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出现了!
大门被轻柔地叩响了,三声之後来人推门而入。屋里的姑娘们眼睛都亮了,活脱脱的金主的气息扑面而来,哪怕来人只是穿了一身简洁的白色锦衣,但是只消看一眼他的从容风度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真慢。”原沐雨把手中的酒壶丢到一旁,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地说道。
“这里的老鸨太热情,推荐了好些姑娘,打发她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周从玉微微一笑,对一脸期待的姑娘们说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带著失落和庆幸,姑娘们训练有素地退下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八卦门的掌门……我现在还是想不通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麽,别说是为了徐衍武,据我所知八卦门可从来不爱管闲事。”
周从玉幽幽一叹:“看来如果不是在下拿芙蕖宫灭门的真相作饵,原少宫主是说什麽也不会冒出水面的。”
“现在全江湖都像条疯狗一样追著我不放,我冒不起这个险。”原沐雨冷冷一笑,说道。
周从玉惊讶地挑了挑眉:“别说原少宫主会把这种小麻烦放在眼里?”
原沐雨轻哼了一声:“可麻烦终究是麻烦。”
驴蛋终於逮著机会插嘴了:“卢愈怎麽没跟你来?”
“这里可是青楼,他一个竹印师进来不是自寻死路吗?”周从玉想了想还是没把卢愈受伤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掌门还和我这个不孝徒弟相熟?”原沐雨的眼神越发森冷,被算计的感觉莫名涌上他的心头。
“原少宫主可别误会。算起来原兄应该是我的表弟,表哥认识表弟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周从玉微微一笑,看著原沐雨骤变的脸色柔声道,“还是说原少宫主当真以为二十年前的事情没人知道呢?”
原沐雨也没有争辩什麽,只是扯出一个讥诮的冷笑。
“原少宫主现在定是在想,既然大仇已报,原兄的身世也就无所谓秘密了。不过可别忘了,今日在下找上前辈的缘由,正是为了芙蕖宫二十年前灭门的真相呢。”
“有话就说,别遮遮掩掩的。”原沐雨不耐道。
周从玉将折扇开了又合,旋即笑道:“这就要看前辈是否愿意陪晚辈演一场引蛇出洞的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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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秋雨带来了萧瑟的清冷寒意,卢愈和龙禹两人坐在酒楼靠窗的雅间静候好戏上演,时间还早,卢愈看著远处那个即将血雨腥风的小院落,不由感慨一声:“你说掌门要怎麽拿下孝服人?他跑路起来可利索了,还有只孔雀竹印,飞起来贼快。当初我用彤城硬糕拍花了他的脸,结果那只孔雀都能带著昏迷的人跑掉,我觉得今天要拿下他不容易啊。”
龙禹喝了口茶悠然道:“急什麽,反正我长这麽大还没见过谁被他算计了还能活的好好的,早晚的事儿。”
不知道为什麽,这话忽然让卢愈警惕地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屁股。
龙禹叹气:“哎,我的翠浓粉黛啊……要不是你我能放著红粉知己们不看来这里等个不男不女的妖孽吗?我好好的一个护法,竟然沦落到保护自己的属下,这叫一个掉价哟。”
卢愈翻了个白眼心想,真不好意思,因为你上司喜欢乱搞不正当男男关系,我这个倒霉催的正直青年就被勾引走了,问题的本质在於你上司的性向,掰直了他万事皆无。
孝服人迟迟不出现,无聊透顶的卢愈开始苦思冥想,到底要用什麽办法才能拿下孝服人,最後沮丧地得出结论,以他草履虫般的智商和蛞蝓一般的武力实在是很难干得掉头上贴著中二和病娇标签的BOSS孝服人,这家夥年幼无知被迫变性,长大後心理扭曲回头把帮他做变性手术的医生全家都剁了,连自己暗恋的好基友都可以一刀切,还顺便把基友的妹子也切了,正义变态杀人狂。搁在现代够得上枪毙了。
报复社会的BOSS惹不起啊,他这种小人物还是躲远点看热闹好了。
胡思乱想著,原折剑和原沐雨忽然从酒楼下走过了,卢愈兴奋地想要探出去招呼,又怕干扰了人家正事,只好蔫蔫地看著。两人走入小院落之後又没了动静。
日落时分,街上来往的都是归家的人,酒楼里也热闹了起来,好在他和龙禹所在的是一间僻静的雅间,这才没人打扰。
卢愈有一口没一口地咬著甜嫩嫩的糕点,龙禹在一旁哼著不著调的小曲,两人俱是心不在焉。
终於在日落西山之後,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路上。远远的只见他穿了一身雪白的麻布孝服,手上抱著一把箜篌。
卢愈一见到人就缩到了窗子下面不敢看了,生怕被孝服人瞅见了再上来把他还没痊愈的脚筋剪断一次。龙禹见到他被吓坏的样子,顿时笑出了声:“别怕嘛,没见到我进来就在窗边贴了符纸?他看不见你的。”
卢愈这才小心翼翼地从窗台下面伸出了半个脑袋,眼睛贼溜溜地盯著下面的孝服人,见他确实没有反应,这才慢腾腾地爬回了椅子上,好奇地打量著他。
许久不见,孝服人的著装依旧体现出一个洁癖BOSS强烈的个人风格,但是自从见识过他衣柜里的一堆脏衣服之後,卢愈就明白了他MADAO的内在。人前狠辣女王在家废柴死宅的BOSS,这种卖萌的设定真的不要紧吗?
