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是成天开伙的,随时有饭有菜预备着。沈子靖特地让厨子少熬了一点米粥,又亲自一勺一勺喂给沈嘉礼吃,一边喂一边酸溜溜的笑道:“可怜见儿的,都要自杀了。没看出你是这么要脸的人,现在知道要脸了,早干嘛了?”
然后他歪着脑袋凑过去,看着沈嘉礼的眼睛追问:“怎么不来找我?好马不吃回头草,吃生鸦片?”
沈嘉礼那喉咙舌头都受了伤,难以发声,所以也无法作答。一口一口吞咽下稀烂的米粥,他那肠胃得到了抚慰,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回想起早晨旅馆中的那一幕,他知道只要沈子靖再晚来一分钟,那自己现在就不可能再坐在这里吃粥了。
这次自杀成为了他的梦魇,他不想再去寻死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恐与绝望,远比酷刑来的更要痛苦。其实他之所以要死,只不过是因为没了活路。只要是能活,他还是想活的。
活着多好啊!死过一次再还了阳,他现在只觉得人间久违,从沈子靖身上都能闻出几分人味了。
吃了大半碗粥,他扭开头,用气流般的声音咝咝问道:“什么时候去东北?”
沈子靖放下饭碗,很无所谓的答道:“就这两天,不一定!”
然后两个人就没有话说了,并肩坐着发呆。呆了片刻,沈子靖起身出门,也收拾行装去了。
他一走,沈子期便溜了进来。很自觉的跳到沈嘉礼的大腿上坐下,他仰脸问道:“爸爸,你跑哪儿去啦?怎么才过来呀?”
沈嘉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而后用耳语般的音量答道:“爸爸病了,说不出话。改天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子期也用手去摸他的脖子:“是不是上火了?”
沈嘉礼点头微笑:“是呀。”
沈子期向前一扑,趴到了他的胸前——他憋着一股子撒娇的劲头,早就想来哭一场了,哪知道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眼睛里却是并无泪水。颇为动情的咧了咧嘴,又拼命的挤了挤眼泪,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哭不出来,只得悻悻作罢。
沈嘉礼觉得自己并没有怎样娇惯儿子,可是不知为何,沈子期天生一身贱兮兮的小骨头,一看到爸爸就要娇声娇气扭来扭去,比那小丫头还要嗲。及至跑出门去了,他又野了起来,登高上远无所不为;看到了沈子靖,也是一脸肃穆,不敢造次。
此刻沈子期撒娇不止,缠的沈嘉礼坐不稳躺不住。要放先前,沈嘉礼少不得要呵斥他两句,可是死过一次之后,沈嘉礼就感觉自己能够再看到儿子的小模样,就已经是幸运;自己须得惜福了。
那块烟土暂时噎掉了沈嘉礼仅存的一点锋芒与硬气,让他劫后余生般的欣赏着生活中或明亮或黑暗的风光。
他觉着自己是大彻大悟了,然而沈子靖始终是对他污言秽语的聒噪不休;而他饶是大彻大悟,怎奈对方欺人太甚,所以最后也不禁又恼了起来。他一恼,沈子靖便怪声怪气的发笑,也不知他笑的是什么。
如此又过了两日,沈子靖接到上峰的命令,便带上一大一小两位家眷,跟在马天龙的队伍后面出发了。
沈子靖的快乐与忧愁
新年前夕,沈子靖在经过了两场小小战役之后,得过且过的安顿了队伍,自己则是躲进本溪湖市内,预备迎接新年了。
他占据了一处宽敞的大院落,先前本是日本人的住宅,窗子很低,房内安装着地板。在日本人投降撤退之后,这处房屋几易其手,窗子也提高了,火炕也砌上了,轮到沈子淳接管时,已经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中国人家。
沈嘉礼挺喜欢这一套方方正正的房院,凭他当年吃瓦片落下的经验,此房无论如何都能排得进上等行列。早起吃过了饭,他穿着一身薄而软的缎面灰鼠皮袍子,盘腿坐在炕桌前教导沈子期认字。
他现在是很想得开了,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如今活一天赚一天,每一天都该活出个样子来。天晴,屋子热,他那周身伤病暂时蛰伏了下去,而他自己也很知道保养,头发脸面从来都收拾的齐整干净,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目的是要给儿子起个模范的作用——沈子期自从回来之后,受到沈子靖的影响,又有些爱骂人了。
沈子期一笔一划的写方块大字,写着写着打了个哈欠,扭头对着沈嘉礼哼道:“爸爸,外面下雪了。”
沈嘉礼盯着他那本子上的字迹,用鼻子发出回应:“嗯。”
沈子期察言观色,见父亲并没有发出斥责,便开始讪脸:“爸爸,咱们堆雪人去呀!”
