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见了,斥责道:“冷就多穿件衣裳,瞧你,比上一回进宫又瘦了。”
流光不好说她是怕的,只点头附和:“知道了,曼箐她们那儿备着呢,呆会我加件衣裳就是,太后就别担心我了。”
太后颔首,切入正题问道:“朝堂之事,我听说了。也该算是老天有眼,你和那小子有缘,倒是哀家白白操心了一场。”
“太后说的哪儿的话?”流光笑着反驳:“卿云知道您是疼我呢!哪里就是白操心了?没有太后您护着,卿云也不能得偿所愿。”说实话,她现在反而更担心郁渐,陛下虽然说答应放他一条生路,没有降罪下来,她还不能完全放心。和宁熹,少不得还得议上个一两个月,再加上准备婚事,暂时还喜不到那里去。
“你知道就好,来,给你。”太后握着她的手,从自个儿腕子上拔下一个血红嵌金的镯子套在她手腕上,说道:“这个镯子本是一对,一只当年给了你母亲。这个,你收好了,算是哀家的一份心意罢。”
“谢太后。”听说其中一只给了莫殇,流光也就不推却接下了。
“本不想让你嫁入皇室,更不想让你嫁那么远,也是老天注定,你们有这缘分,罢了,只希望你比你那薄命的母亲多些福气,两夫妻能和和美美地一起过日子,就算是上天垂怜了。”说着,太后的眼角就微微湿润起来。
流光瞧见了,掏出手帕给太后拭了拭,安慰道:“卿云会过得好好的,太后放心吧。”
太后拍了拍流光的手背,盯着那一只镯子良久,忽生感慨,“这对镯子,一只给了莫殇,另一只,我原想是给皇帝的。偏生他们两个没有缘分,你呢,和咱们家也是有缘无分,祁珩跟着你这么多年,他那份心思,哀家看在眼里,可惜就是他倔强了些,要是他肯……你就该是我的孙媳妇了。哎!哀家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回去时,告诉他让他多进宫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婆子,你都快要嫁了,哀家也不逼他了,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卿云知道了。”流光幽幽地答道,祁珩对她的心思她也明白,她不是寡情之人,可是她先有了宁熹,后来又纠缠上郁渐,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感情能分给祁珩了,她只希望他们能像亲人一样,互相关爱着度过一生。
“走罢。今儿是给你庆生,咱们这就过去吧。”说完,流光搀扶着太后一同入了宴。
宴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喝的酒稍稍多了些,她是寿星,又因早就透出风声要与西凃国联姻,嫔妃们都争相敬酒,流光也就不好推却,都一一接下饮了。只是轮到兰淑妃敬酒的时候。流光就多起了个心眼。兰淑妃看出来她的戒备,装作与她说私密话附上她的耳侧,说道:“我想通了,你放心吧,若是雁忻在天有灵怨恨于你,你去西凃的路上必然不得安生,若是她不怨,我亦无话可说。”
兰淑妃的话让流光稍稍安了点儿心,饮酒之时也就放开了一些,到宴罢的时候,流光找了个机会跟陛下请求:“今儿是卿云生辰,卿云别的不求,请陛下让我去看一看族弟罢。”
楮云澜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指了个禁卫领她过去。
一别半个月,郁渐倒是没有多大变化。楮云澜确实没有为难郁渐,牢中的环境很干净,床上铺着流光给准备的厚厚地羊绒锦垫,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床头。她进去的时候郁渐正在写着什么,那名禁卫给她开了锁,放她进去之后,便退出去了。
“长姊怎么来了?”郁渐听见解锁的声音,一抬头,看见来的竟然是流光。喜色顿时上脸,迎到她面前一揽她入怀,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安慰道:“我没事的,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流光不自觉地环住他纤细地腰身,越收越紧,“不是,陛下答应过不会为难你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我的渐儿。”
良久,郁渐放开抱着她的一双手臂。把流光引到床前坐下,“这儿简陋得很,长姊将就着坐会儿吧。”
流光一指进来时看见他书写的纸张,问郁渐:“嗯,你写的那是什么?”
