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佛头的诚意,提出先以半数货品交换一个人出来,免得有谁从中耍诈。至于先交换哪一个……他选择了弟弟。
其实整件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货在中途就遭遇警方围剿,生生损失掉了一半。所谓“分批交易”,只是缓兵之计,大哥再也拿不出什么去换回闻琛了。
他本打算用一批假货蒙蔽佛头拖延时间,再由火女、金毛飞带人从后面突击进去解救闻琛,谁知搬货的时候出了差错,不幸被识破。佛头恼羞成怒,直接命手下将闻琛从顶楼丢了下来。人砸在水泥地面上,血溅了蒋亦杰满身。
肥林带着两名小弟默默走到闻琛的尸体旁,帮他松掉了捆绑住手脚的绳索,却没人去取罩在他头脸上的黑布袋子。因为大家都没有脸去面对他,生怕布袋一掀开,看到他死不瞑目。
早在赶赴现场的途中,大哥就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知道一旦失败,等待闻琛的将是什么。可是面对弟弟的生死,他再没别的办法。
闻琛去世后,大哥整个人迅速地消沉了。他时常整夜整夜坐在露台上抽烟,或是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渐渐疏远了弟弟。因为只要看到弟弟的脸,他就不得不想起另一个陪着他出生入死、却最终被他亲手送上了死路的兄弟。
愧疚变成一条毒蛇,将他紧紧缠缚住,分分秒秒亮出毒牙,大口大口噬咬着他的良心。
蒋亦杰时常在想,如果那次有得选择,他宁愿做死掉的一个。与自己相比,闻琛更冷静也更有头脑,留下闻琛说不定可以陪着大哥逃出越来越艰险的处境。况且能用死亡换取到心上人一生一世的怀念,怎么算都值了吧——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还好,还好回到了十八岁,自己活着,大哥活着,闻琛也活着。
Vincent哥,今天我救你一次,往后在你面前,我终于能够抬得起头做人了!
安置好闻琛,蒋亦杰抬脚拨弄着旁边的废品堆,叮叮当当一通噪音之后,生锈的废铁管和嵌了钉子的木板条滚落满地。他迅速翻捡着,操起一支铁管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刚好,长度也适中,顶端还有斜斜的断茬,正合用。
他猫下腰踮着脚尖钻出巷子,一闪身,疾步跑进了相邻不远的另一条小巷,后背紧墙壁,深呼吸,目光偷偷沿墙角张望出去……
追踪者的身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向闻琛藏身地搜索过去了。蒋亦杰抓住时机,咚咚咚向外拔腿就跑,故意用声音吸引着对方的视线。那些家伙看到人影一闪,呼啦追来,蒋亦杰立刻装作跑晕了头的样子,慌不择路重又逃回小巷。
等追踪者们包围住入口处,蒋亦杰反倒收住了脚步,抿起嘴角转身向对方迎了上去。那柄铁管一端握在手里,一端杵在墙壁上,吱吱哑哑拖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倾斜的断茬瞬间被磨砺得青白锃亮。
他在巷口站定,双脚叉开四平八稳,脸上挂起淡漠笑意,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凌厉劲头。
他就是要做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让那些人以为巷子里藏着某些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行动不便的闻琛,比如内容神秘的纸袋。这样对方就会集中火力对付他,而放弃再到附近继续搜索了。
谁会想到他誓死守住的会是一条空巷呢?
