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是名声在外,不少官宦贵人皆想结识一番。只是无名观终究是方外之人修行之地,世俗之人想结交,也不得其门而入罢了。
安逸凡瞧着王山那一脸恭敬的样子,比着对自己是一点不差,顿时沉了脸色,只可惜没人瞧见。
“不敢当,烦请大人领路。”
“王爷是否一起……”
“不必了,本王旅途劳顿,就不去了,你们自去忙吧。”安逸凡挥了挥手强撑着面子,只盼着若水不会拉他一起去。七窍流血的死人,想想都觉得恶心啊……
若水促狭地睨了安逸凡一眼,抱着晨歌牵着道虚的手便跟着王山走了。
、第十六章
常人许是察觉不到,可若水道虚连带着小狐狸都不是凡夫俗子,越走近义庄周身阴冷的气息就越浓。
若水所修的道法尚水,趋于阴柔多一些,晨歌在他怀里待着自然不如在修炼至阳佛法的道虚怀里舒服。若水将晨歌交给道虚,又从道虚手里拿过自己的玉骨伞撑了开,皮毛都有些炸起来了的晨歌终于好受了点儿。
这无雪无雨的居然打起了伞,王山觉着奇怪却没敢多问,只道是高人就是高人,行为举止都与人不同。
待到了义庄,若水客气地让王山留在门外,王山也乐得不进来。死人嘛,谁爱看啊。
“两位请,在下便在门外等候,若有什么需要敬请直说就是。”王山到底是儒家门生,从小读着“子不语怪力乱神”长大的人,要不是亲身经历,他是不会信什么鬼神之说的,可这次的命案真是有些颠覆了他的信仰。
这一路上不说别的,道虚手上那串菩提子的念珠一直在发光他是看在眼里的。越是接近义庄,那串珠子转得就越快光亮就更耀眼。王山暗叹自己倒霉,这次可是真的撞见鬼了。
王山一人在门外胡思乱想自不去管他,却道若水这边一进停尸间就掏出帕子掩住了口鼻。这大冬天的,尸身当是不易腐烂的,可这义庄里的气味实在是腥臭难闻。
晨歌趴在道虚怀里,两只前爪捂在尖尖的鼻子上,一个劲儿嘤嘤地叫唤着。道虚看看晨歌又看看若水,把晨歌又交给了若水,摘下念珠便要挂到若水手上。
“又不是什么鬼王,区区怨灵还伤不到我,你又何必把这珠子给我。”若水推拒道,“这些人虽死了有段日子,可身上那股血腥味还在,还是我上前……”
“不必了。”道虚打断了若水的话,“我现在不避忌血腥味了。”
道虚这话真是惊到若水了。于道虚来讲,对于血腥的忌讳源于佛法的慈悲不忍,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而如今不再避忌,定是已经过了这一境界,体悟到了何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看上去很浅显的道理,有些僧侣要用几十年才能迈过去,不在其中之人根本无法体味其中之艰辛,而道虚似乎也不过就用个个把月而已。尤其是这几日,也未见他如何勤俢,最多是不落下功课而已,居然就突破了。
“看不出小和尚你这么木讷,还有顿悟的时候。”若水微微一笑,抱着晨歌后退了两步示意不拒绝道虚的提议,可仍旧是把念珠还给了道虚,微微扬起下颌,颇有些自负,“就算是如此,你也还是在无(色)界空无边处天里,比之道爷我还差那么一点点,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无关修为高低,你所修道法略有些阴柔,容易招惹脏东西。”道虚眼眸低垂,并未直视着若水。
“他们倒也要敢往我身上靠,你不觉得咱们一进这屋子,这屋子立时干净了许多吗?不怕灰飞烟灭就尽管缠着道爷我好了。”不同于平日里的嬉笑,今日的若水似乎带了锋芒,恍如一把在窍中嗡动的宝剑一般,凌厉地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道虚抬了眼凝视若水的凤眸,抬手抚上若水微凉的脸颊,“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无须事事只靠着自己,又谈何寂寞?不怕。”
不在坚持让若水拿着念珠,道虚转身去检查尸体。
若水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道虚的话看似毫无由来,更是与这眼下所做之事毫无关联,却是真真正正点破了自己心底的那一丝雾霾。可明白是一回事儿,跨过这个坎儿则是另一回事了。
一阵慌乱之后,若水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经文静心,待再睁眼时,便又是平日里那个古灵精怪颇有些妖媚气息的道人了。
好整以暇地看着道虚,有些懒散地随便一站亦是玉树临风,含着笑问道虚:“可有什么异常?”
