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听闻四弟得了风寒。为兄一直想来探望,只是琐事缠身,未得有空。今日见到四弟所以特来慰问一下,还请四弟切莫怪罪。”
既然要问为何早上不来问呢?西楼心里嗤笑,表面依旧淡然。“二皇兄言重了。西楼风寒已好。劳烦二皇兄挂念,该是西楼赔不是。”
月西澈踌躇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西楼没那么多时间与他干耗,探视性地问道,“二皇兄若是还有何事要问西楼,不妨直说。你我兄弟何须避讳太多。”
“呵呵,四弟所言极是。听闻刚才午时父皇召见四弟,不知是所谓何事啊?”
“原来二皇兄是要问这事啊。父皇召见我,不过是去过过目,让我认得他。毕竟大病一场,落下了失忆这么个毛病。”
这话说得倒是在指责做哥哥的。不但没问自己失忆之事,反而问父皇召见之事。显然是形成对比,说做哥哥的对弟弟的关心比那素不关心儿子的父皇还不如啊。
月西澈心下一紧,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再抬眼时依旧波澜不惊,“难得父皇对四弟上心。为兄还怕问及此事会碰了四弟的伤口呢。不过看四弟无所谓的表情,显然对失忆也不介怀啊。四弟若是日后还有什么不懂之处,尽管来找为兄。为兄自当尽力。时辰不早为兄先走一步了。”
月西澈这番话一气呵成,即为自己找到了不提及失忆的借口,又赚足了做兄长的面子,最后还没给西楼任何反唇相讥的机会。
西楼只能再次拱手,“多谢二皇兄好意。二皇兄好走。”
看着月西澈施施然的离去。背影之中透着一股潜藏的力量。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必然会成为大盛王朝的下一任君王。
多年以后,这番猜测果然应验了。月西澈成为大盛王朝第三代君王,史称浩元帝,改年号瞮眏。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西楼见月西澈已然走远,当先便打算抬起脚步朝菀茗宫走去。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就被一道声音阻止了。
“四殿下请留步。”
身形一顿,西楼有些无奈地转过了身,淡淡地朝来人点了点头,“卫公公。”
“呵呵,四殿下,皇上特意让卫敏来这里接您的,说是怕您迷路了。”
月重天这话说得还真是巧妙。是怕自己不赴约吧。西楼心中微微一叹息,抬眼淡然地看向来人。
卫敏很聪明,低垂着头,没有直视眼前这个少年。四殿下的眼神不是一般人对视得起的。更何况是在他不悦的时候。
淡淡看了几秒,西楼收敛了眼中的不悦,一汪深潭又恢复了平静,只听他以更平静的口气说道,“有劳卫公公带路了。”
“四殿下这边请。”卫敏甩了甩拂尘,欠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踩着比平常速度稍慢的步履在前面带路。
这具身子在床上躺的时日太久,本就无力。今日西楼又练了半日武,身子倒的确有些吃不消,连步子也稍慢了些。这卫敏还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怪不得能在皇帝身边当差。此人不容小觑了。
这回来到凌曦殿门口,卫敏没有通报只是直接示意西楼进去。西楼微微颔首,就直接走了进去。
这次月重天没有在批阅奏折,而是站在桌后,手拿画笔在作画。只见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灵活地在纸上运笔。
这般景象,看起来倒像个与世无争的逍遥散人,而他所在的凌霄殿刹那似乎也变成了一方世外桃源。
西楼走上前还来不及行礼。月重天便抬起了头,语带笑意地说,“皇儿无需多礼了。太傅布置了何作业?拿来予父皇看看。”
西楼心下一计,表面却依旧恭敬,从容地从布包内取出了那本启蒙书《论语》,然后双手呈到了月重天面前。
月重天接过那《论语》,挑眉看了看西楼。西楼会意,解释道,“严太傅说儿臣字迹太差,该多加练习。既然父皇说愿意教儿臣,不如父皇抄写一遍,儿臣也好临摹。”
月重天听了这话似乎很受用,一边点头,一边觉得很是有理地说道,“皇儿所言极是。既然皇儿对父皇的字感兴趣,父皇一定好好写,以便竖好榜样。”
西楼纳闷,月重天何等精明得人,怎会如此豪爽地就答应帮自己抄书呢?不过等过了一会之后,西楼就应验了自己的话,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月重天正一笔一划,十分认真地书写着,每一笔似乎都用尽全力,力求完美。写完一字后,还要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检查这字还有何不合之处。
以他这样的速度,也许三天三夜也吵不完了,更别说是明天了。
西楼看了看被月重天推在一旁的画,心思百转,“父皇这画似乎还没有作完吧?”
