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翠微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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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翠微月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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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忙摇头:“臣不敢做此想。”
赵构道:“是最近明白的道理,今世不忘,前世之师。记录下来,时时观摩,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少犯同样的错误。”
岳飞躬身答是。
赵构道:“虽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可是像卿这样能够迅速融会贯通的人太少了。瑗瑗某天对朕说,一个合格的君王,不能够只祈祷上天给自己济世之才;他应该……”
说道这里,赵构忽然道:“你觉得他应该怎样?”
岳飞吓了一跳,道:“臣愚昧不知,更不敢妄言。”
赵构叹了一口气:“有人不是说,“拿的稳枪,口中有唾,就是好兵”么?朕也应该向那个人学习,用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
岳飞莞尔,赵构道:“朕很不满意目前几大将各自为战的情况,每次金兵一打来,都各自不听调遣和招呼,所以,朕想拿你开刀。”
岳飞的笑意更甚:“谢陛下厚爱。”
赵构有些犹豫:“你不会觉得我无耻么?”
岳飞摇头:“本就是陛下的人,想怎么用,自然也是陛下说了算。”
赵构犹豫了片刻,缓缓的伸出手,伸到了岳飞面前:“我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我是个反复无常,心胸狭窄的小人,所以,我希望将这一切,都扼杀在萌芽中。”
岳飞点头,不用再多说,他已经明白了赵构的意思。
因为信任,所以才不客气。
因为亲近,所以才不必小心翼翼。
这一日,赵构将岳飞留在宫中,两人商议了很多,该如何整改军队的想法,从岳飞的军队到地方的厢军,赵构没有半句私言,但岳飞却明明感到了对方的关心。
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陈设都是自己习惯的,甚至连说话的方式,赵构都是挑了岳飞最容易接受的。
在赵构随手递给岳飞一碗莲子羹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前世最亲密的时候。
但是赵构不打算再邀请岳飞游园,更不打算让他作诗。
只有抓不住的时候,才喜欢自欺欺人。
赵构在两人休息的间隙,微微抬头,看见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岳飞身上。
他在这一刻,有着一丝恍惚。
哪怕不能够再近一点,就是现在这样的距离,也好。
但也只是这样一瞬的错觉,当岳飞同时抬头,回以一笑的时候,赵构发现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凝滞,他微微的扭过头,不再去看对方。
他害怕自己流露出不该流露的东西,会使得面前这梦幻泡影,就此消失。
五月的时候,岳飞将朝廷下发的指令,贯彻到了自己军中。
首先是清查人数,然后是规范官职,最后,岳飞所养的那一堆文士,在赵构的反对下,只留下了三人给予官身,其余的皆遣散。
各级的建制也进一步完备,随之而来的兵典每位低级将领都有学习,政治口号也进行了统一,将“收服故土,迎回二圣”换成了“驱逐金贼,还我河山”;跟随这一起的,还有对赵构皇权的神化和忠君的进一步灌输。
秋九月,岳飞来信,请赵构前去检阅自己的军队。
前世,在议和前,赵构几乎每年都要检阅一次自己的军队,不过那并非真的检阅军队,不过是一些仪仗花架子。而等到议和后,十年恐怕也不会有这么一次。
这一世,亲自前去见到真正的军队,去检阅验收它们,是第一次。
赵构留下丞相守旧京,带着其余的官员,并召集其它各将,同去岳飞军中。
那时节正是秋风飒爽,赵构改了行程时间,突兀的抵达军中,当即要求看步兵演练和骑兵冲锋。
有人在旁劝说:“今日晚了,百官也累,陛下不妨明日。”
若是换了以前的赵构,也会这样想,必然会美美的睡个觉,第二天再来吃苦。
可是现如今,他无比想要看到成果。
赵构道:“金贼进犯的时候,可不会管是否天黑,是否有准备。”
演武在黑夜中进行,各种阵法的演练,肉搏格斗,冲锋刺杀,突击侦查,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半夜的时候下起大雨来,士兵们没有丝毫慌乱,雨水泥泞中,毫不含糊。
“杀!”
“杀!”
“杀!”
