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句话,康镇侯才答道:“是安插在帝都里的眼线收到的密信,那消息从何而来,无人知道。”
颛孙晰华和谢容淮对视一眼,又说道:“你们在帝都搜到多少情报?打算何时向我朝宣战?”
康镇侯撇撇嘴巴,“没搜到什么有利情报。不过……因为我们皇帝陛下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两位皇子都想通过立战功,获得更多官员的支持,诶哟……”胸口猛地一疼,他痛呼起来,“你个贱种,居然也敢……”
后面的话他痛得说不出口了。
颛孙晰华冲席衍秋摇摇头,席衍秋这才收回脚。
端国这边从没有收到敌国皇帝病危的消息,要么是为了避免端国主动宣战,要么是康镇侯在骗人。谢容淮想了想,说:“如果北齐皇帝真的病危,是时候动手了。”
康镇侯怒瞪谢容淮,又瞪向席衍秋,“你们想做什么?!”
谢容淮反问道:“你觉得你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们就应该也回答你的问题吗?”
康镇侯眯起眼睛,“我警告你们,快放了我!不然北齐百万铁骑定然会踏平你们端国!”
屋内静了一小会儿,席衍秋不屑道:“康镇侯付杲
仁,外曾祖是北齐郡王,算有点皇室血统,因立下过赫赫战功而封侯,是现今北齐大皇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有你,加上将来对战端国的战功,大皇子定能登基称帝。而二皇子若想赢过兄长,必要先除掉你。”
康镇侯保持沉默,心里打起小鼓。
这人在端国藏匿数年,却对北齐局势仍能了如指掌,果然以前太轻敌了。
还有那个谢容淮,摆明了从一开始就认出他们北齐人的身份,却装疯卖傻,满口胡言,使他们再度轻视了。
至于信王,在北齐之时耳闻其名,不过一平庸亲王罢了,谁料竟有本事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此人率兵出战,北齐胜算恐怕只余三成,幸好已暗中去信给大皇子。不过,他之前放人的承诺,会不会食言呢……
席衍秋长叹一声,微笑着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你的身死让二皇子认为大好时机已到,鼓动北齐皇帝向端国宣战,并且趁机除掉大皇子,结果呢?战事连连退败,端国军队直入北齐疆土千里,你说北齐的官员们会不会抱怨怒骂二皇子为一己私利,挑起战乱弄得家国不宁,这样的人如何担当治国重任?”
他慢慢的走到康镇侯的脑袋边,蹲□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小侯爷的脸。
康镇侯盯着那双含笑的眸子,却心惊的慌乱避开目光。
席衍秋接着说道:“在局势动荡不安之际,北齐失踪多年的嫡皇子平安归来,与端国谈和言好,免去北齐战乱之苦,和疆土流失之难,你说北齐宗室和朝野会支持谁登基?”
“你!”康镇侯大骇,“你这贱种竟然敢如此妄想!”
“我等了很多年,等着皇帝将死,等着他们兄弟二人相残,”席衍秋起身,神色又变得冷漠寒冽,“等着活下来的那一方,身败名裂。此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多亏大皇子得胜心切,派你来端国,让我寻到了机会。”
康镇侯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心惊胆颤的喝道:“信王明明说了,我回答你们的问题,就放我活路的!”
谢容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递到席衍秋的手上,无赖样的笑道:“他答应了你,可我们没答应呀?”
“你们……”康镇侯拼尽全力惊叫道,眼前雪亮的寒光一闪,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家产,没了
今日的刑场分外热闹,无数帝都百姓们纷纷像潮水般涌到刑场来观刑,乌泱泱的一片跟赶集似的。
新任的金吾卫将军是个大爷,帝都府尹朱大人不敢去找,不得不让自个儿府衙里的人倾巢而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维护刑场治安问题。
朱大人在刑场转悠了一圈,擦去满头大汗,回头望一眼刑台上的待斩犯人,满心祈求老天保佑今天别出任何岔子。
要说刑场为什么空前盛况的热闹?完全是因为许多年,没人见过原二品大官斩首示众了,于是闲着无聊的帝都百姓们纷纷来看热闹,连周围的楼房二层以上都挤满了人。
午时一到,监斩官扔下令牌,刽子手们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新鲜的热血染红地面,乌鸦在上空盘旋鸣叫,声音随风飘出很远很远,与此同时离帝都城几百里外的一座县城里,一辆毫不起眼的破旧小马车停在一家气派的店铺前。
一名灰衣小厮跳下车辕,贼头贼脑的望眼四周,匆匆地跑进店铺里。
伙计见来者是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当即不悦的挥手赶人,“快出去快出去,别弄脏了我们店子,刚打扫干净。”
灰衣小厮哀求道:“别别别,我是谢大夫人派来的。”说着从怀里摸出盖有印章的书信,双手奉上。
一直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算盘装死的掌柜一听,抬眼看过来,不紧不慢的说道:“谢大夫人来找,是有什么事儿吗?”
