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问道:“那唐少侠是否知晓唐问天的所作所为。”
景辰三人都沉默了。
梅以萧说:“我用我的人格为小七担保,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花自开没表态。
梅以萧急了,“小花,小七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一门心思都绕着你转,哪儿还有多余的心眼布下这么复杂的局!”
花自开没正面回答,他跳脱地接上了景辰谈到的结局,说道:“景兄设想的结局中,都没有我群芳阁的影子,若我群芳阁也加入这场争斗,局面又会变了吧。”
景辰说:“是的,若群芳阁要加入的话,那中原武林的胜率会大很多。”
花自开问:“为什么不算群芳阁?”
景辰说:“月华教有两人向你挑战,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哦,有一个是归去了奈何桥,再加上群芳阁三大长老两大护法十二分阁主的显赫名声,月华教的教主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节骨眼惹上群芳阁。他们要动群芳阁,也得等把别的门派都拿下局势基本稳定了来。而且,月华教是关外教派,就算他们联合唐问天把中原武林改朝换代,月华教成了中原武林的老大,也得推出唐问天来管理,这才能服众,而群芳阁,就是牵制唐问天的最好选择。”
花自开说:“唐问天会和我群芳阁对上,是迟早的事。”
景辰说:“是的,群芳阁才是唐问天的心腹大患。”
花自开说:“唐问天这武林盟主是个虚名,可他的武功却不是徒有其表,群芳阁内,唯我能与他一战。”他隐晦地瞥了眼紧闭的木窗,“唐少侠与唐盟主骨肉情深……”
“花自开,你混蛋!”窗外传来唐锦失控地骂声,那叫骂中掺杂着浓浓的鼻音。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小花,你……!”
梅以萧气得要训人,可这三个字刚出口,花自开方才坐的椅子上已是空空如也。
卫道伸了个懒腰,说道:“此次事完后,我们群芳阁该办喜事了,这是一笔大开销啊,我得回房算算账。”
梅以萧问:“什么喜事啊?”
卫道说:“婚事。”他停顿了下,说道,“阁主给唐家下的聘礼和为你筹备的嫁妆,一样都不能少。”
梅以萧:“……”为什么他的是嫁妆啊!
唐锦先是跑,跑着跑着就用上了轻功。
在年轻一辈中,唐锦的轻功无人能及,可这不包括花自开。
几个呼吸间,花自开就到了唐锦的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唐锦闷着不吭声,绕过花自开就想走。
花自开问:“去哪儿?”
唐锦说:“去给我爹当坚强的后盾打垮群芳阁!”
花自开说:“哦。”
哦?就一个“哦”!
唐锦暴躁了,“多说几个字你会怀孕么!”
花自开说:“不会,就是累。”
唐锦:“……”
唐锦凝视着花自开的侧脸,这个人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的,仿佛对一切事物都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啊,也不是,唐锦想,至少梅以萧就能入他的眼,能让他想着,念着,挂记着。
唐锦自己也时常会想不通,他喜欢花自开什么呢。
这个男人成天冷冰冰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冰山,又是个得用各种珍贵药材吊着性命的药罐子,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好,也没回应过他的一腔热情,自己干嘛非得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唐锦想起自己与花自开的初见,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就是跟着梅以萧去了趟群芳阁,远远地看到了那个男人,从此自己的心神都全部为花自开所牵动了。
也许一见钟情就是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事,仅仅是一次会面,就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你在想什么?”花自开问道。
唐锦没好气地答道:“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想出原因了么?”
唐锦说:“你有一副好皮囊,一个好家业,还有天下第一的头衔!”
花自开做了评论,“真肤浅。”
肤浅你妹啊!唐锦很抓狂。
“我就是很肤浅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就是你喜欢你你打我啊!你不要多了不起的样子,我也很不错的好么!我是盟主府大公子,唐家堡继承人,神机老人关门大弟子,名头也够响亮的吧!你别以为我非得在你这棵树上吊死!我为了你和我爹闹翻过好几次,江湖里有多少人表面上奉承我背地里拿我当笑柄说我痴心妄想!我为了给你凑齐治病的药材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我还为你绝食过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赔上了呢!我做了这么多你都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唐锦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花自开却没听。
花自开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锦那一开一合的唇,觉得这家伙比一百只鹦鹉都要吵,要是能让他变成哑巴就好了。
于是,花自开倾□,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把唐锦没吐出的话全都堵回了他的肚子里。
、第八十七话
唐锦傻了,他的神志化作一道烟,从头顶冒出,让他像是一个着火的炉子。
他难以置信地鼓着眼,脑海里循环往复着四个字,他亲我了!
