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嚷嚷声让善保停了下来,并退了回去。永琪立刻向后缩了一段,暗暗地松了口气。
刚刚调整好呼吸,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哎呦一声惨叫。
善保摸着下巴看着纹丝未动的大门,说:“这位主子真是眼睛不好,连大门在哪都看不到。”
这间客房里有一个角落放有书桌,所以开了一扇落地窗,大门其实在另一边墙上。而那扇落地窗,因为善保要休息的关系,所以牢牢地锁住了。
因此,刚刚小燕子飞起一脚踹窗的时候,窗子动了两下,但仍很强壮地没有开,可见张大人家的房子建的还是很结实的。
永琪愣愣地听着外面小燕子的惨叫,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拉开了门。
门外,小燕子正躺在地上没有爬起来,那四仰八叉的难看模样,也不知道永瑜看中她哪里。
永瑜也刚刚跑过来,看到小燕子一声大叫:“小燕子!你怎么了?”
永瑜狠狠瞪了永琪一眼,把小燕子小心地抱起来:“小燕子,你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小燕子可怜兮兮地揪着永瑜的衣服:“我脚崴了。”
永瑜立刻瞪着永琪:“五贝勒,你怎么能这么对小燕子!她要是得罪你了你大可以好言相劝,为什么要害她崴到脚?”永瑜心疼坏了,小燕子平时就靠飞来飞去跑来跑去打发时间,这脚崴了不等于鸟没了翅膀,只能傻坐着吗?
永琪指了指那有明显脚印的窗子:“看清楚,是你的小燕子踹到窗子才崴到脚的。哼,白长这么大眼睛,踢场子的时候却连门往哪边开都看不出来。”
永瑜愣了一下,傻傻地看着那窗子上的大脚印子。
永琪接着说:“还有,这里是钮祜禄善保大人的房间,小燕子一个未出闺的大姑娘,没头没脑地踢人家房门往人家屋子里跑是什么意思?”
永瑜脸顿时有些火烧一样的感觉,但又马上理直气壮地说:“小燕子是去找你的!”
“哼!就算是找我,有手不会敲门啊?脚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开门的,你那个叫夏雨荷的娘没教过你吗?亏她还是一代才女。”
小燕子委屈极了,她扶着永瑜的肩努力跳起来,指着永琪的脸大叫:“如果不是你把紫微打成那样,我会这样吗?”
永琪挑着眉:“紫微?怎么,她还没死?”
站在房门口的善保当时就笑喷了,这孩子的嘴巴还是这么毒。
永瑜和小燕子同时被他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小燕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着脚大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紫微……哎呦我的脚……”
永瑜立刻小心地扶着小燕子,一脸正气凛然地对永琪说:“五贝勒,身为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能那么没有良知的欺辱一名柔弱女子?紫微她毕竟是……是……”永瑜差点说毕竟是你亲妹妹,但突然想到绝对不能这么说,只要硬着头皮把她现在的身份说出来:“毕竟是你妹妹的贴身宫女!”
小燕子紧跟着大叫了起来:“没错!紫微是我的贴身宫女,你凭什么打她还把她吓成那样?你真是太残忍了!你必须去跟紫微道歉,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永琪一愣,昂头哈哈大笑,然后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宫女?原来你们还记得她是个宫女啊?哼,不要忘记了,我可是大清朝的五阿哥,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不过是个奴才,你以为一个奴才,有资格让我这个主子去道歉吗?哼,既然身为奴才,我这个主子要打要骂她都得受着,这么点规矩都不懂,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而且,不要说她只是个宫女,就算哪怕她哪天成了主子,也洗刷不了她曾经是个奴才的事实,身为奴才,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一朝为奴,就一辈子也脱不掉那个痕迹!”
两人被永琪的一番言词激得脸色惨白,小燕子是吓的,永瑜是气的。
小燕子被吓是因为她没想到紫微会永远被冠上奴才的印记。她以前在大杂院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那些日子里她都是自由的。她或许穷,或许有了上顿没下顿,但她是自由的小燕子!她过着自己的生活。而那些奴才,他们的一切都掌握在主子的手里,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是生活在主子的生活里。就算是平凡人家,如果不是真的过不下去或是世代出生在奴才家里,谁会想去当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呢?
所以,小燕子害怕地低下了头。
而永瑜被气,是因为他知道永琪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让他知道自己的额娘即使再受宠,也仍然是个奴才。
永瑜承认自己最受不了这一点,令妃也是一样,这是他们心头上的刺,谁也不能碰。可永琪就是能碰,而且还一碰再碰,偏偏两人都舀他没有办法。永琪似乎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借着这点来刺激这对母子,不停地将他们的自尊打击成一地碎片并以此为乐。
令妃是当过奴才,而且还是孝贤皇后身边的奴才,在永琪小的时候甚至还被她服侍过。这些都是事实,永瑜也是知道的,所以凭良心说站在永琪的角度上他也会看不起令妃,但现在令妃是自己的额娘,永瑜就是再恨令妃这个身份他也不会明着说出来!他现在羽翼不丰,完全都要靠皇阿玛和额娘的帮助,额娘的身份越高对他就越有利,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听到这些话心里还觉得舒服。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转角后,紫微的脸才是真正的惨白如纸。
紫微是在他们走后不久就被惊醒的,听到两人的去向后立刻挣扎着起来去追了。因为她知道永琪只是为了皇上才那样对自己的,所以虽然自己伤得不轻,但她仍然愿意原谅他,小燕子的行为只会让永琪与他们的关系更加恶劣。
但当她在福尔康的扶持和福尔泰的陪同下来到这里,听到的一切让她再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她因为这段幸福日子而被遗忘的屈辱再次浮上了心头,带着无法挽回的悲痛。
紫微再也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身体,向后倒到福尔康的怀里,听到福尔康惊吓的叫喊,她流着泪乞求道:“带我离开,带我离开……带我离开这里……”
福尔康打横抱起紫微,飞奔着回到他们的房间,并让福尔泰马上去找陈太医。
而听到福尔康叫喊的永瑜和小燕子也再也顾不上永琪,相扶着立刻追了上去。
等他们人都走了,善保这才站出来,看着永琪微眯的眼睛奇怪地说:“你在担心?”