伙计听掌柜的发话了,于是接过书信递到柜台上,掌柜的没拆开来看。
灰衣小厮小声说道:“大夫人要取些铺子上的银钱。”
掌柜的继续打算盘,拨弄的算盘珠子更响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谢大夫人有权利从谢二老爷的铺子里拿钱。”
“什么?”灰衣小厮没明白过来,“这家铺子一直都是谢容恺谢大老爷的呀?”
掌柜的冷笑,示意伙计赶人,“我们这店是谢二老爷的,别捣乱了,快滚!”
灰衣小厮被粗壮的伙计丢出铺子大门,在地上滚了三圈,狼狈的爬起身,慌乱的爬上马车,压低嗓音对车厢内的中年男子哭道:“大老爷,掌柜的说铺子是二老爷的,不准小的拿钱!”
本该死在刑场上的谢容恺,此时活生生的坐在车厢里,一听小厮这番话,火了:“放屁,这家店是我亲手开起来的,什么时候成老二的了?!你给我再去说清楚,就说铺子是大老爷生前托付给老二家女婿莫逊代管的,他们要是弄不清真正的老板是谁,赶紧的滚!”
灰衣小厮连连点头,壮着胆子又回去了。
谢容恺忐忑不安的捋着杂乱的
胡须,前几日有人找到他的手下,以找人替死为条件,要求他们担下串通北齐人陷害谢容淮的罪名。他手下那帮人有几个忠心耿耿,待他被救出来,立刻答应下来前往衙门自首,之后他被身份不明的人偷偷送出帝都城,随他远走高飞,是隐姓埋名也好,准备着东山再起也罢,由他去。
正想着,小厮哭丧着脸回来了。
“老爷,他们不听劝,又把小的给丢出来了。”
谢容淮震惊的差点揪下一撮胡子,“胡闹!他们这是不想活了吗?!”气归气,可是他又不能亲自下车去说理,只得对小厮说道:“走,我们再找一家铺子拿钱去。哼,我要给夫人去信,让她赶走这家铺子的掌柜,太不像话了。”
灰衣小厮听话的赶紧出去驾车。
直到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街道,灰衣小厮失魂落魄的蹲在马车旁,他今天可真是倒霉透顶了,不光连着被数家店铺的掌柜伙计辱骂抽打,还要听老爷骂人,里里外外最不是人。
坐在车厢里的谢容恺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抚着越发难受的胸口。
没一家店铺肯拿出钱的,而且异口同声的说“铺子是谢二老爷家的”,他当初仅仅是为了躲避太子殿下的打击,而伪造文书将铺子都转移到莫逊名下代为掌管段时日,真正的老板还是他谢容恺。
莫逊应该是叮嘱过铺子里的掌柜,要是大老爷家来拿钱,一定要给的。
可是今天一路下来,净碰的一鼻子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容恺思前想后,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悄然浮现——难不成打击一事是假的,莫逊实际上谢容淮的人?!
这两个人暗地里串通一气,先是拿太子说事让他为了避祸,不得不谨慎的将财产转移到表面上最放心的莫逊名下,然后拿着他找户部官员伪造来的文书,让店铺真的成了莫逊他自己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替他死了,身无分文的他也不能好好的活着。
“谢容淮,你可真狠……”谢容恺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昏死过去。
谢府,一处书房里,谢容淮和他二哥谢容琨,以及莫逊三人围在桌边喝茶。
莫逊从匣子里拿出从谢容恺那里转移来的地契文书,推到谢容淮面前,问道:“七叔,大伯母离开谢家,伯公年纪大了,没人打理大伯父留下的铺子,您是家主,您看要怎么处理?”
谢容淮大致的看了一遍,当初他设圈套让谢容恺将店铺转到莫逊名下,一是减少谢容恺获罪后其财产全部被抄走充作国库的损失,能留下一些也是好的;二是防止谢容恺同党转卖铺子,拿银钱救人。
“不知莫逊你是否愿意继续接管这些铺子?”