郁渐也不避讳,从桌上拿起纸张过来给流光看,一瞧,竟是一首长相思:“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词没有写完,大概是流光进来的时候打断了吧,流光忽生悲戚,如果她没有遇到宁熹,不曾与宁熹有过那么一段如胶似漆的感情,或者郁渐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没有隐下他们之间的不伦之恋,也许,她会对郁渐掏心掏肺的衷爱吧,毕竟,他这一张脸,她就两辈子都忘不了。
缘分真是一个弄人的东西,它总是不经意间就把两个陌生的男女交缠在一起,却亦在不经意间让两个熟悉的人彼此擦身而过。
“我闲着无事乱写的,长姊别在意。”郁渐看出流光的哀戚,从她手中拿过纸张一把揉了,安慰道:“不是说陛下会从轻发落吗?等渐儿出去了,长姊就能时时刻刻见到我了。”
“嗯。”流光吸了吸鼻子,忍住流泪的冲动,漾起一抹柔美的笑容来,“我等你出来呢。”说着,从他手中抢过揉成团的纸团来,又接着说道:“这个,就当是你送我生辰的礼物了,可不能这样就扔了。”
郁渐见她好些了,笑道:“我重新写给长姊吧,这一张还没写完呢。”
“就这个就成。”流光小心翼翼地把纸团展开折叠好,生怕不慎给弄破了,收好之后,又笑着对郁渐说道:“我不能久待,二皇子已经去西凃协商停战的事了,过些日子等协定好了,就能放你出去了。到时候,咱们俩邀上萧彧和祁珩,再好好聚聚。”
“好。”
流光依依不舍地打开牢门,最后凝视了郁渐那张瘦削的笑脸,将那纸没有写完的长相思揣得紧紧地,转身步出了牢房。
夜深已是宫禁,流光在临华宫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出宫回府。路过东城街道,街上已经很热闹了。拐弯的时候,一名奴仆打扮的妇人急冲冲地从对面冲过来,没有顿住脚步和一名侍卫相撞,倒在地上捂着脚踝叫疼。
流光听侍卫来报,嘴角微微翘起,掀了帘子,说道:“我去看看。”
下了宫辇,走到歪在地上的仆妇身边,伸出一只手,温和一笑,问道:“你没事吧?可有摔伤了?”
“还好,就是好像扭到脚了。”说完,仆妇伸出自己的手顺势扶着流光站起身。
“大胆!郡主之尊岂是你等可以玷污的?!”在侍卫的呵斥之下,仆妇猛地一缩手,连忙垂着脑袋嚷道:“奴婢不知道,不知道是郡主……”
“无事。”流光笑着一摆手,“你们送她去医馆看看,若是伤势严重再回府告诉我,走吧。”说完,笑吟吟地回到辇上。
帘子一拉,遮挡住外面的视线,流光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中一个小纸团,果不其然,是王筱菲的字迹,相约午时于回味鲜酒楼见面。流光按捺住胸中雀跃,问外面的侍卫,“回味鲜酒楼在哪?”
“回禀郡主,离大皇子府不远。”
“先不回府了,你们送我去酒楼,然后就回去吧,今儿中午我想在那儿用膳,你们回去以后把祁公子叫来就是。”
“是。”
流光在距离大皇子府还有两条街距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下了辇,她已换过衣裳,只要没有侍卫跟着,普通人认不出她。顺着街道走到回味鲜酒楼门外,看着远处拐个弯大皇子府座落的那条街,流光不得不感叹,真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她刚进酒楼,一名妇人将她拦住,“小姐,咱们小姐等您多时了!”说完,挥退了伙计的引路,带着她穿过酒楼内堂,从偏僻处的一则小门出了酒楼,又转了两条小巷,走到一所小宅院跟前。
她打开院门,“奴婢名絮儿,郡主您请讲,小姐就在里面。”
这妇人就是在撞上她仪驾的那一名,流光笑了笑,说道:“我还有个朋友要来,你家小姐也认识的,呆会儿他来酒楼的话,你帮我把他带过来,可好?”
“是,您请放心。”说完,她又跟流光打听了一下祁珩的相貌特征,转出巷子从正门回酒楼了。
流光进了院子,将院门掩上,轻呼:“筱菲,我来了。”
一名神态柔美,大腹便便的年轻女人推开正屋的门迎出来。“你来了,快进来!”
流光给王筱菲的肚子骇住了,足足在院子里呆怔了有一分多钟。她的肚子好大,一双手护在圆滚滚的肚子上,笑得灿烂,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王筱菲打趣道:“怎么这就呆住了?要是我生了再请你过来,你不还得给吓死?”