“恩,朕刚刚才画了一半。”
“那是儿臣耽搁父皇了。这画因一气呵成。若是前后各画一半,会形成色差。到时影响整幅画的效果。这字还是儿臣来写吧。父皇继续画吧。”
“这怎么可以?一幅画,哪及皇儿来得重要?”
西楼气结,表面还不能发怒,依旧得装得为月重天找想的样子。“父皇之画乃是御画。日后若得流传后世,见此画如此不协调,会对父皇的名声有所影响。所以父皇还是先作画吧。儿臣自己来吧。”这话绝对是西楼胡诌的。
这回西楼也学聪明了,不等月重天说什么,就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纸笔,然后低头,握笔,很是认真得书写。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风范。
月重天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取过了一边的画继续运笔。
凌曦殿中似乎一片祥和,殊不知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西楼一开始还照着月重天原先的字快速地写着。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狂草。看着这字,西楼的思绪又开始跨过轮回,飘到前世。
“你不是说要修身养性吗?其实这书法乃是修生养性的最佳选择。”
“那么该练习何种书法呢?”
“自然是狂草了。不要以为狂草看似狂乱,其实一笔一划间自有他的规律。要想练就一手好的狂草,还需用上足够的耐心。怎么样,要不要比一比?看你我到时谁写得最好。”
“好啊。”
……
“你看,我写得狂草如何?”
“唉?你怎么练习狂草了?狂草左驰右鹜,千变万化,若是把握不得当,使人更加心烦意乱。你不是说要修身养性吗?那就该练习瘦金体,飘忽秀美,掩其锋芒。”
“你…”
“呵呵,生气了?别生气,多练种字也好,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都不接受我的好心。哎,这世道真是好人难为啊。”
想起他一边讨好,一边又状似痛心的表情。西楼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就连平静的眼眸也荡起了一层涟漪。
暗潮刹那退去,天空黑云也一同散去。如同明月当空,柔光四射。整个凌曦殿宛如临于仙境。世间美好,似乎只是唯此一笑。
这一笑落入月重天的眼中。眼眸一暗,一束霞光从眼底一闪而过,复又恢复了平静。这个皇儿是越来越好玩了。
月重天放下画笔的时候,西楼也抄袭完毕了,看着自己龙飞凤舞,一气呵成的抄袭,心下不免叹气,也不知能不能过得了。那老头不好打发啊。
似乎是看穿了西楼的想法,月重天突然来了一句,“严太傅对于狂草颇有研究,也甚是喜欢。”
这话一说,西楼顿时如释重负,看来明天这关是好过了。现在才突然觉得会写狂草倒的确是件好事,至少抄起书来够快。
整了整手中抄好的纸张,西楼转而对月重天说道,“父皇,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告退了。”
话音一落,月重天还未表示,就见卫敏匆匆走了进来。
第9章 风波
见卫敏走了进来,月重天正好先顺势不理会西楼,顾问道,“卫敏,何事如此匆匆啊?”
“回皇上,荧妃娘娘带着大殿下在外求见。说是…”话到这里,卫敏一顿,抬头若有似无地看了眼站在月重天身边的西楼,随后又垂下了头。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西楼便淡淡地叙述,“今日午后在练武场,儿臣在耍剑法时,不甚过力,将剑推送了出去,正好插进了大皇兄所站一旁的柱子上。大概是惹恼了大皇兄。”
月重天看了看已然从自己身边走开,来到桌案前的西楼,不禁为他如此不信任自己的举止有些皱眉。心中一动,随即又恢复平静。
“让他们进来吧。”
“是,皇上。”卫敏躬身退了出去。月重天也随后坐在了龙椅上,一手靠着扶手,一手漫不经心地点着桌案。西楼垂首站在他面前偏左的方向,显然是给进来的两人留了位置。
没过一会,荧妃就一脸嚣张跋扈地和她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儿子走了进来,见到站在一旁的西楼时,狠狠腕了一眼,再挂上笑脸向月重天施礼。
“臣妾(儿臣)见过皇上(父皇)。”
“平身吧。”月重天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说话的口气也是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起伏。西楼也揣测不出这人到底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谢皇上(父皇)。”
“荧妃带着大皇儿前来所谓何事啊?”
