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就是执着,和他母亲一样的执着,对生的执着。
只是少年的执着似乎是种反抗,不像他母亲那样的一心向往。
他清楚的记得,那夜雌伏在他身下的少年表面虽冷艳孤高,却仍难掩对死亡的恐惧,因为恐惧所以他求生。
而现在的少年执着于生,却不再是因为恐惧死亡。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又是什么让不论是他还是母亲,这样的执着于生?
洪律将段飞看得很透彻,其实段飞也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掩饰得那么好,就连萧伯安都看出来,他不想死。
曾经的段飞不像他师父执着于名,也不像他师兄执着于利。
师父一生追求名声的下场让段飞对名止步,师兄因贪图小利而被人追杀围堵,又让段飞对利抱以戒心。
对名与利都毫无野心的他可以说是碌碌无为浑浑噩噩。
为了师父和自己的三餐而混迹于各大地下赌场,只要赢够了几天的花销他便收手,如果没需要他不会踏进赌场一步。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一生完全可以用四个字了概述——不明不白。
活得不明不白,死得不明不白,重生更是不明不白。
可就算他活得不明不白的,也不代表他想死。如今重生如隔世,他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又一世。
于是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他要给曾经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个明明白白。
就在他想给自己一个明明白白时,得知自己心脏不好,这无疑又宣判了他的死缓,就像被上天玩弄一样,让他不甘。
这份不甘最终化作他对生的执着,也是对上天玩弄的一种反抗。
段飞漫无目的走在路上,蓦然抬头望见了一湖的碧波粼粼。
云薄天碧暖阳柔和,难得的冬日晴朗,就算如此湖边也是冷清的。
可这样的冷清却有种洗尽铅华的洁净,让他不禁想靠近。
段飞失神远眺,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拉回心神。
是个无法显示的号码,段飞预感找到天蚕了。
少年立于湖边,粼粼波光将他的纤弱镀上一圈泯灭不定的光晕,使之如同梦幻般不真实。
洪律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跟着段飞一路走来,望着湖边的段飞幽幽。
段飞并未留意到洪律的到来,全神贯注的听着电话,突然间他面庞一紧,一张扑克牌如锋利的刀片般插在他脚边的草地上。
段飞慢慢的放下手机,看向不远处的树下。
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几许随风搅扰在男人俊秀的面颊上。
几分温文,几分儒雅,几分超凡脱俗,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会工于名利。
“就是你在找我?”男人的声音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轻柔温润如沐春风。
段飞弯腰拾起地上的扑克牌,过分的淡定让人以为他只是涉世未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愧是天蚕,来得真快。”段飞的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扑克便虚化成黑影疾驰向天蚕。
天蚕本从容的神情蓦然一变,迅速侧身避开飞来的扑克,指间弹出扑克一张将段飞那张扑克拦腰掠断。
“你怎么会回旋飞牌?”天蚕蓦然压低声线质问。
段飞淡然如初,“千门之王王上千的独门绝技——回旋飞牌,只传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大徒弟傅天缠,另一个则是他的关门弟子段飞。”
天蚕双眼一眯,但不做声静待段飞的下文。
“他是只传了两人,可别人不是嘛。”段飞稍顿了下,细细观察天蚕的面色,“所以我不知该不该叫你一声师伯。”
“你是段飞的徒弟。”天蚕十分的惊讶。
段飞十分不解,为什么天蚕会突然脸色大变,他说他是自己的徒弟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天蚕蓦然上前一步,“你师父……有没向你提起过我的事?”
段飞一愣,没事提你干嘛?一年都难见一次。段飞摇头。
天蚕似乎有些松了口气,“原来是小师侄,难怪连迦楼罗都查不出你的特别之处。也对,你师父擅长的正是匿影藏踪,现在看来你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说着,他又换上了悲戚的神色,“师父半世为人了,为什么还看不透名利场,最后还连累了师弟……唉,不说了逝者已逝。如今师父的门下就剩下我和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段飞暗忖,跟你?好让你在危急时弃我这卒保你这帅。
这种事天蚕可不是第一次干了。
“谢谢师伯的关照。”段飞客套一下,“可我只想知道师公和师父是怎么死的?”
天蚕有些怔忡了,“你师父出事前,有没跟你说过什么?”
