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傻傻地进了食堂,傻傻地煮了面,傻傻地端进办公室,傻傻地递给苏林。
苏林是真的饿极了,抓了筷子刚想入口,连忙抬头问道:“这碗筷是哪儿来的?”
张铁柱无辜地回道:“食堂里的。”
“公筷?”
苏林眯着眼睛,注释男人,像是要将男人扒了一层皮似地。
张铁柱讷讷地点点头,这有问题吗?
苏林狠狠地骂了大笨熊一句,自己有轻微的洁癖,怎麽可能接受公共碗筷,他推开了碗,命令道:“再做一碗,用你的碗筷。”
张铁柱这下是真的不明白苏林的想法了,按理说苏林拒绝公筷是嫌脏,可现在又要用自己的碗筷,难道他就不怕脏了?
虽然这麽疑问,但张铁柱的心里还是舒服的。他到城里工作也快五年了,碰见不少有钱人的故意刁难和歧视,无非是嫌弃他脏、穷,张铁柱虽然老实,不愿和他们交恶,但自尊心却是极强的,但为了家里人着想,他也只能吞下气恼。可苏林不同,张铁柱在初遇他的那晚就能感觉出来,苏林虽然嘴里嚷着自己的房子又小又破,可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吃了自己煮的面,睡了自己那张狭窄简陋的床,在苏林的眼里,张铁柱看不到丝毫的歧视与厌恶嫌弃。
这也是张铁柱那晚愿意收留苏林的原因之一。
张铁柱再次回来时,苏林确认了是张铁柱自带的饭盒与碗筷後,就稀稀溜溜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苏林从小接受了各种礼仪教育,吃相向来是优雅有礼的,就连在父母面前也是如此,可像上次和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放开大胆地吃面却是稀奇的,苏林意识里认为张铁柱是自己的人,自然也就没必要再伪装自己了。
张铁柱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苏林吃完面条,他以为苏林不让他现在出去,是因为想待会儿让他收拾碗筷。
一大盒的面条,苏林吃得酣畅淋漓,
抽出纸巾擦了嘴,苏林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红艳的舌尖轻滑过红艳的唇角,配上那张美艳之极的脸庞,勾引的意味明显。张铁柱迅速地埋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苏林戏谑地看了一眼熊似的男人,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了吧,就没有什麽想问的?”
张铁柱没想到苏林会这麽直接,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张铁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从不撒谎,他对新厂长时而女装时而男装扮相,说实话,确实是没有兴趣的,他只以为这是有钱人的特殊爱好。
苏林一看对方那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着“我一点也不好奇”的木讷的脸,心里的火就止不住地上涌,但突然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怕脾气火爆的自己会吓到男人,苏林凝眉闭眼,深吸一口气,强硬地压下了心里的那把旺火,想着以後得到男人後,一定要把气全部讨回来。
“行了。这次我是要通知你,厂里给你准备了一间宿舍,你今天就搬过去住吧,地址张秘书稍後会告诉你的。”
苏林会想给张铁柱重新安排一个住处,是有自己打算的,一方面,男人住的地方实在太过混杂,苏林可不想自己再经过那条垃圾满堆的肮脏小巷,而且他的爱的初体验怎麽也不应该在那样的环境下进行,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交代了自己的处男身份;另一方面,苏林是个霸道倔强的人,既然他认定了张铁柱是自己的人身伴侣,那麽自己和对方同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他知道,张铁柱是个愚钝却有着强烈大男人主义和自尊心的笨熊,要是自己直接扔给他一套房子,男人必定是不会接受的,那自己的打算可就落空了,他可不想为了这样琐碎无聊的事情和男人吵架。
所以,苏林想出了酒厂宿舍的借口,实际上那宿舍是苏林自己在市区新买的一套房子,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外带独立的厨房、浴室和阳台。苏林不是没钱买不起更大的房子,而是他要断绝男人所有的後路,既然是一室,那自己和男人共寝一室,共睡一床不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就这头笨熊怎麽舍得会让自己睡客厅沙发呢,苏林为自己的聪明与细心而欣喜得意。
只是苏林没想到,男人不会赶他去客厅,可男人会自己睡客厅,还是坚硬冰冷的地板!
