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先例。”
平生汶已经听出些端倪了,萧宇在怀疑墨竹,但是平生汶不是个说谎的人,更何况对著美人,他也无法说谎。
“那麽,如果是平神医,您能一眼就看出坐在你面前的人的脸是真是假吗?”
“要看他的易容是不是当真天衣无缝了。但即使是巧夺天工的易容,只要给他把一下脉,也还是能分辨的。毕竟──再精妙的化妆术也不可能无懈可击。而人工做出来的脸,更是不能反映身体的细微变化。何况……是否使用了改变眼睛颜色的药物,脉象上一清二楚。”
平生汶说到得意处,不免多说了几句,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的他,又掩饰道。
“只是大凡一个人煞费苦心地将自己改变样貌,必定有他的苦衷。只要他不是我意尼教的仇敌,我也不会拆穿他的伪装。”
萧宇也笑了,陪著平生汶笑,笑到最後,却悠然吐出一段话。
“我怀疑──墨竹的脸,是假的。而且我觉得他和我早就认识了,是个我异常熟悉的人,但却不愿意和我相认。”
萧宇的口吻不严厉,但是天成的高傲,虽然相貌极美,这般心平气和的生气也还是不怒而威。
左使,你得罪了个不能得罪的公子了!
平生汶心中一阵叫苦。
“以公子的相貌,也算是天下无双了,只是世间人并不是人人都爱美色,也不是人人都爱公子。若是公子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公子,必定是因为公子的某些部分让他不能接受公子。例如性别,亦或是……那方面的需要……”
“我都让他在上面了,他还非要我变成女人不可吗?”
撇著嘴,生气也是娇纵可爱的萧宇单手托腮。
“而且就算我真成了女人,他也不会接受我。我算是明白了,他逃避我,不是因为我的性别或是我容貌丑陋不入他的眼,而是他……恨我,嫌弃我的身份!”
说到後面,明眸流光,已是嗔怒。
“……这……”
平生汶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彻底卷进不该的事去了。
好在萧宇很快就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了幽怨的神情。
“神医,除去了容貌和身份,还有哪些因素能让一个人没来由得离不开另一个人?”
“下蛊毒,或者是身体极度契合。”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内容有些下流,平生汶停顿了一下,想摆出为人师表的姿态,却不想──萧宇一副认真学习的虔诚,平生汶也有些得意,於是索性便说下去:“男欢女爱本是人的天性,就算对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有怨恨,但是若两个人的身体结下了不解的契约,也还是能跨过相貌和身份的隔阂,重新在一起的。我曾听闻有貌丑的女子绊住相貌英俊的夫君,也有容貌非常的夫人被丈夫嫌弃味同嚼蜡,这便是床笫之欢的效用。”
“床笫之欢?”
萧宇苦笑一声,他自负美貌,天下无双。但这男欢女爱的秘技,却也是一窍不通。
“正是。床笫之术若是到了极致,便是老妇霸占俊男,美人陪伴丑夫,也不足为奇。相貌是其次,心心契合,而後床笫间水乳交融,才是天作之合。世间的美女成千上万,为何唯独那几个女子成了花魁宠妃,无非是她们善於男女欢爱的技巧,教男人离不开她,碰著别的女人的时候总还是忍不住地想念她。”
萧宇勤学地点点头。
“那,这床笫之术,可有速成的法门吗?”
萧宇赤裸裸的提问,刺激的内容惊得平生汶一阵意淫,连忙咳嗽掩饰失态。
“……这种事情……本就是双修的法门,除非天赋异禀,否则也只能等对方心甘情愿与自己修炼。或者──”
平生汶凑近他,越发觉得皮肤细腻得几乎没有毛孔。
“青楼坊间乃是仅次於皇宫的床头秘技的流传之地,而且相对了皇宫的矜持,这边的技法更加的淫荡放浪,萧公子不妨在此处长住,多多观摩。当然也可以品读些龙阳轶事的禁书,从中──”
萧宇听得两腮绯红,他来青楼楚馆本意是刺痛墨竹,不想竟成了──
“……”
虽然是大拉拉地提出要学习,可是到底还是有些脸红。
“只单是蜜穴如何才能弄得男根欲仙欲死,也是只有在小倌之处才能明白。当然,萧公子身娇肉贵,自然是不愿被随便的男人碰触。老夫这里倒有个方子,乃是改自女子保养下身的奇方,你命人将方子里提到的药物熬成膏汤,每日睡前将药膏抹於下体後穴,如此半个月後,便会下体皮肤柔嫩细滑,弹性非常,紧如处子,色泽也是诱人的嫩色。还有一个方子,将药物磨成粉,涂在乳处与分身,十日之後,双乳色泽粉红,惹人心醉。”
这等淫邪的法子,听得萧宇脸颊滚烫,但却是竖著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那我就在这里再住一个月?平神医,你可以每日都来这里,与我讲课吗?”