沈嘉礼一瞪眼睛:“嗯?!”
沈子期一伸舌头,又一撇嘴,再翻了他父亲一眼,最后低下头,继续写字去了。
沈子期服劳役一般,千辛万苦的写完了这一篇字,送到爸爸面前过目。他虽然写的不情不愿,然而的确是满篇好字,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沈嘉礼看了这一份作业,不知怎的会忽然心花怒放起来,那种喜悦难以言喻。搂过沈子期连亲了好几口,他美滋滋的心想:“难不成,我会养个秀才出来?”
和儿子在炕上闹了半天,沈嘉礼放了沈子期出去堆雪人。独自一人坐在热炕上,他一边烙着屁股大腿,一边还捏着那篇字欣赏。正是得意之际,沈子靖忽然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了。
沈子靖进门时,脸上笑微微的,眼睛很明亮,显见是心情不错。对着炕上放出目光,他开言便问:“哎,美什么呢?”
沈嘉礼当年也是个能骂人的,可如今简直是怕了他那张嘴。犹犹豫豫的低声做出回答,他真不知道下一句甩过来的是不是污言秽语:“在看……子期的字。”
沈子靖坐在炕边脱了鞋,转身爬到了沈嘉礼身边。探头扫了那篇字纸一眼,他毫无兴趣的翻身躺下去,枕在了沈嘉礼的大腿上。
自下而上的仰视了沈嘉礼的面孔,他闲闲的问道:“三叔,怎么了?从来也不给我个笑模样,我对不起你了?”
沈嘉礼怀疑他是要找碴,立刻打起精神答道:“你救我的命,还供养我和我的儿子,我心里很感激你。”
“那怎么成天像死了爹似的,一见我就哭丧脸?”
沈嘉礼本打算沉默,不过转念一想,知道对方这是纠缠上来了,沉默也不解决问题,索性不傻装傻的东拉西扯,消耗他的精力:“你爷爷的确是没得早。”
沈子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禁笑了:“操!越老越狡猾!跟我扯淡!”
然后他盯着沈嘉礼凝视了片刻,忽然又爬了起来。
“你说你很感激我?”
沈嘉礼把那张字纸放到炕桌上,然后看了沈子靖一眼:“是。”
沈子靖一屁股坐在了沈嘉礼面前,开始无声的笑。
他笑的很压抑,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端正的肩膀无规律的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沈嘉礼抬头看了他,心中感觉很复杂,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
“别笑了。”他低声说道:“哪有你这种笑法?你连笑都笑的这么别扭。”
沈子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平直的,毫无感情的发出了声音:“哈哈哈。”
这种诡异的变换,把沈嘉礼也逗笑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他说道:“算了,你随便怎么笑都好,我不管了。”
沈子靖蹲起来,笑了半天,不笑了。
抬手摸向沈嘉礼的头发,他满含讥讽的说道:“嘿哟,你这一阵子可是挺爱打扮的,怎么?想要耍个老来俏?”
沈嘉礼歪头躲了一下:“子靖,别闹。”
沈子靖很执着,追逐着抚摸了沈嘉礼的脸——皮肤软而薄,光滑温暖,但的确是有些岁数了,比不得当年了。
这似乎也触动了沈子靖的心弦。他追忆起前尘旧事,依稀回想起了自己“成人”的那一夜。那时他千不肯万不愿,然而沈嘉礼缠着他死活不放。那时候沈嘉礼不过二十岁上下,人很漂亮——要不是看他人的确漂亮,沈子靖也不会最终就范。
“喂!”他没头没尾的开了口,心头有些迷惘:“好端端的,你怎么就不爱我了?”
沈嘉礼避开他的目光苦笑:“子靖,又想拐着弯儿的骂我,是不是?要骂就骂吧,我听惯了,不生气。”
沈子靖怔了怔,随即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你这个软蛋德行!”
然后他侧身一倒,枕着自己的手臂伸展了身体。
沈嘉礼半晌没言语,后来就见沈子靖安稳阖目,竟是起了鼾声。那鼾声很有规律,而且一声接一声,连绵悠长。他百无聊赖的倾听良久,结果受了那睡意的传染,一歪身也躺下了去了。
就在他闭上眼睛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听得头上传来一声炸雷似的怒吼,随即就见沈子靖的大拳头当胸击来,“咚”的一声正中他的胸口,打的他险些当场断气。而沈子靖吼完那一嗓子后,鬼上身似的猛然坐起,愣呵呵的环顾四周,最后望向沈嘉礼,他怔怔的解释道:“我做梦了!”
随后又问:“我打你了?”
