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非?”洪律将手伸到他面前。
感觉到脸上微微有气流的流动,段飞知道有人用手在他眼前晃,伸手想去抓,没想扑了落。
手僵僵的停在半空,久久不敢放下。
最后还是那微微粗糙的掌心将他的手包裹。
医生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颅内的淤血,还是影响到了视觉神经了。”
“医生,你要救救小飞。”萧伯安哭着求医生。
“既然知道,就想办法治呀。”洪老爷子有些气结对医生吼着。
“淤血可以手术引出,但我无法确定他的视觉神经有没损伤,所以……”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洪老爷子打断,“你这个庸医,什么叫无法确定……”
“好了。”洪律沉声咆哮,终还病房里该有的安静。
将段飞的手放进被子了,再掖好被角,用着截然不同的声音轻柔的对段飞说:“再睡会。”
段飞点点头,闭上眼。
关上病房门,洪律嘶哑的声音附上冰冷,“手术有多大的几率,让他恢复视觉?”
医生沉默了一会,“最多……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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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段飞看不见了,但他绝对不会感到寂寞。
洪老爷子献宝一样的,“小崽子,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会摇头的乌龟,不信你来摸摸它的龟*头。”
段飞:“……”
见段飞没反应,洪老爷子很气馁,“你不喜欢乌龟吗?早知道买那只会摇头的王八了。”
段飞:“……”为什么只有这两种选择?
“拜托,”是陆老的声音,“有谁喜欢乌龟王八的,要买也该买只鸟,像我们家火燎一样会说话的,还会对诗的。”
“火燎,来。”段飞高兴的拍拍被子,洪律将他扶起并塞个枕头在背后,拿起个苹果削皮。
段飞就感觉到腿上的被子有东西在走过,“你好!”是火燎。
“火燎,对诗,”陆老逗着火燎,“清水出芙蓉。”
火燎磕了个瓜子,好像还想了下,“深海潜蛟龙。”
段飞:“……”还挺工整的。
洪老爷子笑到扶墙了。
陆老还浑然未觉,“床前明月光。”
只要有吃的火燎对答如流啊,“李白睡不香。”
段飞囧,“……”难道蚊子多?
陆老有些得意了,“火燎继续,人生自古谁无死。”
火燎很驾轻就熟的,“大便别忘带上纸。”
段飞:“……”想暗中吐糟都没言语了。
洪律手里的小刀“哐啷”掉地上了,然后很淡定的再捡起来。
被雷得囧然有神的段飞,赶紧阻止,“陆老,我们换点别的吧。”
“嗯~”陆老想一下,“那就接歇后语。火燎,三个臭皮匠。”
这次火燎老半天接不上来,陆老急了,好像用手势做了不少的提示。
洪老爷子起哄,“不行咯,不行咯。”
火燎突然蹦出句,“臭味不会散。”
所有人,“……”
“小飞,我买到你最爱吃的薄饼了。”萧伯安满头大汗的举着手里的纸袋,从外面进来。
洪老爷子吞了吞口水,“薄饼?”然后假模假式的和陆老说,“你知道吗?印度阿三是不用草纸,那他们便便后用什么清洁的呢?左手。完了了就用水冲一下。脏死了。”
“吃东西的时候,你能不能别那么恶心?”陆老白他。
洪老爷子视若无睹的继续,“你又知道吗?印度薄饼一只手抛不起来的。”
“呃~~”段飞吃薄饼的动作停下来了。
没一会,病房外的过道上蹲三人。
“为什么连我都被轰出来了?”萧伯安很无辜的。
“为什么你不顺手把薄饼也带出来?”洪老爷子还记挂着薄饼。
“小安子,你买的薄饼是印度阿三便便前做的,还是便便后做的?”陆老貌似刚偷吃了一块。
萧伯安:“……”
洪律锁好门,拍拍手回来喂段飞吃苹果。
段飞伸手摸索,还是洪律主动将脸贴上他的手,“其实他们是在逗我开心,我知道的。可实际上,我并没有难过。真的。虽然看不见了,但你会永远在我身边,还有很多关心的人在我身边,被你们宠着,呵护着,就算以后都上不了赌桌了,我也不觉得有遗憾了。”
洪律没说话,只是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吻着。
“傅天缠怎么样了?”段飞终于问出来了。
70
70、段飞和傅天缠 。。。
洪律将小桌子推开,高大的身躯向段飞倾压而下,但其实并没有真的压痛段飞,肘撑在段飞身体的两侧,头埋进段飞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不是不会吃醋的。”
段飞一怔后恍然,他怎么忘了这个霸道男人的感受了。
为了傅天缠,让这个男人倍是珍惜的自己受伤了,现在又在他面前提起,让他情何以堪。
段飞两手环上洪律的颈脖,吻从他的颈间一路寻上他的唇,轻轻的贴着,开始了诉说,“其实我不是萧亦非,我叫……段飞。”
洪律没有动,只是薄唇微微的启开,很急促的倒吸了一口气,但很快吐出的气息又柔缓。
他在等段飞的下文。
“没错,就是王上千的关门弟子,傅天缠的师弟,和王上千死一块的人。”段飞说得很平静,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
害怕洪律不能接受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更不能接受自己,所以不知不觉中那环着洪律的手加重了力道,唯恐这个男人突然抽身离开了。
段飞继续说着,“我自己也非常的肯定,那天晚上我的确是被一枪爆头死了,可没多久我又醒过来了,醒来的第一眼……”
“看到的就是我。”洪律接下他的话。
段飞又惊又喜,“你相信?”