“恭敬不如从命。”
奸计得逞的平生汶开心地答应了,甚至连自己学习的济世救人的方子可能全都变成欢爱的情趣之物也不在意。
毕竟他已是一把年纪,又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对萧宇做出为老不尊的事情,但是若能寻得借口光明正大地时常和美人共处一室意淫妄想,却也是无可厚非。
──※─※─────※─※─※──────※─※─※─────※─※──
扬州刘香主的办事速度可谓是意尼教中的数一数二。
不过四天的时间,墨竹已经收到了苏卿玉的回复:静候。
是夜,墨青色的天空,几颗孤星寂寞地闪烁,黑石砌成的残雪阁前,苏卿玉白衣胜雪,背手站在亭中。
墨竹一袭青衫,手持四十八节紫竹伞,拾阶而上。
暮春,桃花将谢,琼瓣碎了一地,风吹过,惊起一阵桃花雨,却片瓣不沾身。
收起伞,细碎的花蕊与花瓣轻飘的滑落,墨竹淡漠地走到苏卿玉身後,行了个礼。
“义父。”
“墨竹。”
苏卿玉温和地说著,虽然风采依旧,但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发间已多了几抹白色。
“义父还是不愿意放弃颠覆江山的梦?”
开门见山。
“不错,那是我一生的执念。我把我的全部都赌在上面了,早就没有可能後退!”
“愿闻其详。”
苏卿玉叹了口气,走到石桌边,坐下。
“我曾经有一位异性兄弟,他对我而言是我的全部,我想要江山,也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安慰。”
“义父与萧清小王爷的事情,我早有耳闻。”
“最初,想要江山,是为了他。但是从三年前开始,他已经不再是我颠覆江山的最大动力。我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他,更是为了另一个人。”
“萧玉倾?”
苏卿玉摇摇头。
“我爱玉倾,因为他是萧清留给我的唯一骨肉,我将他当做萧清在这世界的另一次生命。我以为我是爱他的,所以我处处对他好,不惜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牺牲了,也要对他好。可真到失去那个孩子的时候我才明白,曾经以为萧清是全部的我……害死了另一个对我同样很重要的人。那孩子,那从一开始就被作为弃子利用的孩子,早就在我的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
墨竹不做声,由他说下去。
“十多年的养育之情,纵然开始是有利用的成分,但真的付出了,舍弃的时候,有怎是一句‘利用’、‘棋子’就能放下?我将他当做我自己的孩子疼爱,看著他从够著我的膝盖,到与我并肩。这期间的感情,早已融化在骨血里,割也割不掉了。”
“但──最关键的时刻,你选择的依旧是萧清的儿子,牺牲的依旧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
墨竹一针见血地指出。
“是的,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是爱萧清的,我一直坚信自己是爱著萧清的,我无数次告诉我自己,允明只是个弃子,我对一手养大的允明没有感情的!可……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养了十多年也还是有感情的!我……”
仿佛这时才意识到墨竹和苏允明关系匪浅,苏卿玉顿了一下。
“我只是打个比方。”
“无妨,其实人都是有感情的,就算是利用,也还是会产生感情的。只是感情对我而言,却是雾中花水中月,不懂,完全都不懂。”
墨竹站起身,残雪阁外清风徐来,吹皱一池春水。
“凝玉功是以忘却感情为代价修炼的武功,我现在已经是一点也不懂感情了。”
“是吗?”
苏卿玉不无惋惜而又如释重负地叹气道。
“所以,因为没有感情的牵绊,做事的时候也会更加理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我不会为情所困,不会感情用事。”
31 算计
“因为没有感情的牵绊,做事的时候也会更加理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我不会为情所困,不会感情用事。”
笑著,墨竹将落在肩膀的碎花拂去。
“你是转著弯说我感情用事?”