唐锦想要掐一掐花自开,以确定自己是否是在做一场无疾而终的春|梦。可他没这胆子,万一这是假的呢,那一掐岂不就梦醒了么。这样的美梦难得做一次,就做久一点吧。
唐锦合上眼,热烈地回应这个吻。
花自开根本不会接吻,他仅仅是把自己的唇贴在唐锦的唇上,就没了下一步动作了。唐锦可没这么含蓄,他反客为主地咬住花自开,并撬开他的唇舌,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舌|头探入花自开的口腔里。
花自开微感不适地后撤,唐锦紧追不舍,他大力地抱住花自开,不让他逃。
花自开按住唐锦的肩,把他往外推,唐锦不依不饶地咬住他不放,不知不觉地就用上了内力把花自开禁锢在怀里。花自开无法,只得在唐锦吻得忘情时把人的穴道给点了,让人成了一尊木偶。
花自开掰开唐锦环绕着自己的双臂,说道:“够了。”
唐锦发不出声,愤愤地翻白眼。
花自开说:“我解了你的穴道,不准再胡来了。”
胡来?!唐锦想指着花自开的鼻子大骂了,明明是你先亲的我,你说我胡来!栽赃也不带这么理直气壮的啊!
花自开似乎是读懂了唐锦的内心活动,说:“那你就干站着吧。”
唐锦:“……”这太不讲理了!
唐锦的表情风云变幻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又可怜巴巴的,逗得花自开想笑。
花自开无奈,解了唐锦的穴道,唐锦一恢复行动力就饿虎扑食地扑向花自开,妄想再讨香吻一枚,被花自开不给情面地踹开。
唐锦再接再厉地扑了几次,花自开被他烦得不行,终是被唐锦得逞一次,亲在了锁骨上。唐锦就是典型的咬住骨头不撒口的小型犬,在花自开的锁骨上又亲又咬的,像是在吃一盘大餐,花自开拉都拉不开。
成功在花自开的锁骨上印下了泛红的齿印,唐锦心满意足了。这就好比是给私有物品盖章,盖上了,就是自己的了,谁也抢不走。
唐锦餍足地倚着凉亭地廊柱,说道:“花阁主,你是用美男计引诱我不要跟我爹在同一战线么。”
花自开说:“你都听到了。”
唐锦说:“我听到没听到你不比我清楚?”就他那点功夫,要偷听花自开的墙角那是痴心妄想,“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花自开问:“你赞同景兄的说法么。”
唐锦说:“没什么不赞同的,景辰前辈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实也往往证明他是对的。而且他是修真者,不一定这就是个天机什么的。”
花自开说:“你一点都不惊讶。”
唐锦说:“是的,我不惊讶。”
唐锦和唐问天的父子关系不好,可这并不代表唐锦不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
唐问天自小就天资聪颖,读书习武都比别人快比别人好,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年少时就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堡主过世时将唐家堡传给了远不如唐问天的唐冥,这事成了唐问天的心结。
唐冥接管唐家堡后,唐问天就外出闯荡,他闯出了些名堂,但也不是多大的名堂,至少他的名号完全不能和唐家堡堡主这样的称谓相提并论。
唐问天很苦恼,他打算脱离唐家自己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可他没这个本钱。一个只懂读书习武而不懂赚钱的大侠,不管他有过多高的武功多侠义的心肠,最后也得向金钱屈服。
唐问天回了唐家堡,帮助唐冥打理家业,于他自己也是一种学习。
直至十五年前,月华教入侵中原,唐问天挺身而出,用他的武功震慑了天下群雄,当上了这人人都梦寐以求的武林盟主,他迎来了他人生的辉煌。
唐问天把一盘散沙的中原武林拧成一根绳,与让人闻之色变的月华教对抗,并将其打回了关外!