段飞迟疑了下,“只说过师伯你突然回来了,后师公便执意要重出江湖。”他着重突出“突然”这两个字。
天蚕目光微微一沉,“是嘛。”
段飞一震,身子突然下沉双腿竖劈叉,便见他身后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张红心A几乎没入地面。
段飞不敢怠慢一个利索的托马斯回旋再避开数张飞牌,再干净利索的起身,手中一挥空中倏然纸牌如飞雪,分不清那些是他的,那些又是天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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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千术第三课 。。。
和已经有些狼狈的段飞不同,天蚕依然衣冠楚楚笑面如花应对自若,只见他手中又多了副牌,绽开如扇。“小师侄,回旋飞牌的要领是主技巧次力道。你的飞牌看似凌厉,实则是技巧有余,可力道不足。”
天蚕说得没错,虽回旋飞牌要领主要是在技巧上,但并非不需要力道,特别是腕力。
而萧亦非这壳子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用飞牌他是根本斗不过天蚕的。
倏然间,天蚕发出的飞牌中有一张旋转速度大大异常于别的,犹如冲出重围的黑马直奔段飞而来。
段飞果决的向右侧闪身险险避过,可不待他松口气迎面而来飞牌三张,封杀了他所有躲闪的方位,让他躲无可躲,更来不及飞牌挡下,只能眼看着飞牌的逼近,弑命于刹那。
“砰,砰,砰”三声枪声响起。
段飞和天蚕都难掩惊讶,循声望去。
银色的枪身,将温暖的阳光折射成凛凛寒光刺目,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就在那刺目的光芒中。
“左轮M500……”天蚕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左轮M500全枪长457MM,其中枪管长266MM,全枪高165MM,空枪净重就有2。32KG。
M500的王者霸气,在外形上便一展无遗;一如此时手握着它的男人,洪律。
就算天蚕没真正见过洪律,但见到左轮M500的出现也知道来者是什么人了,M500早已成了洪律的标志。
值得一提的是,该款手枪用的是0。50马格努姆大威力手枪弹,其后坐力一般人必须两手才能握住。
而洪律却轻轻松松的单手驾驭。
天蚕暗中咬牙却在面上浅笑示好,大声对远处的洪律说:“不知道小师侄竟然是三太子的人,是天蚕鲁莽了。”又压低声音对段飞说,“星期六晚,在圣淘沙名胜世界有场扑克大赛,有兴趣就来和我玩两手。”
圣淘沙名胜世界是新加坡第一家合法的赌场。
“我只想知道师公和师父是怎么死的?”段飞再度声明。
天蚕轻笑,“赢了我,自然就会告诉你。”
说完天蚕便想走,可刚迈开一步M500的枪口也随之而动。
天蚕举起双手,“三太子,我现在在二少的手下做事,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对二少也不太好交代吧。”
“我做事,从没给过谁交代。”洪律清冽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来。
“你……”天蚕没想到洪律会这么不给洪二少面子。
“天缠你怎么可以欺负小非,难怪三弟会生气,你该受罚。”洪二少慢慢走来,指指洪律手中的M500,“不过在这之前,三弟,你这老伙计的动静可不小,引来不少人了。”
洪律眉眼半眯,眸光蓦然如刀飞向洪二少,M500在他指上回旋,后被他收入怀中转身离开。
段飞一手捂住由于过激的运动而闷痛的胸口,看了天蚕一眼也走了。
而在他们身后的洪二少目光变得难以名状。
夜晚的扶苏阁又见堕落的奢靡,情色的诱惑。
与扶苏阁的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相比,段飞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洪律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帮他?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洪律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段飞用手臂盖在眼上,也遮掩起无力再装出的云淡风轻的面孔。
看来他和师父的死,傅天缠有脱不了的干系。
天蚕,傅天缠,师兄……
那个曾经手把手耐心而温柔教导他的兄长,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的陌生了?
门砰的被踢开,萧伯安大嚷道:“萧大少,饭来了。”
段飞吃着萧伯安买来的饭盒,边听着他的抱怨。
“小非,那些公式也太难了吧,而且还得先知道所有牌的自然数列,我就是想知道牌在哪里才用它的,它反过来问我要排序,这样的公式不是很鸡肋吗?”