这麽一想内心的恐惧就不再盘旋不去,果然幽默感是战胜恐惧的最佳良方。
要相信周忽悠啊,信掌门得永生。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孝服人推开了,一瞬间附近的气氛为之一变。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卢愈只觉得眼前一晃,再睁开眼睛之时却觉得有什麽不一样了。酒楼还是很这间酒楼,小院还是那个小院,但是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车马却骤然不见了,连世俗的喧闹之声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这个世界仿佛一瞬间跌入了寂静的深渊。
卢愈惊慌地看向龙禹,龙禹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静观好戏。孝服人警惕地回望了一眼,一瞬间骤变的环境让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然後他的手指在白色的围墙上轻轻一点。
雪白的墙面好像在刹那间被时间的长河洗刷,墙面上的白漆一点点剥落了下来,露出了苔藓斑驳的内在,然後是上面金色的符文,每一个都有斗大,每一字之间都仿佛蕴含著天地间的浩然真理──乾坤坎离巽兑艮震!
孝服人一反手拍在墙上,墙壁应声碎裂,轰然倒地。他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後竟然忍不住大笑:“八卦门的九转拘魔阵?周掌门,既然迎客的阵法都摆出来了,何不一现真身呢?”
周从玉从屋内转了出来,手中拿著随身携带的那把折扇,幽幽一叹道:“果然是瞒不过前辈。”
“有一点要先说明,这符阵可是我画的。”屋子旁的槐树上忽然倒挂下了一个人影,正是一直追著孝服人跑的怪人。
卢愈眼睛一亮,倒是好久没见到他了。
孝服人冷冷一哂,道:“先前将我调虎离山的消息也是你放出来的吧。”
周从玉微微一笑:“正是。”
“只可惜当时图个乐子,竟然没有要了那个小鬼的命。”孝服人遗憾地叹息。
在远处看热闹的卢愈心头一凉,摸了摸哆嗦的胳膊嘶嘶地吸了两口气,被变态惦记著的日子可不好过。
“所以这次仍是你们将我骗来?如何?想要在这里要走我的命?”孝服人冷森森地问,又道,“也怪我大意,同样的路数竟然中招两次,说出去真是丢脸。”
周从玉摇头,貌似恭敬实则讽刺地说道:“自然是前辈艺高胆大,有恃无恐。”
卢愈呸了一口,明明是貌美人傻,无脑胆大。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何种本事能将我留在此地!”孝服人厉声道,纤纤素手在箜篌上一拨,两只竹印瞬间跃出,竹熊咆哮一声,堪堪挡在孝服人身前,孔雀发出一声粗哑的叫声,在空中盘旋一周之後猛然开屏,尾翎如箭般射出,一排排打在地上,一时间尘烟四散,而待烟尘散尽,周从玉折扇一收,身上竟然无一伤痕。怪人坐在槐树上,明明手上都已经捏著竹印了,最後却啧了一声,默默收回了手。
“我有两件事尚且要向阁下请教。”周从玉的目光无惧地迎向孝服人,语气平静地问道,“第一,八卦门之变究竟是不是阁下做的手脚;第二,芙蕖宫灭门之事是否确为阁下所为?”
“掌门既然都问了,想必都证据确凿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孝服人反问道。
周从玉肃然道:“第一件事我多少有些证据了,芙蕖宫之事如果真如卢愈说所,你伺机灭了芙蕖宫满门,蛊惑天义门将我姑姑周如芸交由你处置,最後将其杀害,那我周家和阁下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孝服人浅笑盈盈:“既然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何必多言?”
