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去处理陆伟的事情,一整天都没顾得上你,是不是生气了?”
安逸凡笑容可掬,走到床边坐下来将晨歌连着棉被抱在怀里,低下头吻了吻晨歌红肿的眼睛,道:“若水和道虚给你出气了,我也不会让陆伟好过的,你放心。”
“你别这样……”
起初以为安逸凡是个傻乎乎的人,自己也很是喜欢欺负他,那时候他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那副吃瘪的样子很有意思。渐渐地,安逸凡不再是那副样子了,自己和他闹他也只是顾忌着若水哥哥才不好发作,现在想来背地里还没少整自己。比如那次在马车上,安逸凡为了打断两个哥哥互诉衷肠,竟然把自己摔出去。再后来,因着安逸凡有真龙元阳,周围人都希望自己能和他双修,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更怪了。自己永远摸不透安逸凡的心思,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那一面才是真实的。就好像现在温柔的他,也许也只不过是用来哄骗自己的一层面具罢了。
“我不这样还能怎样?”安逸凡叹了口气,挑起晨歌的下巴直视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道,“和光找借口调开陆伟这件事儿,是我上枯荣寺之前就定好的,那时候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我们会是这种关系,我更不知道和光会拿你做诱饵,这一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如果你知道呢?如果你那时候就认识我,你还会不会同意那个什么和光的主意?”
晨歌的眼神格外清亮,仿佛是三足金乌发出的光芒,照得一切污秽阴霾无所遁形。
安逸凡沉默了。如果当时陆伟是照着商陆城的方向跑,案子递交到三法司,三皇子那边的人一定会狡辩说陆伟是去搬救兵的。可陆伟却是反着跑的,那这就是实打实的畏罪潜逃。敌人的罪名,永远不会嫌多,对方越没有还手的余地事情的变数就越小。如果自己提前知道……
“晨儿,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前尘过往不容假设,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答案……”
胡乱抓起安逸凡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晨歌强扯出一个笑容。真是自己都弄不明白,这个男人也没对自己怎么好,比起若水哥哥和道虚哥哥,他差远了,为什么自己还会喜欢他?在马车上的时候,若水哥哥总是拿些话本给自己讲故事,自己总是嘲笑故事里的千金小姐怎么总是喜欢上一无是处的穷书生。若水哥哥说,那是因为那些小姐久在深闺没见过男人才这般好骗。眼下看自己,可不是个从小在林子里孤立着长大没见过男人的笨蛋。
试探着把自己靠近安逸凡怀里,晨歌觉得好累。手和脚都是冰凉的,指尖麻麻的使不上力气。最近真是哭得够多的了,比族里那些母狐狸眼泪还多,真是太不像样子了呢。
搂着安逸凡消停了一会,晨歌才问道:“你和那个死色鬼说的那个……要娶我做王妃……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只不过这个决定是我这两天才做的,迎娶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安逸凡这话不假,承认得自然也就痛快。
“为什么,你喜欢的难道不是若水哥哥?我以为你就算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也不会让我做你的正妻……”
安逸凡蹙了下眉没有回话。
“其实那个老爷爷说的什么话,你还是在乎的吧?我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总之得到我对你很有利是不是?”
安逸凡可以对自己的父母睁眼说瞎话,可以骗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甚至可以自以为是地去糊弄若水,但现在看着晨歌,居然连摇摇头都做不到了。
“如果我长得没这么好看,也不是什么墨狐,你一定不会喜欢我的吧。”
“晨儿……你钻什么牛角尖呢……你那小脑袋里怎么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假设?”安逸凡彻底没脾气了,这孩子真是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晨歌郁闷地推开安逸凡,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腿喃喃道:“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也确实配不上你……可为什么,为什么道虚哥哥就可以说若水哥哥就算什么都没有长得不好看也会喜欢他……”
“晨儿,你别胡思乱想了,你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心神不宁,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别瞎琢磨了好不好?”安逸凡说着打横抱起晨歌往浴室走,“我们洗个澡早点休息吧,你不累吗?”