张铁柱是想等下班之後再退房搬家的,但苏林却直接命令道:现在、立刻、马上搬过去。
对於苏林的要求,张铁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他弄不明白苏林的想法,但既然是新厂长的吩咐,张铁柱还是请假回去收拾东西了。
张铁柱从小在大山沟里长大,交通的不便几乎让张家村与外界隔绝。张铁柱的母亲和大哥张铁头辛辛苦苦供养张铁柱出村到镇里唯一的中学读书,他们一心盼望能从村里走出一个读书人,光宗耀祖。
只是世事无常,就在张铁柱高三那年,村里遭了大旱,家里是再也没钱供孩子读书了,张铁柱这些年也明白母亲和大哥的辛苦,他心里有愧,母亲为他苍老了,大哥更是到现在都还没能讨上一门媳妇儿,张铁柱在拿到高中毕业证後,就写信和家里人说了自己不读大学了,他去城里做工,听说能赚不少钱。
张母虽然无奈,但也知道么子说的对,这些年他们也确实耽误了大儿子。於是就嘱咐儿子在外好好做事,别担心家里。
仔细算来,张铁柱在城里打拼也有八个年头了,但为了能省多点钱,他一直都住在阴暗冰冷的地下室,这回有机会能搬进宿舍,张铁柱还是兴奋异常的,心里对新来的厂长很是感激。
站在青色的防盗门前,张铁柱忍不住又看了两眼手里的纸条,左右张望一番,再三确认地址没有写错後,掏出钥匙开了锁。
见到屋里的情景,张铁柱瞬间僵了身子,猛地擦了擦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是,宿舍?
事实上,张铁柱见到的房子是苏林新买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外带独立的洗浴室、厨房和阳台。苏林当初看中这套房子,一来是这房子的采光好,加上是位於最顶层,他还特地买下了房子的天台,到时再搭个棚子,晒晒日光也是不错的;二来,这房子离工厂不远,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房子五脏俱全,却够小,一室一厅的格局,苏林是想方便日後自己劝服呆瓜和自己同居。
一想到这里,苏林就忍不住心痒痒,他知道自己委实奇怪,只是一头大笨熊,不懂风情,不解人意,但他就是看上了、爱上了,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尽一切手段将人拐到手,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爱情,说白了,说穿了,也就是心底对彼此的占有欲和极度渴望了。
张铁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套房子,这与集体宿舍是不是相差太大了?
张铁柱算是红酒厂的老员工了,他曾经也是住过集体宿舍的,和另外七个员工一起,又拥挤又脏乱,张铁柱虽然没有苏林那样的洁癖,但也不习惯污浊的环境,恰逢後来有个比他更需要宿舍的年轻人,张铁柱没住几天就主动把床位让出了。
但眼前的这套房子,与其说是宿舍,倒不如说是一套居民房。张铁柱勤恳踏实,他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怕是苏林搞错了,赶紧打电话给张秘书,和对方说了大概。
“你没弄错,安心住着,厂长自有安排。”
张秘书言简意赅地和张铁柱交代了情况,也不等後者反应,就挂了电话。
张铁柱叹口气,心想既然张秘书都这样确定了,他暂时就先安顿下来吧,等日後厂长反悔了,他再另找住处就是了。
张铁柱有些後悔,自己竟然一时冲动就退了原先的地下室,那可还有半年的租期啊,便是到时被赶出宿舍了,他也能回去,不是吗?
张铁柱哪能想到,自己这一搬家,可是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也搭进去了。
张铁柱提着一大包行李,四处检查了一圈,才发现这屋里除了几件电器,其他竟然全是空的,一张家具也没有,实在是太空荡了,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张铁柱琢磨着晚些时候是不是要去一趟二手市场淘些便宜的家具装置一下这房子。
新房子有太多杂事需要处理,扫灰除尘,摆放行李,张铁柱忙了整整一下午来清理。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傍晚。
仲夏的白日总是格外地长,张铁柱张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泛着微白。
张铁柱叹口气,忙了这麽久,竟然忘了买菜米,看来这顿是要去外面解决了。
张铁柱进了浴室,打算洗个冷水澡,除除身上的汗味,天气闷热,他又舍不得费电,刚才就一直没开空调。
张铁柱伸手脱掉身上的黑色紧身背心,刚想褪下短裤,就察觉背後传来一道强烈的视线,猛地转头一看,浴室门上斜倚着一个人,正双手抱臂猛瞅着他的身子。
“厂长?!”
张铁柱疑惑地出声,新厂长怎麽会出现在宿舍里?