“咦?”谢容琨有些意外,他清楚的知道七弟当初召集全家人的时候,分了许多值钱的东西给各位伯父姑母和兄弟,按理说大哥的东西正好拿来补贴才对。
“自然愿意,只是……”莫逊也感到意外。
“你在经商上十分有才,总比我这个不爱管事的好。”谢容淮笑道,“我的想法呢,是由你好好经营,到了年底你们家抽个大头,剩下的给各位叔伯姑母分一分,大哥不在了,大伯父还是需要赡养的嘛。莫逊,你看这个主意如何?”
莫逊立即起身向谢容淮作揖,“那我就按七叔所说的去办了。”
“好。”谢容淮微笑着点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了,大家又闲聊几句,谢容琨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地感叹,“以前大哥总是有事没事欺负你,后来殿试你中了状元,他依然到处给你使绊子,大嫂也帮着他,幸好七弟你聪明,每每都躲过去,反叫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唉,想想我们听信他的话,差点让整个谢家万劫不复,真是后怕,又觉得对不起七弟你。”
谢容淮拍拍二哥的肩膀,无所谓道:“没事,幸好现今误会都解开了,大家都和和乐乐的在一起。”
谢容琨眼眶微湿,叹道:“恶人终有恶报啊。大嫂带着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走了,家里总算是彻底平静安宁了,大伯父的赡养问题,我们会负责到底的,七弟你放心。”
“麻烦二哥了,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谢容淮说完,起身告辞。
回到荷影院,谢容淮望着空落落的屋子,心里没什么感觉。北齐的康镇侯死了之后,席衍秋离开荷影院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毕竟衍秋现在来往的书信要被其他人发现,他就真的洗脱不了通敌罪名了。
“小谢。”
一声呼唤,谢容淮看到地上有一道人影晃动,紧接着被人从身后抱住。
“你剿匪回来了?”谢容淮问道,没动,望着眼前残败的荷塘。
薛观海跳到谢容淮面前,半屈膝盖,凑近了仔细的瞧,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生怕错漏了细微之处。
谢容淮见他认真的模样,不禁笑起来。
“你咋又受伤了?”薛观海指着领口上的纱布,蹙眉问道:“哼哼,看来我得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守株待兔抓住想干掉你的混蛋们。”
“我自己碰伤的。”谢容淮后退半步,往池塘里扔石子。
小石子像只小蛤蟆似的在水面上“噗通噗通”连跳几下,沉进水中。
“你脸色不太好。”谢容淮岔开话题,“是出什么事了吗?”
“有么?”薛观海揉揉自己脸颊,“可能是赶着剿灭那帮贼匪,太劳累了而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倒是你,怎么就割伤了脖子呢?太危险了。”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谢容淮扶额,薛观海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韧”品格。
“我没事儿练暗器玩,不想那暗器回旋就给割伤了。”
“……”薛观海困难的咽下口水,问道:“真……真的么?”
谢容淮学薛观海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观海,我们二十年的情谊,你觉得我会骗你?”
薛观海立刻就信了,“我信我信!”他握住谢容淮的双手,正色道:“你下次如果像学,一定来找我,我手把手教你,不收钱。”
谢容淮点头,“嗯,好。”
薛观海欢天喜地,再次扑住谢容淮,“风大,我给你挡风!”
蹲在亭子里吃蜜饯的赵元望着这一幕,捂心口作心痛状:走了席公子,又来一个薛大侠,国舅爷这个整天秀恩爱的混蛋!当着一个没媳妇的人,不觉得可耻嘛!
谢容淮扭动一下,这家伙又拿胡子扎他。
“我不会撒手的。”薛观海重重的哼一声,抱得更紧了。
谢容淮只得作罢,随他去,不过靠在温暖坚实的怀抱中,萧瑟的秋风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暖和起来,仿若春日来临。
心底也变得淡然宁静,只觉得岁月祥和美好。在这条坎坷的道路上能有片刻的安宁,难得难寻。
可惜这份安宁没能持续多久,北齐宣战了。
、人选
北齐以端国细作害死康镇侯,扰乱边境百姓安危为名,厉言表示端国这是在赤果果的挑衅,而一国尊严不可辱,由二皇子亲率五十万大军向端国发动进攻。
镇守边境的谢淳方和谢容邦父子即刻率兵抵抗,但是据传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