口号声震天,带着肃杀之气,让大部分文臣变色。
赵构回头问自己的另一将领张俊。
“张帅所部,能否做到这样?”
张俊摇头:“我那些兵,在雨天列队就要了他们的命了,可没办法……”
赵构打断了张俊的话:“这些士兵,不过是普通百姓。岳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将领。他能够做到,训练成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够做到?”
“或许,是岳少保有秘诀?”
赵构拍了拍张俊的肩膀:“你我君臣多年,当年……”
当年张俊倒向秦桧,让赵构失望至极。本不打算再次启用这个人,但最终岳飞的一句话,挽救了他在赵构心中的地位。
“拿的稳枪,手中有唾,就是好兵。”
优秀的人才,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一个好的将领,不仅仅在于如何运用优秀的人才,也在于如何巧妙地运用平庸的士兵。
好兵的标准,并不是要智勇双全,不需武艺绝伦。
只需有纪律,听号令,有勇敢,那么在优秀的将领的运用之下,就会成为中坚力量。
赵构认为,朝廷用人,亦如此。
治世能臣,旷世奇才毕竟是少数,千百年还不出一个。
他手中已经有了一个岳飞,不指望会再出第二个,他也等不起。
他要试着将自己手下平庸的人,变成优秀的人。
赵构拍了拍张俊的肩膀:“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情,让朕失望至极……不过已经过去了,不再提它。朕认为,军之根本,就在于士兵的强弱。无论再巧妙的计谋,手中一群弱兵,遇到了虎狼之师,那些计谋也不过如同云烟尘土。练兵之法,朕已经编成典籍给了你。所用都是一样,不会有人藏私。练兵不过是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好,不如回来做一个富贵田舍翁的好。”
张俊躬身答是。
他忽然感觉现在的皇帝,和以前的皇帝有点不太一样了。
赵构登基之初,他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少年心中的惶恐,不安,自卑,颓废,沮丧,了无生气。
可是现在,他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年轻的皇帝身上所散发出的自信和果断,坚定和朝气。
他隐隐的有着那样的一种感觉,面前这个才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的意志,渐渐的变得不可违抗。
他不敢再轻慢,他很清楚的感到了,如果自己做的不好,这位年轻的皇帝,不会害怕换掉自己。
演武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结束,没有想象中的光鲜和威仪,几乎所有的兵士身上都带着泥泞,脸上有着疲倦,但眼神中,却散发出无限的斗志。
赵构对自己的突击检查很满意,当他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一向老成的赵鼎向其进言:“如今岳飞军容甚壮,陛下不可不防。”
赵构扭头,看着赵鼎,道:“继续说。”
赵鼎躬身行礼,然后道:“我朝一直以来,以文御武,从未有边帅如此强势之时,应早做打算,以防将来尾大不掉之势。”
赵构笑了笑:“卿是担心唐故事吗?”
唐代安史之乱,外族入侵,继任的皇帝虽终于平定了叛乱,却因为对将领管辖不利,导致地方藩镇割据,百余年天子成为傀儡。
赵鼎道:“正是如此,陛下当未雨绸缪,方能够百世安宁。”
赵构的语气仍然温和:“卿说话之前,可曾有过深思?朕不用怕岳飞什么,哪怕他军队再雄壮十倍,朕也不必担忧。且不说他粮草,田地,兵器都由朕控制,单说他军中作战,是为了‘驱逐金贼,为君尽忠,还我河山’,若是他真有异志,又会有多少人愿意跟他干?就算是他真的干了,朕手中也不止他一支军队。朕会督促其它几位大将,不会让他一人独大。这些卿不会不知,却在此说挑拨之词,是何目的?”
赵鼎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赵构却挥了挥手,道:“罢了,不用如此,朕知你并非恶意,但这样捕风捉影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赵鼎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的确毫无恶意,只不过今日见到岳飞所部军容,感到害怕。
他抬头看着赵构,赵构的脸上不见丝毫担忧,他的目光看在某一个地方,似乎在发呆。
赵构的确在发呆,当他说出那番话之后,他忽然就想到了前一世那对岳飞可笑的猜忌。
是啊,有什么好猜忌的?