好在小巷狭窄逼仄,易守难攻,就算对方有五六个强壮的男人,也没办法一起冲上来。蒋亦杰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单打独斗的话,豁出去或许能对付一阵,只要撑到大哥赶来,这些人就不会发现破绽,闻琛也就安全了。
如果先赶到的是对方援兵,或者大哥没到自己先被打倒了……那也只好认倒霉吧……
蒋庭辉自以为一切计划得完美而周密。
他先是在贿金上做文章,假意投靠茂西惹恼东佬,实则暗中密会东佬,主动献策帮对方解决掉“如何交收翡翠朝珠”这一难题。三方受益,两全其美。
东佬同台湾那边的社团一直有生意来往,对于最近的新区开发案很想要插上一手,无奈有对头从中作梗,以致屡屡失败。他求助于蔡丙伦,姓蔡的提出让他帮忙打劫一条垂涎已久的清代朝珠作为交换。混黑社会的,作奸犯科是本门功夫,作为一方地头蛇打劫个古董珠宝,自然是手到擒来。怪只怪东佬树大招风,身边也遍布了警方的眼线,他刚把东西拿到手就立刻被死死盯住了,不但没机会与蔡丙伦交易,还随时都有被人赃并获的风险。
要收买人心,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一经探听到这个机密消息,蒋庭辉就同闻琛开始冥思苦想,直到研究出了个偷梁换柱的好方法。他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朝珠取走,杀警方个措手不及,再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到蔡丙伦手上。
蒋庭辉先是放出风声,大张旗鼓投靠茂西,又很不识相地带着小金佛到东佬的寿宴上自取其辱。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金佛传看上半圈,锦盒里头已经塞进了私货。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警方严密监控下,将朝珠带出了酒店。
虽然他的来去都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但是警方为了万全,很可能会派人跟在后头。蒋庭辉不想疏忽掉任何细节。他命令火女对车子底盘动了手脚,开出会场行至十字路口,趁等红灯的空档,就通过底盘上的隐蔽开口将朝珠交给预先躲在下水道里的金毛飞带走了。所以警方拦下车子搜查才会一无所获。
这一环一环算计得天衣无缝,只要把朝珠交给台湾人,再拿回蔡丙伦关于开发案的授权书,就算大功告成了。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横生枝节,他特意只派了金毛飞陪闻琛一起前去交易,谁会想到,竟还有人埋伏在暗处等着坐享其成!
听见闻琛打电话说“被人盯上了”,蒋庭辉尚且能保持冷静,快速思索着对方的目的到底是那一纸授权书,还是根本就想破坏他或东佬的好事。可听到“小妹路过救了我”这几个字后,他彻底坐不住了。
整件事前前后后都瞒着蒋亦杰不给他知道,就是怕把他拉进来遭遇危险。谁知道阴差阳错,竟在半路也能给他遇到。这算什么?命吗?难道说做了兄弟就会被看不见的线栓到一起,挣也挣不开了?
蒋庭辉一边带着火女、肥林几人往车上跑,一边打给金毛飞:“你在搞什么!你人呢!”
金毛飞一见闻琛不在,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循着远处几辆极速飞奔的车子追去。接起电话他也没好气:“我去取车嘛狗屎閪,哪知道有人埋伏!”
“明知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把车停在附近?你带没带脑子出门!”蒋庭辉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可他心里着急,一定要找个人训几句才能平复下来。如果小妹出事了,还管什么东佬、茂西,还选什么堂主、坐馆,就是当了总统又有个屁用!
遇到原则性问题,金毛飞谁也不给面子:“为什么不停附近?扑街,车当然要停在停车场啦混你个帐!交通法规是定出来当纸钱烧的吗,是保障市民出行安全!”
嘴里骂骂咧咧,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急。虽然闻琛不是从庙口街一起走出来的,但是这些年同吃同住,早已情同手足,在他们几个眼里,闻琛就是个温和、细心的兄长,是除了蒋庭辉之外最信任的人。
更何况,闻琛被劫,也是他没有尽到保护的职责。
眼看着前面几辆车拐进了巷子,金毛飞也紧跟着转了过去,可是那些巷子错综复杂,一进里面就跟丢了踪影……
立在蒋亦杰面前的几个男人个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看起来绝非善类。他们团团围住巷子入口,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戏弄与嘲讽,活像是一群老猫在围观一只无可遁形的倒霉老鼠。
蒋亦杰快速打量一圈,伸出食指对着其中外表最强壮的那个勾了勾,牵起半边嘴角,露出个挑衅般的微笑。