一言不合动手在所难免,怪人坐在树上叹了口气对周从玉道:“你修为尚且,对付这等妖人实在是力有未逮,退下,我来。”
孝服人抚摸著孔雀的尾翎幽幽道:“当初与你同修印人之法犹然历历在目,却不知最初志同道合的人最後会是这般分道扬镳刀剑相向的结局。”
怪人看向印人的背影,沧桑的眼中却浮现出一抹温情和悔恨:“在我失败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不会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了。所以我回头了,而你却始终执迷不悟。”
气氛一时间变得伤感而怀念,直到周从玉一合折扇叹气道:“你们凭什麽觉得我会放任你们在这里单打独斗呢?”
“那你待如何?”孝服人挑起柳眉冷讽地反问道。
“自然是将一份大礼奉上。”周从玉从容一笑,双掌在空中连击了三下。
整个院落摇晃了几下,地下骤然浮出深色的符文,在空中胡乱飞舞,孝服人眼中的讽刺之意越发浓重:“就凭这点雕虫小技……”
话音未落,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之意忽然传来,孝服人一怔,看向大门紧闭的几间屋子,红漆的木门被撞了开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从屋内跑了出来,像是追赶著什麽小猫小狗似的,一拥而上扑向孝服人。
怪人脸色一变,颤了颤冰冷的手脚急忙往後退去,印人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往後飞跃,一直退到了围墙上。饶是见多识广的怪人也不由在心里暗骂周从玉,哪怕时间紧急也不至於不跟他通个气啊!这一下把他给惊得……
周从玉好整以暇地站到了屋顶上,唯恐天下不乱地吆喝道:“谁先碰到他赏五百两!”
姑娘们的眼睛都绿了,不要命地推搡著围拢孝服人,戴著戒指手镯的纤纤玉指死命揪住孝服人的外衣,孔雀凄厉地叫了一声,双目赤红地展开了尾翎一飞冲天,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黑影直奔孝服人,孝服人面色惊惶,反噬的寒意犹如骨之蛆,又像是缠人的藤蔓,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了地上一动也动不了,只能无能为力地任由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香粉将他整个人淹没在了牡丹花下。
孔雀的黑影瞬间打入孝服人的天灵之中,孝服人哀叫了一声,双手抓著头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翻滚了起来,姑娘们被吓了一跳,迟疑地看著这个犹如发了疯病的人,一时间被他的惨叫声吓得不敢靠近。
周从玉从怀中掏出三张银票往半空中一抛,按按掐了一个法诀,将银票往院外吹去,并且高声道:“谁抢到算谁的。”
姑娘们当即丢下了孝服人,浩浩荡荡地踢开小院的木门追著银票跑去。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天灵感往下蔓延,覆盖住了孝服人的整张脸孔,然後是脖子、手臂……黑色的丝线像是密织的蛛网,又像是恶心的虫子,随著黑线的蔓延,孝服人的身上不断散发出浓密的白雾,整个人像是被阴灵缠住了,最後竟然开始溶解,他的身体仿佛被浸泡在了化尸水中,一点点融成了一滩血水!只余一件破碎的孝服和几个竹管掉落在血水中,证明著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在酒楼远远看著这一切发生的卢愈从紧张到错愕,最後陷入了“……”的状态中。龙禹狠狠灌了三杯茶,最後还是忍不住一摔杯子怒道:“那可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啊,万一有个闪失可怎麽办!掌门你什麽时候去青楼找了这麽一群花姑娘来帮忙?竟然不叫上我!”
“你的关注点有点偏移。”卢愈颤抖著嘴唇说道,“难道最大的问题不在於……孝服人这个倒霉催的家夥就这麽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子们干掉了?这反噬……我再也不要接近女人了!”
站在围墙上的怪人在印人的搀扶下回到了地上,围著一滩血水和孝服转了几圈,最後叹气道:“我知道你这小子鬼主意多,但是真没想到会是这麽个……既馊又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的主意。对他这种诡道之人来说女人身上的阴气真是要命的东西。”
周从玉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对屋里的人说:“戏也看够了,驴蛋,放人。”
屋内的地窖被移开了,原折剑拉著一个五花大绑还用破布塞住了嘴巴的人出来,可不正是原沐雨。周从玉看了看原沐雨嘴里的布料,又看了看少了一只袜子的原折剑,最後决定当做没看见。
周从玉对原沐雨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