猛地被安逸凡抱起来吓了晨歌一跳,下意识的,两条嫩藕似的手臂环上了安逸凡的脖子。还没等安逸凡享受够美人香软身体的亲近,定了神的小狐狸照着安逸凡的脸颊就是一抓。
“谁要你抱我,放我下来,我是公的我自己会走,不是那些娇娇弱弱的母狐狸!”
安逸凡好容易攒起来的笑容被晨歌这一抓抓得粉碎,真想就这么松手把人扔了,可看到他腿上的伤又舍不得,只得先把晨歌放回到床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双手撑在晨歌身侧道:“你是爷的人,怎么爷还抱不得了?”
就算爷要娶你当王妃,也不能容你这么嚣张,否则以后岂不是夫纲不振!
“谁要当你的王妃!自作多情!”晨歌眉毛一挑,“野鸡王爷,我好嫌弃你的你知不知道!”
那点野性子还没发完,晨歌眼前景象一转便被安逸凡翻过身按到了床上,紧接着挺翘的小臀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响亮的一下。
“再说什么嫌弃爷的话,爷就不管你是不是年纪小身子娇嫩受不住,直接要了你。”安逸凡说这,手指还暗示性地在晨歌的臀缝划过,果然让这个一时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撒泼的小狐狸身子僵住了。
满以为这下晨歌该听话了,谁知道晨歌居然抱着枕头再次哭了起来,安逸凡只觉得头皮顿时间炸开了,恨不能撞墙算了。
隔壁的若水与道虚早就收拾好上了床。道虚在床上打坐念经,若水便枕在他膝上闭目运气养神。两人听得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相视一眼。若水懒懒转了个身抱住道虚的腰浅笑道:“早晚有安逸凡后悔的时候。”只是那时候我未必瞧得见了,真是可惜啊……
、第四十七章
若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一排悬挂着的盘香,清新凝神的香气窜入鼻尖给人一种静谧安逸的感觉。
再次进入到这个梦里,若水淡定了很多,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再来就自在多了。身上的酸痛还未褪去,若水不禁觉得好笑——在这个梦里自己都是一块玉石了,怎的还会感到痛?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坠落摔成一块一块的,若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除了酸痛之外,只觉得这身体沉重了些许,怕是因为用黄金修补过的缘故吧。
“道虚,你在做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叫着熟悉的名字,若水精神猛地一阵,眼光向下一扫,果然见到一个容姿清秀的少年僧人正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那僧人听得有人唤自己便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来人,随即站起身合十深深躬□体行礼道:“陛下,师父。”
一刹那间呼吸停滞了,那颗本不是玉石该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尽管这个僧人与自己小和尚长得大相径庭,可那双眼睛若水绝对不会认错。与他的道虚一模一样的沉静深邃,一模一样的仁慈温和。
“我的孩子……那块玉再贵重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你何苦放着锦绣江山不要,非要出家修行侍奉这块玉呢。”老和尚身后一位锦衣金冠的中年男人抢上前来,痛心疾首地拉着道虚说个不停。若水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那中年人又说了什么,只见到他已见苍老的眼中溢出泪水,面容被雍容华贵的衣饰衬得更加衰败憔悴。
“这位施主,贫僧自年幼时不小心打碎这块玉开始变夜夜做梦,梦到这块玉与我诉说千万年的修行如何之苦。他说昆仑山巅的风雪很冷,每一次风刮过都像刀斧划过一般。那山顶上除了白雪什么都没有,一千年一万年都只有他一个。他忍受了无边的寂寞与风霜,等待的就是得证大道的一天。他从不后悔他的付出,因为他还有希望。可是因为贫僧的年幼鲁莽的举动,他付出的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那只不过是梦……”
道虚笑了,温润的面容带着柔和的力量。
“是不是梦贫僧心里明白。身在红尘之中,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自愿或不自愿地去欺骗,唯一能不骗的人就是自己,若是连自己都骗,这一生就太苦了。贫僧骗不了自己,心知这一切都是真的。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即便不能赎清罪孽,多少能落个心安。”
“道虚,你可知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去赎罪吗?”老和尚插了一句进来,“此玉乃是夺天地造化而生,他的寿命与天同齐与地无疆,岂是你一个凡人能够补偿万一的?”