段飞生出两个指头,“千术第三课。每副新牌的排序你总知道吧。”
萧伯安点点头,“先是黑桃的A到K,接着是红心的A到K,然后是梅花和方块的。”
段飞吃完拍拍手,“那不就知道排序了。”
“可……可那是新开封的牌,要是打过一次,不就又不知道了。”
“我可以教你个笨办法。那晚你发现没?桌子大,出牌就放在各人的面前,这样就将牌分成了四分,在收牌时,你别一次就把牌收成堆,一份一份的收,这样就能记牌了。如果出牌被丢成一张压一张的堆,你只能记整个出牌的顺序,谁先出了什么跟着谁又出了什么,如此类推。”
萧伯安还是觉得难记,“再怎么样还是得记五十二张牌,这样太难了。”
“难?”段飞用筷子敲他脑门,“记一副牌你就喊难了,要玩百家乐怎么办?百家乐一般用六到八副牌,高手间玩的超级百家乐用牌十六副。”
“十六副?!那怎么可能记得住。”萧伯安难以置信。
段飞想了下,“我以前也只能记住十副,现在能记住多少副没试过。”
“十副……五百二十张牌……”萧伯安震惊石化了。
“当然也不是一朝而成的,除非天生的过目不忘,普通人就得靠慢慢练。”
“有没什么捷径?”
段飞抿嘴想了下,“还有个更笨的办法,不用记牌也不用算公式也能知道即将要发的牌到底是什么牌,而且这办法不怕别人切牌,可以说是千切不怕,可一旦不是你洗牌发牌就不行了。”
萧伯安顿时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什么办法?”
“人打牌一般都喜欢在桌上放什么?”
萧伯安想都不想,“牌呀。”
段飞提示下,“喜欢抽烟的人放什么?”
“烟、打火机和烟灰缸。”
“没错。现在人人有手机,所以也会随手放手机在桌面上,这些东西放在桌面上很稀松平常。”
“是呀,没什么不对。”
段飞笑了笑,“猫腻就在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上了。”
他拿出手机放在桌上,再拿出一副扑克做发牌抽牌的动作,“你靠近来,看我的手机。”
萧伯安不明所以,就靠了过去。可不等他看手机,就被一阵淡淡的清新吸引了注意力。
就似在叶尖的露水味道,轻轻的沁入心扉,湿润而清新……
萧伯安偷偷的看向段飞的侧脸,灯光下,过于白皙的肌肤透着柔柔的霜粉,褐色的瞳眸在纤长的眼睫下闪动着晶莹,丰润的双唇色泽偏紫却分外的诱人,完美的下巴弧线一直连接着圆润颈脖,动脉的跳跃依稀可见。
有那么一瞬间,萧伯安想吻上那颈脖,印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可在那一瞬间打了激灵。
我在想什么?萧伯安突然就跳离段飞的身边。
“怎么了?看清楚了?”段飞见他一惊一乍的就问道。
“看……看什么?不,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萧伯安急忙否认。
“没看见就再来看。”段飞无奈摇头。
萧伯安有些不自在了,可还是靠了过去,强迫自己的视线越过段飞的肩头看向手机,当时便恍然大悟。
段飞的手机屏幕光亮如镜面,将面朝下的扑克牌点数倒映得一清二楚。
看着他傻眼的模样,段飞笑得很了然,“明白了吧。”
萧伯安愣愣的点头,“那烟和打火机又怎么偷看到牌?”
“烟盒外不是包层玻璃纸嘛,而有些打火机的外壳是金属的,打磨得比镜子还光洁,看得更清楚。”
“那……那如果桌上什么都不能放呢?”萧伯安这完全是没话找话。
但也难不倒段飞,“那就戴戒指。”
“戒指?”
“宽边的没有任何装饰雕刻纹路的戒子,如果习惯左手发牌就戴左手小拇指上,习惯右手的就戴右手上。”
萧伯安想了下,“对啊,这样的戒子能当小镜子用了。”
段飞从沙发上拿副墨镜挂在胸前,“除此外我们还可以借助一切可反光的东西偷看到对方的牌。”指着胸前的墨镜,“有些喜欢人在胸前挂墨镜,还有些人喜欢带块锃光发亮的大金坠在胸前,这样无疑就他们自己给牌我们看。”
挂在胸前的墨镜将段飞的衣领微微拉扯向下,露出精致的锁骨,让萧伯安又心猿意马了。
萧伯安赶紧看目不斜视的看墨镜,果然清楚看见墨镜上的扑克牌的倒影。
“还有玻璃窗、挂墙上镶玻璃的壁画……”可段飞再说什么他就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