他有他的打算,在没有亮出实力之前,对手往往会轻敌,趁这个时候解决掉最难搞的一个,接下来或许容易点。而且第一个对手,必须要干净漂亮地一招放倒,以此震慑后面几个,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那男人没想到蒋亦杰以寡敌众还敢主动挑战,对左右露出个难以置信地轻蔑嗤笑,不等笑容收尽,就挥起拳头攻了上来。蒋亦杰眼睛眨也不眨,像是被定住似的,待拳风扫到面前忽然偏过头纵身一跃,单腿踩住旁边墙壁,用力一蹬,借势窜起一人来高,对准那男人的锁骨位置弯起手肘全速砸去,下坠力加上身体的重量,“咔嚓”一声锁骨断裂,对方当即瘫倒在地,痛苦地缩成一团。蒋亦杰乘胜追击,拉起对方一条手臂,抬脚猛踢在腋窝处的粗大神经上,男人“哀嚎”不断,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同伙眨眼间被废掉,剩下几人一下不见了嬉皮笑脸的腔调。也不多费口舌,两个家伙一起出手,试图左右夹击挟制蒋亦杰。
蒋亦杰盯住其中一个迎着冲了上去,小臂搪起一记直拳,另一只手挥舞铁管插向对方太阳穴,对那家伙为了躲闪,身体剧烈后仰,略微失去平衡,铁管划过对方鼻梁插|进了后面疏松的砖墙。与此同时,蒋亦杰抬起膝盖“嘭”一声顶在对方裆部。男人吃痛,一下夹紧双腿,太监样尖着嗓子嗷嗷嗷直叫。
正专心对付这边的时候,另一个人趁机从后面偷袭,抬腿踹向蒋亦杰侧腰,他躲闪不及,咬牙挨下,顺势一转身,抽出铁管朝对方挥去。铁管带起的灰尘撒在半空,刚好迷住了男人的眼睛,蒋亦杰瞅准那小子闪神的功夫,越前半步凌空飞起一脚,踢在对方右肋下侧肝脏的位置。力道之大,直接将人踢得撞在墙上,又顺着墙壁滑落下来,瘫软在地。
不想他自己落地时正落在高低不平的石板接缝处,脚以很不正常地角度别了一下,隐约听到关节轻微地“咔哒”声,蒋亦杰心里暗叫糟糕,悄悄挪动下位置,脚腕骤然一阵抽痛。他又急又气,额上的汗滴滴答答顺着头发淌了满脸,渗入眼睛,火辣辣的难受,体力也随汗水逐渐流失着。
对面三个人似乎不想恋战,彼此用眼神商量了一下,齐齐扑了过来。蒋亦杰本想后退几步拉开空间应战,刚一撤脚,仿佛一股电流从脚腕上炸起,瞬间穿透半边身体,将他撂倒在地上……
你老母的!死就死吧!好歹保住闻琛,老子也算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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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 凉风有信。妹子扔的一个地雷
鞠躬感谢 书小梦向前冲 妹子扔的一个地雷
鞠躬感谢 阿七 妹子扔的两个地雷
被炸的感觉妙不可言,十分舒爽,我要去面朝大海努力!奋斗!
37章
眼看着三个男人同时冲了上来;形势危急,蒋亦杰赶紧一骨碌翻身,试图双手撑地爬起来。可是之前那下电击般的疼痛还没过去;一条腿使力根本掌握不好平衡,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狼狈地向旁边栽去。
袭击者瞅准机会,从背后一把扭住了他的肩膀,抓紧手臂向后拗去。这种情形只要用鞋跟大力踩在对方脚背上,就可以瞬间摆脱钳制,但是蒋亦杰只能单腿着地,这招使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扬起头猛力向后一窜,用较为坚硬的后脑勺去撞击对方鼻子。身后那人似有防备,赶紧一偏脸孔,到底还是被撞到了颧骨,随着“咚”的一声闷响,押着胳膊的手应声松开了,可蒋亦杰自己也被撞得头晕眼花,完全没防备对面挥上来的拳头,被人一拳砸在下巴上,双脚离地横着飞了出去。
一个男人上前用膝盖顶住他后腰,反剪双手,揪住头发向后扯起来大声质问:“人呢?东西藏哪了?”
另外两个男人已经往巷子深处搜去,一边走一边在破烂竹竿与堆积的废弃物间翻找着,恶狠狠咆哮:“出来!妈的,快点滚出来!”
蒋亦杰动了动麻木的下巴,勉强转过头对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笑笑:“想知道人藏哪了?有本事自己找出来啊。要不然,你喊我一声老爸我就告诉你!”
那人没想到他在这种任人宰割的处境底下,竟还敢嘴硬占便宜,当即咬牙切齿地高举起拳头:“你活腻歪了吧!看我不……”
蒋亦杰知道这下是铁定躲不过了,索性趴在那动也不动。甚至在一瞬间里,已经预想到了随之而来疼痛的程度,以及……破了相会不会留疤这样的无聊问题。
忽然,他的余光扫到一个敏捷矫健的黑影,“嗖”地窜了过来,犹如彪悍的母豹子一般跳到男人背上,将那家伙扑到在地,又顺势一滚,自身稳稳站起——原来是火女。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她又一把抓住对方双臂将人提起,锁手,转身,弓腰,一记漂亮的过肩摔,把那家伙整个拍年糕似的拍在地面上。
作为这群人里唯一的雌性,火女完全不具备雌性动物该有的温柔与细心,但是当家人受到侵犯时,她就会立刻化身成保护幼崽的疯狂猛兽,亮出尖锐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