正说着,道虚隔着空将棺材里的尸身翻转了过来,空气里弥漫的腥臭味道更浓了。
晨歌愈发地不安分了,一个劲儿“嘤嘤”的叫着在若水怀里扑棱。若水瞧着他是有话想说,可义庄这里格外阴冷,也不好叫晨歌变成人形,便猜测着问道:“晨儿,你可是想说这地方的诡异与狐岐山有关?是的话你就叫一声,不是就叫两声。”
晨歌激动地晃晃脑袋,“嘤!”
若水想了想又问道:“此地鬼气甚重,像是怨气极重的鬼所为。狐尾花也算得上是得了地气的灵花,若是生长的环境被鬼气所污染,自然是不容易开花了。莫不是此地的鬼气你在狐岐山上见过?”
“嘤!”
“如此说来,狐尾花不开的因由就在此处了。”若水眯着眼睛环视四周,这义庄里鬼气虽重却也似无根的浮萍一般没有源头,只是残存在这几个死人身上罢了。加之义庄这地方多得是枉死的人,更让人有些分辨不清,只是道虚正在检查的这几人身上的怨气似乎格外重。
“小狐狸,十二年前,狐岐山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起过?”
“嘤嘤……”
若水轻笑一声,幽幽说道:“我猜,这么重的怨念,八成,是个女人留下的……”
话音儿还未落地,就见四道黑影从尸体上闪出汇成一路闪电一般从门缝里冲了出去,下一息,义庄门口的门房里便传出了惊悚的喊叫声:“啊!”
晨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若水泰然自若地先将自己放在地上,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玉骨伞,又将一柄闪着淡粉色光芒的似是剑的东西缓缓插回到玉骨伞中。当剑柄上的机窍合上重新变作华丽的伞柄时,晨歌分明听到外面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狐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声音,普通人是听不到的……
道虚走过来抱起晨歌,掌心上带着温暖柔和的力量轻轻顺着墨狐竖立起来的毛发。晨歌的身体筛糠似的抖动着,蓬松的大尾巴被他扯到眼前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惜被火燎没了的尾巴尖还没长出来,想盖住眼睛还差了那么一截,憨态可掬的样子把若水逗乐了。
“小可怜,瞧把你吓的。”
“这四个人想必是上山时候遇到了这个鬼怪的真身或者是踏入了‘它’所控制的地界才会沾染了这么重的怨煞之气。怨煞之气入体便会让人失了神智,若是不及时拔除便会七窍流血而死。”道虚一边安抚这晨歌一边蹙着眉看向义庄门口,就见王山和几个看管义庄的小吏正趴在门房门口抱着脑袋瑟瑟发抖,那模样真是没比晨歌强到哪去。
“看来真是个女鬼了,只是太没城府性子太急,才一被我道破是个女子便发狂发怒,还想凭着这点残存的怨气杀人,呵呵。”若水说着挑着眼梢瞄了道虚几眼,“这女鬼道行不浅,此处还未到狐岐山上,她竟能凭着留在死人身体里的气息杀人。不过我瞧着小和尚你和那些尸体缠绵了那许久也没沾染煞气,也当真是阳气十足了。你当真不考虑和我阳阳双修一番?”
“不要胡闹。”道虚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我们过去看看。”
若水见道虚抬步就走,带着笑意摇摇头道:“你呀,就这么金贵自己那点元阳,小心等明儿个上了山,全数便宜了那女鬼。”
王山和两个小吏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道虚也知道这时候过去若是拍他们一下说不准能给这几人吓死,便先站在几步之外颂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不必惊慌。”
王山一听是道虚的声音,这才奓着胆子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整了整歪斜的官服磕磕巴巴地问道:“大……大……大师,刚才那……那……”
“刚才贫僧已经查看过,几位枉死的施主皆是因遇了鬼怪中了怨煞之气所致,若水已经将残留在那几位施主尸体里的怨煞之气驱散干净了,大人刚刚看到的那道黑影便是。”
道虚此时想着,那道黑影许是那鬼怪的一个分(身)也说不定,之所以有把握说已经被驱散干净了……道虚望着正站在不远处慵懒随性地看着自己的若水和他手里那把伞……伞中那把鲜少出鞘的一夜昙,剑下从不留活口。
也罢,鬼怪作祟连取四人性命,被戳穿了还妄想着杀人,若是此时还想着讲慈悲,那就真真是迂腐愚蠢了,也不过就是虚伪的小慈悲罢了。
“二位,我们还是回去吧。一则这地方不干净……二则王爷身份金贵,还是有二位高人在身边下关才能心安……”王山身上的冷汗把亵衣都打透了,好在是穿在最里面的别人看不见。刚才光琢磨着请高人来给自己解决难题,怎么就把王爷忘了呢?要是王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把九族都搭上也不够赔的。
“大人,大人不好啦。”正说着要走,就见一个衙役一路跌跌撞撞撞了鬼似的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冲着王山大喊了一句,“王爷遇刺了!”