对於苏林突然的出现,张铁柱正沈浸在疑惑中,也就没发现对方眼神里的灼热。
“嗯。”苏林站直了身体,目光又多停留了几秒在男人健壮结实、腹肌突显的上半身,想象抚摸上去的触感,“你,要洗澡?”
张铁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裸着身子呢。张铁柱是个大男人,平时和工厂里的其他男员工混熟了,天气实在热得慌,大家也都是打着光膀子的,他倒没觉得有什麽问题,只是对象换成了厂长,而且还是个女厂长,张铁柱就不能淡定了,他赶紧把背心套了回去,眼神示意自己要先冲凉。
苏林心领神会,转过身子,离开了浴室。
张铁柱趁这机会,赶忙将浴室门关紧落锁,因为心里一直想着厂长怎麽会出现在这屋里的事儿,连澡也没洗个痛快,随意地冲了冲身子,穿上衣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一到客厅,发现新厂长正四处走动张望,墙角处还多了五个大皮箱子。
苏林听见身後传来厚重的脚步声,知道是大笨熊洗完澡了。
“我会搬过来。”
苏林的话不啻为一个重磅炸弹,打得张铁柱耳鸣,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没想错,我要搬进来,今後我会住这里。”
苏林看着男人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滞、不敢相信的模样,心里就有气,自己搬过来他不应该是欣喜的吗?
苏林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有多震撼啊!
“哦,屋子我已经打扫干净了,厂长您给我几分锺,我这就收拾收拾,马上搬出去。”
回过神来,张铁柱立马开口解释道。想想也是,这麽好的房子,怎麽可能是为自己这个普通员工准备的,看来自己是真的弄错地址了,得赶快搬出去,要不然该得罪新厂长了。
张铁柱动作利索地提起一旁放置的一袋行李,提脚往门口走去。
苏林方才被男人的话语惊住了,没反应过来,眼看男人就要离开,这才飞奔上去,倏地夺下男人手里的行李袋,睁大了眼睛,怒意明显地抬头凝望着跟前的这头不解风情的大笨熊。
“谁让你离开的?”苏林霸道地吼道,“你是嫌弃这屋小了,那我马上换一间。”
“不,不是的,厂长。”张铁柱慌张地摆手,这房子对他而言已经是顶好了的,他又怎麽会嫌弃呢,只是,厂长刚才不是说要自己住吗?
张铁柱是这麽想的,也就这麽直问了。
苏林心里的气这才消了些许,他提着笨熊的行李重新回了客厅,将袋子和自己的箱子绑在了一起。
“笨蛋,我们就不能同居吗?”
“啊?”
张铁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幻听的毛病啊,怎麽今天就听错了这麽多次呢。
“我说,”苏林大步走上前,垫脚,抬手扯过男人的大耳,俯身上前,炙热的呼吸喷在对方的耳廓,一字一句地顿道:“我──们──同──居──吧!”
苏林和大笨熊张铁柱的同居生活就这样正式拉开了帷幕。
张铁柱是个实诚人,起初听苏林说两人是要同居,吓了一大跳,猛摇头,怎麽也不愿意。在张铁柱看来,即便是情侣也应该发乎情止乎礼,严格恪守最後一道防线,不到结婚是绝不能同居生活的。
苏林暗骂笨男人不知好歹,但见男人实在倔强得讨厌,就只能临时编了借口。
苏林的理由其实挺简单,有心人稍微多留意便能轻易识穿,偏巧遇上的是为人木内、易於轻信他人的张铁柱,还真的就信了苏林的那一套。
苏林哭丧着脸,对张铁柱语重心长地说,工厂体谅职工没房住,为所有的员工都准备了集体宿舍,他是厂长,却也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仔,但待遇还是稍好些的,厂里就给他安排了这套“小”屋,苏林特意加重语音强调了屋子的小来获取张铁柱的信任。
但张秘书在分配宿舍时,竟然独独遗漏了张铁柱,苏林怕张铁柱认为厂里不公,就提出让张铁柱和他一起居住了。
“可,这不方便。”
听完苏林的话,张铁柱还真就信了,他实在是没理由不相信,他一个穷人,有什麽值得被别人骗的呢,相反,对於苏林能不嫌弃地接受他让他住在属於他的房子里,他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只是感激归感激,一男一女住在同一屋檐下,张铁柱还是挺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