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渊立即插嘴:“不该说。”
礼心:“……”
姜欣元:“……”
贺文渊一脸尴尬:“刚才说话的不是我。”是他的“记忆”影响了他──那人生前多嘴贱啊。
还好姜欣元大人大量,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我初来阳明县时,对县里的事情不甚熟悉,是黄师爷耐心教导,才让我搞清楚县里的各项事务。可黄师爷年岁已大,家里人几次催促要接他去乡下养老,我虽然不舍也不能耽误人家共享天伦。但少了一个师爷,我就总觉得少了臂膀一般……”
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问题,礼心也聪明的猜出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介绍一个师爷?不知有什麽要求?”
“要求倒真是有几条。第一,肯定要是读书人,有没有功名不重要,但千万不能迂腐。第二,为人正直,品行要好。第三,稍微年轻一些,希望能干的长一点,可别做到一半就再走啦!”
礼心听完他的要求就笑了:“你这要求真是即简单,又麻烦,不过我还真认识这麽一个合适的人。”他转向一旁吃的正高兴的贺文渊,轻声问道:“不知贺兄意下如何?”
贺文渊呛了一口茶:“我?你让我去当师爷?”
礼心点头:“正是。”贺文渊是个“宅男”,如果让他继续如以前一样天天在家呆著,要是实在接受不了“被穿越”的事实钻了牛角尖出个什麽岔子就不好了。不如现在把他推给贺文渊,给他找份正经活计,充实一些让他没时间去乱想。
贺文渊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可不做!”师爷又苦又累,而且只是县令自己掏钱聘的“秘书”,不算“公务员编制”,他才不做呢!再说他可是要考功名当状元娶公主的人,谁愿做什麽劳什子的师爷!
礼心听後微一皱眉,起身把贺文渊拉到了一旁。
“怎麽,你还想考状元?”
贺文渊哼了声:“当然。”
“状元要才高八斗,你觉得自己可以?”
“当然。”
“那好,我出个上联,你对个下联试试。”
贺文渊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他向来自负,欣然应允。
礼心开口:“我的上联是:两个黄鹂鸣翠柳。”
贺文渊扑哧一声笑了:这算什麽上联,这明明是连小儿都会背的古诗好不好?他洋洋自得的接:“一枝红杏出墙来。”
礼心:“……”
贺文渊捂嘴,他刚才说了啥?
“两岸猿声啼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
“一枝红杏出墙来。”
“……”
“……”
礼心叹:“你说说,你都被那份现代记忆腐蚀成这样了,还想考状元?要是到了考场上人家让你写策论,你提笔就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偏偏检查的时候还查不出错误,你可怎麽办?”
贺文渊敲敲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把那份稀奇古怪的记忆敲出去。他辩白:“考场上又不考对对子!”
“那行,就算你考中了,要为官了,如果你上司向你多次索贿怎麽办?”
贺文渊怒道:“我带著针孔摄像机录下来!”
“……”
“……”
礼心又问:“如果你发现某个官员不清廉,你又不能直接告发怎麽办?”
贺文渊想都不想:“把他的事儿捅微博上去!让网友人肉他!”
“……”
“……”
礼心念了声佛。“还考吗?”
贺文渊低头不语。
看贺文渊还是一脸纠结,礼心怒了:“我都和你说了这麽多了,你怎麽还这麽死心眼?你倒是说说,为什麽非要考状元?”
贺文渊支吾半天,说了实话:“小时候看话本,说考中状元的男人都能娶公主,成就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
礼心扶额:“你能先调查一下吗,八王爷之前跟我说过,皇家十五岁到三十岁的公主,可全都许配出去了。现在皇上还有一个八岁的闺女,你娶了就是犯罪。还有一个四十八岁的死了三任驸马的公主,许你你要吗?”