“我的天!”流光忍住想尖叫的冲动,激动地跑到王筱菲面前,伸手想摸摸她的肚子,却又不敢真碰着那处圆滚滚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怀上的?我真没想到,再见你是这个样子的!”
“我也没想到。”王筱菲牵着流光的手进屋,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才说道:“我都以为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没想竟然怀上了。”说到这儿,她笑着抚了抚肚子,“我的癸水本就有些紊乱,那两个月没来,倒也没在意,不想回了王家镇,父亲瞧着我脸色不好,就请了一位大夫看诊,大夫说我有三个多月身孕的时候,我当时的神情就和你刚才一样,都给吓懵了。”
说完,又是“扑哧”一声笑。
“楮亭誉不知道吧?”
“嗯。”王筱菲点点头,“父亲听说了严良媛的事,他老人家心疼我受了委屈,又怕我回去会陷入妾室间的纷争,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弄没了,就出了个主意让我躲到这儿来了。”
其实王老爷当时听说了楮亭誉和一名宫女做下苟且之事,勃然大怒,他虽是商人出身,但是一向敬重读书人,还在自家府邸后面扩建了一所学堂让镇上穷人家的孩子们免费上学,思想上难免沾染上严谨之风,认为楮亭誉这事做得实在下作,又因确实心疼女儿,这才和女儿统一了战线,坚决不让楮亭誉见女儿一面。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流光问道。
王筱菲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还没拿定主意。”
“那别说得了。等这孩子生出来,你自个儿养就是。要是王老爷不同意,你就把它带到我府邸上去,我出银子,你只管把它养大教好,以后等我们老了,要是夫家对我不好,我就回来找你,让它给我们养老送终!当然,你要是再觅得如意郎君,他不喜欢这孩子的话,你就过继给我,我当成自个儿孩子来养!”说着,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来。
王筱菲一睨流光,笑道:“你这脑瓜子里都想的什么呀!”
两个女人笑成一团。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气
二月中旬,大易国与西凃国签订了停战协议。协议中就两国国境的划分、通商条约、联姻等诸项事宜达成一致约定。西凃国将从大易国手中占下的邛南、贺鸣二县归还大易,大易赔偿西凃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权当赎回此二县。然后,得了银子的西凃国又在通商条约中狠狠的占了一把便宜,获得多项益处,西凃的百姓也就不再计较到底是哪一方先求和了。
此外,大易卿云郡主郁流光与西凃三皇子宁熹的婚事亦落锤定音,婚期定在五月。
流光十分遗憾,王筱菲的产期是在四月中旬,而她要从大易嫁去西凃,三月底就得启程,也就是说,她不能亲眼看到筱菲的孩子出世了。为此,她不得不吩咐曼箐去悄悄地打听锦义府经验老道的稳婆和有名的妇科圣手,好为王筱菲生产早作准备。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在生死边缘上打滚,她不能看着她生产,理应为她备置妥当。
“都快嫁人了,怎么还成天哭丧着一张脸!”王筱菲一面喝着鸡汤,一面问流光。
锦义府的百姓们自打走出了战事的阴霾,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喧扰和繁华,流光和宁熹的婚事。是件举国上下欢庆的大事,自然成为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王筱菲成日关在宅院里知道此事,也不算稀奇。
这些天流光经常往王筱菲这儿跑。她在回味鲜酒楼包了一个雅间,常常借着吃酒用饭到王筱菲这里来蹭吃蹭喝。王筱菲就笑话她,主子专门包席款待侍女,郡主府奴仆的待遇比主子还好!
“哎!”流光把筷子一搁,托着腮望了桌对面的王筱菲,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在为二公子的事烦心呢?”流光已经把郁渐所为告诉了王筱菲,王筱菲听了之后亦非常动容,一个男人能为女人牺牲性命,只为成全她心中痴恋,这样的男人,太少了。
“那倒不是。”
流光近来愁闷不已,倒不是为郁渐的事。她这眼看着就要出嫁了,问题是,萧彧和祁珩怎么办?他们两个对外的身份是她的男宠,两国和亲,她不能带着两个男宠一起嫁过去吧。就算西凃国那边不知情,宁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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