“因为──我不认为你的颠覆皇室计划能够给教中带来任何利益!萧玉倾现在只是世子,他需要你的力量辅佐他成为皇帝,自然会对你许下无数诺言。但是自古帝王最忌讳有人和他分权,意尼教又是传自西域的宗教,他日萧玉倾成为皇帝,或许会给你封官晋爵,拜为国师,但是他会将意尼教定为国教吗?不会的,他不像苍帝般大军围剿,已经是幸事!”
这是实话,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允许自己的统治之下还存在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力量。
苏卿玉又何尝不知道墨竹的话并无虚假呢?
只是他沈湎局中,为情所困。
“墨竹,你当真认为我一定要辅佐萧玉倾成为皇帝,只是为了还欠给萧清的一份情吗?不是的,我早已经不是那麽的偏激,昔日的感情如过眼云烟,我珍惜的是现在,是眼前的人,以及被我伤害被我辜负的人。”
墨竹怔了一下,没有做声。
“苍帝害死我的孩儿,我是决计容不下现在的皇帝!一定要父债子偿!”
苏卿玉的言辞间柔和间,带了几分强势。
“父债子偿吗?为自己假公济私寻找的新借口?”
墨竹缓慢地说著,他的手指是冰冷的,他的声音也是冰冷的。
“我不管你是感情用事还是假公济私,我只从最理智的角度出发。我不认为这件事情能够给意尼教带来任何利益。也许,苏卿玉你没有看错人,萧玉倾做了皇帝会给意尼教特别对待,但是这种恩赐又能持续多久?意尼教现在已经依靠经商融入朝廷体系,若是得到了特权,很快成为天下最大的商户,日後国库紧张,恐怕朝廷第一想到的就是剜下意尼教的肉!”
尾大不掉,或是挟功自傲,都是君王最忌讳的。
谋取江山虽是一本万利的勾当,却也牺牲巨大。用巨大的牺牲换一个也许的成功,本就不值当,更何况即使成功以後,获得收益的可能也不过是百分之一。
这是一笔不值当的交易!
但也正因为知道很难说服教徒赞同自己的谋江山的计划,苏卿玉才会选择利用约斗琅琊山的机会失踪,整个意尼教交给墨竹打理。
墨竹知道苏卿玉的自私,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挪用扬州的款项。只是苏卿玉到底是自己的养育者,所以一直都不曾点破。毕竟,若只是消耗些财物就能将他安抚,墨竹也是情愿的。
但是他已经越来越意识到,苏卿玉将会把整个意尼教引导到危险的方向!
这是墨竹不允许的。
江南的腥风血雨不应该再一次出现,那是只能作为回忆的存在!
他坚决地咬了下嘴唇,他的感情已经被凝玉功磨得几乎没有剩余,但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养育者,到底是件违背道德常规的事情。
“卸磨杀驴吗?”
沈思片刻,苏卿玉抬起头。
“墨竹,你当真不想与我携手天下?我本以为你是最理解我,并且支持我的人了。”
“我能理解你,但我不会站在你的一边。你会把死亡带给意尼教,你将害死数以万计的人,这是我不允许的!”
“一将成名万骨枯,这道理,不用我讲,你也明白。”
苏卿玉合起了折扇,这是他将要动手的表示。
感受到空气的缓慢凝结,墨竹也只是抓起放在柱子旁的紫竹伞。
“你我多说无益,还是──再见吧。只希望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能坐在一起谈话,而不是……成为了敌人。”
撑开伞,墨竹浅浅的说著,准备离开。
苏卿玉却是折扇一挥,一股劲气指向墨竹肩膀的穴道。
“这麽说,你是执意与我划清界限了?”
墨竹身体微侧,闪过他的攻击,依旧平淡地走下去。
“并不是划清界限,只是不能任由你胡来。你重情重义,为了一个承诺,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萧玉倾,本是无可厚非。但是──你无权将意尼教几百年的基业都作为礼物送过去。”
“你怪我任性?”
言辞婉转,动作却是凄厉,说话间,折扇挥动,十几根透骨毒针飞过去,罩住墨竹背後的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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