正如自己所说,对方的粮草,兵器,兵饷都由自己掌控;
对方为了驱除金兵建立起来的军队,会为了谋反而跟岳飞走吗?
就算岳飞真有异志,自己手中难道就只有岳飞一人吗?
一支只去了粮草,后勤补给,信仰的军队,在金人和宋朝的夹击之下,能有什么作为。
可自己前世,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些,看不清这些?
为什么会在收到“必杀飞,可议和”的要求之后,还会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能性?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赵构忽然笑了起来,以前的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懦弱,无能,自卑和胆小,才会做出那样的判断?
他的笑声忽然难以抑制,更加难以断绝,直到最后,他笑出了眼泪。
笑声嘎然停止,他看见岳飞站在营帐外,正静静的看着他。
赵构挥手,让岳飞进来,问:“你都听见了?”
岳飞点头。
赵构又问:“你都看见了?”
岳飞还是点头。
赵构不说话。却见到岳飞忽然单膝跪在地上,郑重起誓:“臣对天发誓,永远不会背叛陛下,会永远效忠,至死方休。”
赵构盯着岳飞,过了片刻,道:“我不相信你。”
岳飞抬头,脸上露出了一股焦急之色,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剖白。
赵构缓缓的说:“我相信的是我自己。所以……我会把这些,都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彻底的,完全的信任你。才能够,控制住我心中的卑鄙和无耻,换来对你的无限支持。”
岳飞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喉头微微抖动。
刚刚他在帐外的时候,亲耳听见了旁人对自己的挑拨,他担心赵构会动摇,他担心会三人成虎,所以他想要辩解,想要剖白。
但是现在,他明白过来了。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三人也决不会成虎。
因为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皇帝,拥有着一颗洞悉人心的眼睛,更加能够洞悉自我的灵魂。
他不会给自己动摇的机会,也不会给自己听信挑拨谣言的机会,永远不会。
岳飞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道:“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猎虎

赵构的脸上,直到此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走出了营帐。
岳飞想要跟上的时候,赵构制止了他:“卿回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信步独行,营中军士见到他都纷纷行礼,而他却好似未见一般。
他的眼前,来来去去晃动地都是岳飞那个时候的表情,他前世,今世,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一次见到这位熟悉的臣子,露出那样的表情。
震惊,感激,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敬佩。
赵构又想起来前世岳飞和自己在一起的表情,恭谨却疏离,有礼,但眼眸深处却有着那么一丝不屑。
那些都过去了吧。
赵构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他抬头,今夜月正明,宝蓝色的苍穹,天河悬星。
赵构在营中找了一匹马,他的亲侍杨存忠急急的赶来,策马跟到他身边。
杨存忠道:“官家要去哪里,是否要我等开道?”
赵构摇头,道:“不必了,你跟着就行。”
他做事还是谨慎,担心自己一个人出去遇到危险,身边有个侍卫总好照应。
虽然,赵构很清楚单论功夫的话,杨存忠也不见得会比自己高明。
他策马而行,在狂野外随意的奔驰起来。
秋日的风铺面而来,带着特有的肃杀之气,他猛然回头,见到越来越远的军营。
赵构一路疾奔,直到周围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时候,他才跳下马,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刚刚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前一世,没有一天不在那种亡命的奔逃中渡过。
跑得快断了肠子,都无法歇息。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从扬州出逃,也是杨存忠护卫,一行人狼狈之极,一路上踩踏无数百姓。
等他安全渡过长江,再次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对岸扬州城,冲天的火光。
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那是自己抛弃了江北的百姓,半壁江山所燃起来的火。
那次,赵构呆在长江南岸不肯走,是杨存忠将其架走的。
当他最后一眼回望大火焚烧的扬州,以及城头那团团黑烟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是彻底的完蛋了。
放弃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抛弃了一次,就会有更多次。
他再次回忆起当年的情形,竟然发现自己也会心痛。
杨存忠静静的站在他身旁,道:“陛下怎么流泪了。”
赵构站起身,说了一句杨存忠永远也不明白的话:“因为想起来以前做过的一些错事。存忠,如果这辈子,朕再让你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记得,不要做。”
杨存忠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赵构说的是什么事情。
赵构却忽然道:“岳飞是你的结义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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