洪律什么都没说,只用自己的行动来回答。
用舌挑开段飞的唇齿,长驱直入的掠夺那温湿的柔软,撩拨交缠,直到段飞的呼吸凌乱了。
现在的段飞身体很虚弱经不住激烈,洪律虽然很想继续,但更舍不得累着段飞。
吻在洪律轻含段飞的下唇时结束,可他身体的反应没那么快跟着消退下来。
“在来澳门前,你跟我说,等千门的事告一段落了,你要跟我说件很重要的事,关于你自己的,就是这事吗?”
段飞那失去了焦距的眼神溢出欣喜的湿润,“嗯。可你怎么会这么轻易便相信了这么奇异的事?”
洪律一吻落在段飞的额上,“我曾经调查过萧亦非,你和他的不同我不是没留意到,更不止一次的重复调查,结果总是一样的,完全没异常。那时我就只觉得,能这样完美的隐藏在常人中间,而且十数年如一日,你绝非简单。”
“所以你才冒险启用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做你的暗棋?”段飞问。
“嗯,”洪律应到,额抵上段飞的额,虽然明知道靠得再近段飞也看不见他了,可心中还是暗暗的期许着,近点再近点也许段飞就能突然看见了,“什么死而复生,什么借尸还魂,什么玄奇不玄奇的。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萧亦非突然转变的合理解释而已。”
这么玄乎的事,这个男人却说是“合理的解释”,这个男人太强了,段飞突然想欢呼,想大叫。
稍稍平复心情后,段飞问洪律,“想听段飞的故事吗?”
“嗯。”洪律轻应,并放好枕头两人共卧一枕,“说吧。”
段飞的记忆在慢慢的打开。
“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没什么记忆,只记得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像个皮球一样的在亲戚间踢来踢去,没人肯抚养我。那时我还不懂为什么没人要我。终于在一次被人推出大门后无家可归了,我坐在亲戚家的门口哭着一直到半夜,又冷又饿,恰巧傅天缠路过给了我一个包子,然后问我要不要跟他走。那年傅天缠也才十一岁。”
“那时我觉得这个哥哥很好,对我笑,还给我吃的,于是我就跟他走了。”段飞腮帮子鼓了鼓,“后来我才知道这叫诱拐。”
洪律突然明白了段飞对傅天缠的感情,那叫亲情。
“由于我的资质不佳,王上千开始并不同意收养我,是傅天缠偷偷养的我,”段飞说着这又想吐糟了,“丫的傅天缠,十一岁就知道床底养娇。”
洪律突然蹦出一句,“你确定他不是当你豆芽一样的种。”
段飞嘴角抽了抽,“……洪家的豆芽都出自床底下?一尿床就有纯天然肥料。”
洪律:“……”
“最后王上千没办法,只好收我为徒。可我真的笨得人神共愤,王上千教的千术老学不会,于是常被罚不许吃饭,要不就被王上千威胁着赶我出去。”回想到这里,段飞的鼻腔发酸,“我很怕再被抛弃,一怕就抱着傅天缠大哭,声音专门往高尖处拔,没谁受得了,可傅天缠从不推开我。傅天缠会安慰我,会偷偷的塞吃的给我,还手把手的教我千术。其实我也不贪心,日子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傅天缠不愿做默默无名的小老千,他要闯一番事业,在一次和王上千的争吵中,他出走了。”
段飞转身将脸埋进了洪律的胸口,“再见到他时,却是他诱骗师父重出江湖,然后……”
洪律长臂绕上段飞的腰,段飞鼻音很重的在他胸口,“再活过来的第一时间,我想到的人就是他,可当我找到他时,他却还要……杀我。你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怨过,恨过,也不是没想过要他死,可他……却救我了。”
段飞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涌上眼睛的水汽,才又说:“他说他做这一切是因为姓傅,我是不懂,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杀了师父,那是抚养我们长大的亲人……”