“皇上,您可要为皇儿做主啊。”荧妃本来还带笑的脸,一下变得泫然欲泣。
西楼心中嗤笑。一般女子前来哭诉,大概开场白莫过于此。其实荧妃这样的女人若是没那么多矫揉造作,倒是也不失为一位典雅佳丽。可惜啊,可惜,终究是深宫毁了她,还是…
月重天听到荧妃这话,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个女人来找自己总是没什么好事的。“荧妃有何事不妨直说。朕自有定夺。”
这话说得太过中立,一时也不好判断这月重天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皇上,今日午后,习武场中,四殿下差点误杀我皇儿。”荧妃一边声泪控诉,一边抬眼瞪着西楼。
听到如此扩大化的描述,西楼猛然抬头,平静的深渊直直盯视着眼前这个女子。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荧妃突然忍不住地在心里打了个突,勉强镇定下心神,忙转开了视线,看向上位者。
月重天有趣地在心里笑了笑,看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是惹恼了眼前这人了。不知会有什么好戏可看。
“四皇儿,荧妃所言可是属实啊?”
西楼收回了视线,也不看坐在上位的月重天,只是低垂着眼,语气淡淡。“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父皇,他分明是故意将剑射向儿臣的。不然,在场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飞向儿臣这边?更令人恼火的是,他见儿臣被突如其来之事吓白了脸,竟还嘲笑儿臣。”
原来他还笑了啊。只可惜自己当时不在场,真是遗憾啊。月重天心下一阵叹息,表面依旧端着帝王的架子。
“四皇儿可有何解释?”
“儿臣听闻大皇兄武艺卓越,横空一剑应该不在话下。”西楼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抬眼一脸崇拜地看着月西沁。
其实自己武艺如何,月西沁心里也明白。只是被西楼这么一追捧,再配上他那真挚的眼神,月西沁心里就有些飘飘然了。毕竟还没人那么称赞过自己,更别体崇拜了。
“那是当然,本殿下当时不过是让着你。”此话一说,月西沁才觉后悔,可为时已晚。接受到自己母妃递来的眼神,不禁自惭地垂下了头。这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大皇兄这般说了。那刚才的话,显然是误会了。”西楼看着月西沁追悔莫及的样子,不禁微微弯了弯嘴角,随后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我想大皇兄之所以会刚才那么说,怕是想见父皇一面吧。毕竟父皇日理万机,要见一面实属不易。而大皇兄又思父心切,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吧。”
既然西楼给了台阶下,荧妃也不是愚笨的女人,如今已经形势扭转,对自己相当不利了,若是再执意追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呵呵,四殿下所言极是。也请皇上切莫怪罪,皇儿对皇上甚是思念,又担心皇上太过操劳,本想借着请安之时,问候一下皇上。可是皇上多半都回绝了各位皇子们的请安,要见皇上一面,实属不易啊。”
亏这个女人说得出来啊。自己不过是随便胡诌点,给她个台阶下,可是她倒好,未免也太过夸大其词了。若是真那么难见,她如今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也许这就是皇宫吧。
月重天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几人,听着他们各人口中的言语,把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最后定在了西楼身上。
“简直荒唐。这话也是随口能说的。随意诬陷四皇儿清白,就是玷污我皇家名誉。这个罪,荧妃你担当地起吗?”
月重天说这话时,依旧是平平的语气,却有不怒自威的风范。荧妃乍听这话,不禁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
月西沁见这般情形,越发怨恨自己,如今还连累了自家母妃,也跟着跪倒在地上,“父皇恕罪,都是儿臣的错,与母妃无关。”
真是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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