这是一出盛举!
可是,璀璨的烟花后总是空余落寞。
在月华教退出中原后,各大门派世家各归各位,唐问天这个武林盟主也就成了个摆设。
谁都不会愿意让一个外人来插手自己门派的事务,而唐问天这个名义上能号令天下任一一个门派的盟主就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哪个门派和哪个门派有摩擦纠纷了,请唐问天去调节一下;谁和谁要殊死搏斗了,请唐问天去见证一下。
用一个未来的词汇来形容,唐问天这武林盟主的职责等同于一个居委会大妈,管的都是别人的家里长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这和唐问天的期冀大相庭径。
唐问天要的是一呼百应,要的是呼风唤雨。
他的野心远远大于他所拥有的。
唐锦说:“我在府里的这几个月,我爹的书信来往十分频繁,我问过是谁来的信,他就推说是江湖上的朋友。之后出了月华教的事,他就更忙了,我都弄不清他在忙什么。我有次闲得蛋疼,去他书房里看书,无意间看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不是用中原文字写的,我读不懂,也就放到一边了。我当时并没多想,可一联系起景辰前辈的话,这书信,怕是不平常的。”
花自开说:“你是在给我提供你爹勾结月华教的证据。”
唐锦说:“我在跟我的媳妇儿分享家事。”
花自开:“……”
唐锦问道:“你呢?干嘛要让我偷听,难不成花阁主是要让我在你和我的父亲当中做个选择么?站在谁那一边什么的。”
花自开说:“不是。”
“那是什么?”
“你和以萧是好友,若你和他站在对立面,以萧会很难做。”
蜀中的冬日总是说变天就变天,瓢泼大雨顷刻而下,夹杂着声势浩大的电闪雷鸣。如非这冰冷的温度,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到了夏日。
唐锦和花自开都是在凉亭里,亭子的屋檐蔓延出很长,雨水飘不进这一方天地。
可唐锦却觉得自己是赤|身|裸|体地淋着雨,心里透着丝丝的凉气。
唐锦说:“你和小萧感情真好。”
花自开说:“嗯,你们感情也很好。”
唐锦自嘲一笑,“比不得你们。”
花自开敏锐地听出唐锦的语气不大对,可他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
于是他保持了沉默。
“花阁主,我想问你一句话。”唐锦捧起花自开的手,那是生得很美的一双手,修长,有力,指节处有薄薄的茧,这是一双拿剑的手。他用自己的脸颊磨蹭花自开的手心,像是寻求温暖的小宠物,他异常柔和地问,“花阁主,如果我帮着我爹,你会杀了我吗?如果我伤到了小萧,你会杀了我吗?”
花自开很纳闷,他不明白唐锦为什么这么问,他的双眉微微蹙起,这个别人做会显得老气横秋的神态由他来做却意外地有了点孩子气。
花自开说:“前一个,不会,后一个,视情况而定。”
唐锦问:“什么情况?”
花自开说:“以萧的意愿。”
唐锦忽然就笑了,他笑得很开怀,像是遇上了天大的好事,他笑得弯了腰,他笑得眼角蹦出了泪花,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笑着说:“哈哈哈哈,花阁主,我错了,真是大错特错,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你就饶了我的小命别杀我了吧,我可是很怕死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不为什么。”
唐锦笑了很久才收了声,他撑着腰,抹去笑出的眼泪,可他仍在无声的笑着。
他笑得很丑,比哭着还难看百倍。
花自开问:“你在笑什么?”他按住唐锦的唇,说道,“别笑了。”
笑得他心慌意乱。
唐锦在花自开的指腹上亲了亲,说道:“花阁主,告辞了。”
凉亭外风雨肆虐,唐锦却视若无睹。
他一头扎进了大雨中,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他像一只没头的苍蝇,跑得跌跌撞撞,但他的脚步坚定,仿佛十头牛也别想拉他回头。
花自开望向仓皇奔跑的唐锦,雨幕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花自开这样想着,也迈进了雨中。
他没有用罡气护体,雨水打湿了他柔顺的发,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抚摸自己的锁骨,那里有一圈齿痕,是唐锦咬的。
花自开扯了扯嘴角,他想,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