王山两眼一黑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十七章
若水走后,安逸凡便让人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休息。泄了气似的把自己扔进躺椅里,安逸凡揉揉脸,平生第一次觉得累心。
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没有不会演戏的,装疯卖傻的安逸凡也不是第一个,可皇宫里那些人是用眼睛看人的,而若水真的是用心在看……
“呦,‘二’王爷,您这上山清修一番,还真是与在京城的时候大不相同了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安逸凡揉脸的动作停了下来,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随即便放下了手挑起一抹邪魅的笑闭上眼睛懒懒地招呼道:“和光,可真难为你啊。如此道行高深几近地仙的人,居然愿意收我这个‘二’王爷当徒弟。”
“啧啧,跟着无名观那个道士待了这才几天啊,你也学会斗嘴了。”一个容貌俊美如珍珠般散发着柔润光泽的青年男子凭空出现在安逸凡身前,那道身影好像是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的,长身玉立,别有一番洒脱的风姿。
“说起这个来……”和光促狭地笑了,“你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不会才是本来面目吧?莫不成你这些年的机灵劲儿全是装出来唬我的。”
“你可算是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看不出来我是个真傻子呢,你这几百岁的岁数可算是白活了。”安逸凡说着睁开眼,伸出一指点点自己的眼角,“哎,人老了眼神儿就是不济,你看你眼角都出褶子了呢。”
一句话好像是是个定身咒,和光脸上俊朗的笑容瞬间凝固,若是脸皮能碎成一块一块的,那找个碗放在和光下巴下面接着肯定能接到不少。这个乍看上去神仙似的人物突然变得疯魔了一样满屋子地找镜子。
“你胡扯,我出门的时候才刚用百花露水敷过脸,我的皮肤这么光洁细腻,怎么可能有皱纹。”
看着在屋里上蹿下跳的那个人,安逸凡揉了揉太阳穴。被若水天天欺负不可怕,被那只小狐狸叫成野鸡精也不可怕,可要是让人知道了眼前这个不太正常的“高人”是自己的老师才是真可怕!
“行啦,别看了,是我眼花了还不行?你根本没皱纹。”和光来这里自然是能神不知鬼不觉,但也不能久待,还有正经事儿要说。
和光停下动作,回过身狠狠瞪了安逸凡一眼。
“我是你三弟派来杀你的,原本我还想着做做戏,现在我突然想假戏真做了。”
安逸凡:“……”
坐直了身子,安逸凡清了清嗓子,权当没听到和光的最后半句话,满是不屑地说道:“居然把你派来了,难不成我上山那一趟把他手底下的‘好手’都耗光了?不过我那三弟也真够笨的。我原以为他会派人守在琅嬛山下,只等我一出来就杀了我,没想到若水让我赶着车这么招摇过市跑了三天他才派人来,派的还是你。你说以你的本事儿,真没杀了我回去可怎么交差啊。”
安逸凡话是这么说,可让人听不出一丝担忧。
“他手底下那群杀手固然不是吃素的,可你那好母妃给你培养的护卫也不是花把势啊。你这一路上也没少出手吧?这折损的人手,可是把安逸乐心疼坏了。”和光口中的安逸乐就是当朝的三皇子赵王,一般来说,大家都称呼安逸乐三王爷。
“嘁,母妃那些人还好意思说,竟是让安逸乐的手下都杀光了。我本来是打着给父皇祈福的名号上山的,最后还真就成了亡命了。要不是因为最后那个杀手是我出手弄死的,若水能到现在还怀疑我吗?连累的我还要用苦肉计。”
和光随意拉过来把椅子一坐,大大咧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