“一年不够就用三年,三年不够就用十年,十年不够就用一生,一生不够就用生生世世。道虚愿永生侍奉此玉于佛前,直到他修成正果那一日。”道虚再次合十为礼,漆黑的眸子里是不容劝解的坚定。
“一念成执,一念成执啊!”老和尚摇头叹息,那个中年男人更是默默无语。
恍然间,若水想起苦禅闲聊时状似无意提起的一句话——道虚这个法号不是他给的,而是这个孩子与生带来的,这个孩子生生世世都唤做道虚。若水没见过带着几世佛缘转世的孩子降生,不知道道虚降生时候是怎样带着这个法号的,只是自己从没在意过,且枯荣寺的和尚在道虚这一辈恰好也都是道字辈,便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如今看来……
傻子,笨蛋,谁要你补偿,你补偿的来吗?若是你今生今世对我好只是你为前尘往事赎罪的话,那这份好我不要也罢!
你以为你区区一个凡俗稚子便能毁去天地灵气的造化吗?上天不过是借你之手让我来渡个劫数罢了,你又何苦以此为难自己……
若水奋力挣扎着,恨不能挣脱桎梏将自己再度摔个粉碎,最好是修补都修补不起来才好,也熄了小和尚这份心思。
一阵风吹来,店里悬挂的几件法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道虚下意识地回头来看正见到在风中飘摇的巨大玉璧。玉璧上的纹路精美绝伦却绝非是某位工匠的手笔,乃是自然天成。玉璧上的纹样高深莫测,似乎包含着深奥的哲理,让人看着便情不自禁地沉沦入迷,想要一窥其中的奥妙,仿佛弄懂了这些纹样便是领悟了天地间无上的大道。
道虚不再与老和尚与中年人多言,转身回到蒲团上打坐诵经。风渐渐平息了,若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都再不能使玉璧有动静了。
目送着老和尚与中年人远去,若水在道虚诵经的声音中安静了下来。现在才发现,这个道虚和自己的小和尚声音也那么的相似,浑厚而有磁性的声音让自己格外着迷。如同自己的道虚一样,这个道虚念经时候的样子,是最英俊有味道的。
“小和尚,你说,上辈子,上上辈子,我是不是也是被你念经时候的样子吸引,所以才爱上了你呢?”
“可我这辈子,分明最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以前的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脸红的吧……”
大殿中忽然响起清脆的玉鸣,那声音仿佛一道涌入心底的清泉荡涤着人的心灵。道虚闻声缓缓抬起头,眼神中不再有方才交谈时的淡泊宁静,却而代之的是一种炙热的温柔。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玉石,即便是碎裂了,也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我对你起誓,我的灵与肉永远属于你,我会用无数次的轮回陪伴你让你不再寂寞……”
“道虚……道虚……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从一开始就……”原来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一直在逃避的不是道德伦常的枷锁,不是天道轮回的劫数,而是……自己的心……我才是那个始终拗不过自己的人……即便是到现在也未能全部释怀……可我一直执着的,又究竟是什么……仿佛已经记不清了呢……我究竟在轮回中遗失了什么……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若水大口喘着气,心底一阵阵酸涩,眼睛更是涩得发疼几乎要睁不开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风寒了喘气不顺当睡着不舒服?”
道虚赶忙从床边的小凳上拿了寝衣披在若水身上,暗道若水任性的不是时候,明明都染了风寒了睡觉的时候却还要不着寸缕只为让自己抱着舒服。
“我又做那个梦了……”若水喘匀了气说道。
“难怪……”道虚一早就觉察到若水睡得不安稳,着意揽着他,谁承想他竟然一下子挣开臂膀自己坐了起来。
“小和尚……你对我这么好,连你的佛祖都不要了,莫不是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刻意补偿我?”
美艳的凤眸泛着微红,非是因为悲伤,倒更像是伤神过度了。
道虚温暖的掌心贴上若水的脸庞,看到平素妖精似的若水闭上眼睛柔顺地贴着自己的掌心摩挲着,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痛。
“佛祖普度众生慈悲济世,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某一个人的,他是天下苍生的。”道虚沉了片刻,忽然别开了眼睛,“若是我要上辈子欠了你的才有今生的缘分,那我倒希望,上辈子欠你的多一些。”
“嗯?”若水闻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