贺文渊不吭声了。
姜欣元老神在在的喝著茶吃著点心,看著礼心把贺文渊拉过去说了会儿话,又过了一会儿俩人才别别扭扭的回来。
礼心微微一笑,道:“姜兄,我刚才劝妥了贺兄,他已经同意去县衙当你的师爷了。”
贺文渊也跟著在旁作了个揖:“县令,刚才是我不识抬举,礼心已经跟我好好分析过了,跟著您我才能有所作为,我能到县里工作是我的荣幸。你放心,我会认真辅佐您治理好阳明县的。”
眼看著这事儿就要大功告成、皆大欢喜,谁料姜欣元忽然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们怎麽自顾自的就把事情定下来了?我可从来没说想请贺兄当师爷呢。”
第六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六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件工作落在你头上,你不想做的时候,肯定觉得这工作百般不好。可如果对方却说“你不适合这工作”的时候,你却拼命想要证明自己适合。
而现在,贺文渊就是这麽想的。
“我哪里不够你的条件了?”贺文渊一甩袖子:“你要学识,我有学识。你要品行,我有品行。你要年纪……”
“你没有年纪。”姜欣元打断他:“我确实说了想要‘年轻一些’的,却没说想要像贺兄这般年轻的。黄师爷五十多岁,我想找个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阅历也有、抱负也有──贺兄天资聪颖,想必很快就能高中,我怎能挡贺兄拜相之路?”
贺文渊被他这番听不出褒贬的话臊的满面通红,他若真“天资聪颖”也不会考三次举人都不中了。
礼心向来是脑子转的快的,他好不容易给贺文渊找了个差事,怎麽可能看著机会白白溜走?他道:“我还当是什麽了不得的原因,让姜兄这般挑剔。如果单单看年纪,贺兄确实年轻了些,但你当初上任时也刚及冠,当时不少人质疑你,你也明白被人小看的苦恼。如果你因为觉得贺兄年轻就拒绝他,这不和当时那些质疑你的人一样吗?再说了,贺兄还比你大两岁呢。”
如此这般,礼心居然真劝妥了姜欣元。
“我信礼心的眼光,但这毕竟是为大家做事,光靠咱们这样讨论也没用──不然这样,先让贺兄来我们县衙做一段时日,如果合适再让他留下。”
礼心满意了,他以询问的目光问贺文渊的想法,却见贺文渊皱著眉,满脸不快:“怎麽,还竞争上岗,给我三个月试用期啊?”
礼心:“……”
姜欣元:“试用期?这个词好,贺兄真是学识渊博,随口造的词也这麽贴切。”
贺文渊还想张嘴,被礼心一眼瞪回去了:这家夥“记忆”比脑子快,一张嘴就惹麻烦。再这麽说下去,怕要从试用期降到实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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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贺文渊已经在阳明县县衙呆了十天了。早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姜欣元就带著他和县衙里的人一一打了招呼,大家也都知道年纪轻轻的姜县令找了个和他同样年轻的师爷。这贺师爷和以前的哪任师爷都不一样,年轻不说,长得还好看,一张脸白白净净,身量高高瘦瘦,看著就有读书人的气质。而且他还有秀才功名在身,虽然听说考举人考了几次都没中,但在这些粗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学问了。
阳明县很小,加上下属的几个村落也不足七千人,再加之民风淳朴,所以日常的事物也不算太多。人口少,事情少,管辖这片土地的县衙也小。一个县令,一名师爷,再加几只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便是全部。
不出几天,贺文渊就和那些衙役熟悉了,不过他自持身份,不愿与他们深交,见面点个头便算是打招呼,一天下来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也就是县令姜欣元了。
阳明县的生活十分安逸,虽有富商却不见欺行霸市之辈,虽有地主却没有压榨佃户之人,虽有秦楼楚馆却未闻强抢民女之事……总而言之,是个闲的适合养老的地方。也不知姜欣元在京城是什麽关系,能被分来如此安逸的县城,只要踏踏实实干上几年,只要不遇上天灾人祸,头上那顶乌纱帽肯定是越来越大的。
贺文渊来之前已经做好自己被姜欣元指使的准备,但真的坐到县衙里,他除了喝喝茶抄抄文书外居然没有什麽其他事可做,几天下来,屁股都做木了。
这日他正用手杵著头在县衙院里的石桌上假寐,忽然一震咚咚咚咚的雷鸣之声从堂前传来,把他吓得一激灵,美梦也被敲散了。
堂前的衙役piapia的跑过来唤人:“大爷,诗人!……不对,大人,师爷!!门外有一女子击鼓鸣冤!!!”
贺文渊刚睡醒脑袋还不清醒,打著哈欠摆摆手:“去去去,女人击鼓添什麽乱!她可知县衙不是那麽好进的?让她先去写状书,再去请讼师,等人到齐了再升堂……”
衙役都快哭了:“她的状书是她自己写的,讼师她也不需要,最主要的是,那女人泼辣的很,小人、小人们拦不住她啊!!”
