑞克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开枪,卧底的身分就会暴露。先不说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他能不能救到晏子殊,也许光是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就很难了。
「你出去,把门关上,别让人来打扰我。」
把发着高烧的晏子殊抱进船长室,放在那实木大床上后,帕西诺转回身对德瑞克说道。
「是,老板。」德瑞克只好点头,退出门外,然后看着帕西诺去了一趟浴室,又坐回床边,用湿毛巾擦拭着晏子殊的额头。
「还愣着干什么?」帕西诺突然回头,冷眼瞪着德瑞克。
「抱歉,老板,我就在门外,您有什么吩咐,请随时叫我。」德瑞克说,赶紧把门关上。他知道帕西诺暂时不会杀了晏子殊,但是,帕西诺会不会对晏子殊做其他的事,他不敢保证。
因为帕西诺对晏子殊的执着,就连他看来,都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德瑞克突然能理解阿里的心情,其实,就算到现在,他也仍旧认为晏子殊的存在,对卡埃尔迪夫公爵来说是威胁。可是,眼见晏子殊对公爵一片痴心,至死不悔,他又开始犹豫,想给晏子殊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而且,他也曾经亲口答应公爵,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晏子殊的安全。
「只有这一次……「夜鹰」。」
德瑞克盯着紧闭的舱门,在心里想。他只救晏子殊这一次,不是说他从此就接受公爵和晏子殊在一起,而是……看在晏子殊对公爵忠心耿耿的分上,履行他对公爵的承诺而已。
第八章 生死抉择
二十多年前,圣彼得堡郊外森林——
白皑皑的雪覆盖着高耸的桦树与陡峭的山坡,道路泥泞而湿滑,寒风呼啸。
十余个身穿白色厚滑雪衫的保镖,腋下夹着冲锋枪,呈扇形散开,保持警戒地走在树林中间。
在他们前方约五十米的地方,是他们的主人巴尔札里·唐·帕西诺以及才七岁的小少爷里乔·帕西诺。
今天是家族的男性一起狩猎的日子,无论多忙,巴尔札里都注重着儿子的野外教育,那就是骑马、狩猎、钓鱼以及野外生存技能。
「开枪啊,里乔。」叫着儿子的名字,巴尔札里高壮的身躯趴在一块岩石后,右手举着望远镜。
一头毛色棕灰的母狼正横卧在野草丛间歇息,它的几个孩子围绕在它身旁,互相追咬嬉戏,充满活力。
是里乔·帕西诺先发现树丛里的野狼窝,他想要其中那只罕见的白色幼狼,它长大后一定威风凛凛,于是他的父亲要他开枪射杀母狼以及其他几只小狼。
「爸爸,一定要杀光它们吗?我们就不可以……偷偷地拿走一只?」看着它们聚在一起是如此快乐,帕西诺实在不忍心开枪。
「里乔,你可是要从一位母亲手里夺走她的孩子,从一帮兄弟姐妹那里夺走他们的手足。如果你不杀了它们,就是与它们结下了仇恨。狼是很记仇的动物,以后你就不能再来这片森林了,还有……」
巴尔札里深邃的蓝眸凝望着儿子,严肃地说:「如果你想要那只白狼忠心于你,你就要斩断它的其他念想,你不可以让它效忠除了你以外的人,包括它的家人在内。」
巴尔札里粗糙有力的下掌轻轻按在儿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假如你要得到一个人的心,记住,你得让他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到最后他也无法属于你,那就杀了他,不要在心里留有任何愧疚,也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否则,被杀的人,就是你。」
「我明白了,爸爸。」
「砰——!」
枪声响起,惊得鸟儿飞窜,母狼头部中弹,一命呜呼。帕西诺熟练地给猎枪装上子弹,再次上膛、瞄准,准备扣下扳机,但是,那头已死去的母狼却突然出现在瞄准镜前,张开血淋淋的尖牙,猛扑向他——
「啊?!」帕西诺蓦地从床上惊醒,心脏扑通扑通跃动着,头上都是冷汗,很疑惑自己怎么会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他和父亲一起去宅邸附近的森林狩猎,他射杀了一只母狼和五只小狼,还捕获了一只白色狼崽。可惜的是,也许是由于狼并不是狗,无法圈养,一个月后那匹小狼就病死了,他的父亲买了一只德国牧羊犬送给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父亲有没有说过那番话,他也记不清,大概是这段日子和晏子殊在一起,情绪起伏过大,让他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帕西诺从床上撑坐起来,转过头,便看见在身旁沉睡的晏子殊。
四个小时前,船上的外科医生替晏子殊治疗了伤口,还给他注射了有镇静效果的退烧药,看来那药很有效,晏子殊现在睡得很沉,呼吸也比之前平稳许多。帕西诺伸出手,摸上晏子殊的额头,发现高烧终于退下去了,只是还有一点热。
轻轻拨开晏子殊额头上的黑色发丝,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孔,仿佛怎么看都不会厌倦,为什么一个男人会让他如此着迷?
寻思着自己在遇到晏子殊之后的种种反常行为,帕西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明白阿里在担心什么,在他的大脑深处,也有个声音一直在警告他,必须要杀掉「夜鹰」,可是他怎么都做不到,就算握着枪,也扣不下扳机。
比起杀死晏子殊,他更想将晏子殊抱进怀里,像恋人一般拥吻缠绵。
卡埃尔迪夫根本不配得到晏子殊,他怎么可以这么幸运地拥有一切?只要一想到卡埃尔迪夫亲吻晏子殊的样子,帕西诺就觉得胸口窝着一团火,烧得他怒气腾腾!
「子殊。」
帕西诺俯下身,温柔地轻吻晏子殊的额头,注视着他像浓墨染过的细长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嘴唇。
虽然他对晏子殊说过,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但是,帕西诺现在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太漫长了,这中间可能会发生他无法掌控的事。再说,他本来就不是君子,何必要遵守那个酒后不经思考,随便说说的诺言?
「我要你忘掉卡埃尔迪夫……成为我的人。」
帕西诺坚定地说,坐起身体,脱下身上的豹纹睡袍,袒露出宽阔强壮的胸膛,再度俯身,小心地避开晏子殊包扎着纱布的伤口,吻上晏子殊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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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殊……醒醒,我爱你。」
飘荡在微风中的华丽金发,耀眼如稀世珠宝。
近在耳畔的深情告白,也总是令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晏子殊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前是卡埃尔迪夫那张俊朗迷人的脸孔,他正浅笑着,为「偷袭」成功而得意。
「兰斯,你又……」
透过树梢的强烈阳光突然晃过眼睛,晏子殊紧闭起双眼,觉得头痛欲裂,卡埃尔迪夫温柔地抱住他,扶他起身。
「对了,我这是在……」
在晏子殊的面前,是奥汀城堡那一片宽广翠绿的草坪,佣人们在远处忙碌,兰德尔和梅西利尔似乎也在那里。
「我之前好像是说……想一个人待着……然后……」
记忆非常模糊,而且支离破碎。吃过午饭后,他嫌卡埃尔迪夫太粘人,所以一个人到靠近高尔夫球场的黄葛树下,背靠着树干看书。春日的阳光是那么明媚,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怎么会在奥汀呢?
他是什么时候来奥汀的?
晏子殊心生疑惑,觉得自己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每当他觉得困惑,想要仔细思索时,头脑里就会非常自然地浮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