段飞还是耿耿于怀,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那个曾经温柔善良的男人杀害亲人。
“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在加护病房。”洪律突然告诉他。
段飞默然了许久,“我想去看看他。”
五分钟后,洪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段飞走出病房,但却被过道上的热闹给怔住了。
跑在最前面的洪老爷子,那腿抡圆得跟风车一样,嗖的就在洪律和段飞面前跑过。
接着是只秃毛的鹦鹉,左摇右晃着光秃秃的屁屁跑来,“跑得快,好世界。跑得快,好世界……”
“火燎?它在逃命吗?”段飞听到声音奇怪的问。
洪律黑线狂飙,“不知道。”
这会萧伯安跑过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屁屁上会有那么多的针管。
洪律正纳闷,就见一支针管飞了过来,直接命中萧伯安的屁屁,“啊……怎么准头都练我屁屁上了。”
然后萧伯安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加速超车火燎了。
“小安怎么了?”段飞再问。
洪律虽然明知道段飞看不见,但依然一脸童叟无欺的,“没事,和人玩英式飞镖呢;玩得挺开心的。”
陆老气喘吁吁的在后面扶着腰,快断气一样的,“红……红通……通通……那果然……果然不是腿,是……轮……轮子。”又过去了。
最后一彪悍的胖妞,看护士帽的款式应该是护士长,左手拿着一支超大的针筒,右手拿一支小针管,肩上还挂了两圈的小针管,咚咚咚的从他们面前跑过。
“刚才什么生物跑过,震动感好强?”段飞差点没从轮椅上震下来。
“终结者二。”
“……”
洪律刚要推着段飞离开,院长有出气没进气的跑过来了,“洪……洪……先生……”
十五分钟后,三人和一只鸟排成一排蹲墙根下,洪律坐沙发上段飞在旁。
“谁起的头?”
洪律刚问完,洪老爷子和萧伯安同指向陆老。
火燎歪着头,看看出卖同伴的一老一小,又看看沙发上的洪律和段飞,转转眼珠子,抬起一只爪子指向陆老。
洪律眼角抽了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老爷子一吸气,一副准备长篇小说的架势,可话还没出口就因洪律的一句话给生生的憋回去烂肚子里了。
洪律说:“说重点。”
陆老觉得自己委屈,就自我辩护了,“我也不过是问了句,棺材要掀盖的还是要滑盖的?但现在比较时兴平板的。就那么一问而已。”
怎么感觉那么像是在说手机?段飞囧。
“然后呢?”洪律冷冷的问。
“然后?”陆老愣,又恍然,“然后那老头就进急救室了。”
段飞:“……”
“杀人于无形。”洪老爷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
“你别得意,”陆老火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去问那老头。”
洪律挑挑眉,陆老继续,“人家医生都说了,那个老头最多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你还屁颠屁颠的跑过和那老头说,坚持就是胜利,才六个月而已,一咬牙就过去了。”
段飞:“……”倒霉催的老头。
洪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就知道不可能没他父亲什么事的。
“我不是听错了嘛,”洪老爷子狡辩,“我以为医生说那老头还有六个月就出院了,谁知道……”
“那和陆老你问人家要什么样的棺材有什么关系?”段飞不解。
陆老挠挠头傻笑着,“近来我不是也跟风,搞了一点小房地产嘛。”
段飞越发的不解了,洪老爷子给他解惑了,“叫先人墓园。”
囧。
陆老接着说:“红通通都那么说,那老头都没反应,我以为老头不介意谈死不死的,就上前和他介绍我们家的墓园了。”
“人家那叫没反应吗?”一屁屁针眼,悲催的萧伯安终于说话,“都口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