贺文渊一抬头,这才瞧见衙役头发乱了,衣服散了,脸上还有三道长长的指甲印。谑,那女人猫妖转世,攻击力够强的啊。
贺文渊顿时慌了,他这辈子都没和几名女人说过话,现在乍一听闻有如此所向披靡的女人等著他过去,他顿时肝颤心慌腿抽筋。
好在关键时刻,姜欣元款款从书房中步出,他已换好官服,面上气定神闲,丝毫没被衙役的狼狈模样惊到,端的是一派沈著冷静:“既然有人击鼓鸣冤,那还等什麽,升堂吧!”胆子只比小鸡仔大一点点的贺文渊揩下冷汗,跟著整整衣服,低著头尾随他上了堂。
见县令升堂,原本站著东倒西歪的衙役们都挺直了腰板,手中的长板子啪啪的敲著地面,口中齐声喊著:“V~~~~5~~~~”
姜欣元坐定,一拍惊堂木,问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贺文渊在一旁的小桌上放好纸笔墨,心中打定主意当个隐形人,整堂会审下来绝对屁字不说。
堂下跪著三人,两女一男,年纪轻轻,脸上神色各异。跪在正中间的男人长著一张老实脸,衣料上好,腰间还系著玉佩荷包,只是那双手看著很糙,看来年轻时受过不少苦。再看他左右的两名女子,一名长相娇豔如春桃,身穿桃红色衣裙,颈上手上都带著上好的玉饰,应该是个娇小姐,可她表情愤怒,眼睛像是要喷火,估计她就是那个击鼓的暴脾气女子。再看男人身旁的另一位女子,好似含泪白莲,淡粉色裙衫刚好衬托出她的柔弱,跪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眼泪流个不停。
不用他们开口,贺文渊凭借“记忆”里的那些八卦杂志,都能猜到这是一个什麽故事了。
好一出《河东狮大战白莲花》!
果不其然,桃红衣女子开口後说的正是这麽一件事。
“禀告大人,民妇杨吴氏,三年前嫁於杨正为妻,三年来尊爱婆婆,与丈夫也是琴瑟和鸣。但因我……因我三年未有所出,婆婆不满,便想让杨正纳妾,我不同意,可婆婆却让她的表亲侄女住进我家,想要让他们在我眼皮底下生米煮成熟饭……”
“老婆!我冤枉啊!”杨正望向杨吴氏的深爱表情不似作伪:“你知我有多爱你,每日的公粮也是交够的!我真只是把小柔当做妹妹,对她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这对夫妻真是开放,交公粮这种事情也拿到外面来说。
贺文渊一个从未和人发生过关系的处男(“记忆”里的当然不算)初次听闻如此火爆的发言,一张白脸皮都红了起来。
杨吴氏也是不好意思了,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伸手狠狠掐了男人一下,骂道:“你敢说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知道我泼辣又霸道,她却娇弱又温柔,你们男人不都爱那一口?有个什麽吃的用的你都让人往她房里送去,怎麽不想想你老婆我?”
“是你说那香粉太呛,也是你说不爱吃鱼……你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表妹自由失怙,我照顾她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你看不上眼的东西,在我们村子里都是顶顶好的,你就那麽白白扔了不如给我表妹拿走。”
杨正嘴里的表妹小柔在旁边低著头,眼泪却掉的更凶了,那副样子我见犹怜,看的贺文渊心里痒痒的──反正他娶不了公主了,不如趁早打算,物色个略有姿色的女子也是好的呀。
奇怪,说起娶媳妇,他的菊花怎麽觉得有点痒……
刚刚还满脸颐指气使的杨吴氏说著说著突然大哭起来,女人的脸真是七月的天,说变就变。“你个死鬼,你空口白牙说你爱我,我才不信──昨日咱们泛舟游湖,我和你表妹一同掉入水中,你为什麽救她不救我?!我要休夫!我要休夫!”一张俏脸哭的妆都花了,一边哭还一边打嗝。
杨正表情更纠结了:“夫人,因为你会游泳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杨吴氏的一句“休夫”一出,整个堂上就炸开了。毕竟是淳朴又保守的年代,只听闻男人休妻,何曾听过女人休夫?原来今天杨吴氏击鼓,还带著丈夫和丈夫的表妹一起来,是打著这样的算盘。衙役们刚开始只是安静听八卦,现在也情不自禁的交头接耳起来,一点都没有县衙的威仪。
贺文渊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