不等沈嘉礼回答,他凑上去将人拉扯着抱进了怀里,手臂死死的勒紧,又小声的说道:“我梦见我们败了……到处在开炮,逃都没地方逃……”
沈嘉礼这时才缓过了那一口气。他并不怜悯沈子靖,不过因为哄惯了儿子,所以下意识的就挣扎着抽出一只手,很轻柔的拍了对方的后背:“没事没事,做梦而已,都是假的,你不要怕……”
沈子靖闭了闭眼睛,一颗心还在腔子里砰砰乱跳。
这个短促的噩梦似乎是吓着了沈子靖,让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若有所思。
他,因为魁伟英俊,所以在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很有一种动人的魅力。沉默到了傍晚,他大概是走出了噩梦的阴影,重新变得恶言恶语起来,动人的魅力立刻就消失了。
沈子期从他那里学会了骂人,然而也不待见他,入夜之后自行在火炕一角铺了被褥,自己脱衣服钻进被窝里去睡觉。沈嘉礼见状,也是要睡;沈子靖觉出自己受了冷遇,越发赖皮赖脸,不是撩一撩三叔,就是撩一撩小弟。小弟装睡不理他,三叔也急急的关了电灯,极力想要提前结束这一天的光阴。
沈子靖讨了个没趣,月黑风高,又不是个大发淫威的时候,只得偃旗息鼓,窸窸窣窣的脱了衣服,穿着一条大裤衩挤进了沈嘉礼的被窝中。
他不安分,上下其手胡乱动作,不一时便将沈嘉礼扒了个精光。沈嘉礼有些急,压低声音提醒道:“子期刚睡……你老实点吧!”
沈子靖得了报仇的机会,此刻就将沈嘉礼的双手攥住按到了枕头上方。低头缩进被窝里,他用嘴唇找到了胸前突起一点,一口噙住用力吮吸起来。沈嘉礼大大的战栗了一下,随后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不肯出声。
沈子靖白天睡了一次,如今完全不困,在沈嘉礼的胸口又舔又吮,又啃又咬,又搓又揉,又掐又拧,手嘴齐上,使尽了花样,却是绝不碰触其它部位。沈嘉礼先还忍着,可是熬了不知有多久,只见沈子靖毫无腻烦的征兆,便忍无可忍的轻声道:“唉……疼了。”
沈子靖不管他,全神贯注的自娱自乐。沈嘉礼被他调理的胸前又痛又痒,偏又身体瘫软,一小丛暗火在下腹部缓缓燃烧,烤的人很不自在。到了最后,他不堪忍受的挣扎起来,而沈子靖拉过棉被兜头盖住二人,在这个憋闷而温暖的黑暗世界中,就到处都是光裸着的胳膊和腿儿了。
第二天,沈子靖大分着双腿,坐在炕上懒了大半天。待到沈子期做完功课跑出去之后,沈嘉礼扭头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沈子靖看着他笑:“蛋疼!”
沈嘉礼盘腿坐在炕桌前,听闻此言,就扭头去收拾桌面纸笔,一边收拾一边笑着低语:“昨夜倒是硬的长久。”
沈子靖伸长一条腿,蹬了沈嘉礼一脚:“过来给我揉一揉!”
沈嘉礼把纸笔收到炕桌下面的小抽屉里,不肯从命。
沈子靖在夜里展了五六分钟的雄风,结果落得三四天内一直蛋疼,折磨得他心烦意乱,恨不能把蛋揪掉。待他气急败坏的熬到疼痛渐消,也就到了年关时节了。
咬人
沈嘉礼端着个糖盘子,把沈子期带进了厢房中去。
厢房空而大,暖烘烘的,里面早已经到了一大群小兵,正围坐在一起看个走江湖的耍猴儿。沈嘉礼把糖盘子送到沈子期手中,又弯下腰嘱咐道:“你乖乖的在这儿看热闹,爸爸过一会儿就来带你回房睡觉。”
沈子期从糖盘子里拈起一粒瓜子,送到齿间一嗑:“爸爸,大哥哥不就是屁股生疮了吗?我又不笑话他,为什么不让我看呀?”
沈嘉礼立刻扯了个谎儿:“大哥哥是大人,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光屁股。”
“那他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光呢?”
“我是他三叔嘛!听话,等大哥哥上好药了,爸爸就来接你。”
沈子期扭头看了猴儿们一眼,点点头,又道:“你别着急,我愿意看耍猴儿。”
说完这话,他就一边嗑瓜子,一边转身挤进小兵队伍里去了。
沈嘉礼回房时,沈子靖已经脱了裤子,正叉开双腿坐在炕上,低头看自己那一条软塌塌的命根子。炕边摆了一只大铜盆,里面热气腾腾的装了半盆苦涩黑水,水中又浸着一条大毛巾。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