永琪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嘟着嘴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不是要说她的,是说令妃的。”
“我知道。”善保温柔地笑着,看了看永琪疲惫的模样心疼地说:“你两天没休息了吧?我要走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不用了,我不放心皇阿玛,我去他那里休息,皇阿玛醒来我也好照顾。”
“也好,皇上那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你呆在那里我放心些。”
永琪的脸又红了一些,为了不让他看见而偏过头去:“我不会有事的。”
善保很严肃很认真地看着他:“永琪,无论如何,你要保护好皇上,更要保护好你自己。”
永琪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善保,你感觉这件事真的不好办吗?”
善保从永琪的怀里取出枪塞到自己怀里:“是的。”
永琪皱着眉想了又想:“我今天会派人去找你,你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善保摇头:“不要紧,我不会让他逃出去的,你不要担心。”
“好,你要保重。”
“放心。”
第82章
派了几个在本镇中主管暗察情报的下属给善保,永琪又部署了一番,这才回到乾隆养病的房间,在桌边思索着要怎么写信给皇额娘。
这封信是必须要写的,但要怎么写,老实说永琪真是拿不准。以皇额娘的脾气,知道了事实那只有一种可能,那是暴跳如雷,然后把紫微千刀万剐。先不说皇阿玛不会同意,就是闹大了让紫微再也没有可能变回格格也是个麻烦的事情。这么一来皇阿玛肯定不爽,会不会和皇额娘闹翻都说不好呢。
想了又想,永琪只好下笔请皇额娘一定冷静,然后简单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乾隆受伤的经过也尽量的简单地描写,不带上自己过多的情绪,不让皇额娘误会紫微。虽然她当时那一挡,害永琪怀里的枪没有拿出来而导致乾隆受伤,但就像皇阿玛说的,她至少是想要救他才会挺身而出的。
其实永琪真的不用担心,他这封怨念十足的信送出去,以皇后对他的了解,是绝对不会看不出来他有多气愤的。不过既然他的信里这么写了,就至少证明了皇上的意思是不让找紫微麻烦的,所以皇后最多是以后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不会真的找紫微什么麻烦。
写完了,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了,永琪这才让吴书来找人把信送回京城,找了个哈欠,想到自己有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吴书来回来,看到永琪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这么睡着,想想还是不惊动他了。走过去仔细看看,嗯,确实睡得着了。皇上说过,这小子真正睡着的时候嘴巴会微微张着,如果是紧紧闭着的就肯定是装睡。
拿了一件披衣披到他身上,回到床边,看看乾隆。
乾隆脸色仍然很不好,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已经瘦了一大把了,耳鬓的白发也增加了许多,显得他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一样。吴书来叹息一声,将乾隆的被角压好,摸了摸炕的温度,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了碗水在床边,省得空气太干燥了。安排好一切,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坐到一边的凳子上略微休息下。坐着坐着,也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书来被轻轻的呻吟声惊醒,睁开眼就看到乾隆正轻轻地转动脖子,立刻跳起来扑过去轻声呼唤:“皇上?”
乾隆的眼帘一点点掀起来,眨了眨眼睛,这才将目光定在吴书来身上:“水……”
吴书来立刻从炉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将乾隆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然后将水一点点喂给他喝下去。
喝过了水,乾隆的精神好了许多。抬头看到永琪趴在桌边睡得正熟,微微笑笑:“也是辛苦他了。”
“五爷累了两天,忍不住才去睡的,要不要叫醒他?”
“不用了,让他睡吧。”乾隆微微的咳嗽两声,胸口很痛,不敢用力呼吸,让他有些憋气。
吴书来担心地问:“皇上,是不是伤口不舒服?奴才去找陈太医来。”
“嗯。”
吴书来行了一礼无声地飘出了房间,立刻冲到隔壁将陈太医揪了过来。
陈太医也是累得瘦了一大把,这一伙人中有三个病人,着实是累得他不轻,此时正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给紫微用药的问题,被突然跑进来的吴书来吓了一跳,知道皇上醒了,立刻背起药箱跟了上去。
陈太医的手指从乾隆的手腕上抬起来,吴书来立刻过去将乾隆的衣服被子理好。
乾隆缩在温暖的被子里,看着陈太医一脸纠结的样子,笑着说:“说吧。”
陈太医无奈地叹息一声,看了看永琪,吴书来立刻说:“刚刚看过了,五爷还在睡。”
“……皇上,您不可以再劳累了。”
“只是不能劳累?”
“其实,皇上,以奴才看,您接下来的日子最好都以静养为主。这次受伤,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其实是有些损伤到心脉的,以后如果发怒,劳累,剧烈运动,都会对您的身体有影响,这可是很折寿的事情。奴才是个大夫,奴才觉得皇上最好是还是静养。”
吴书来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看到永琪的身影才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问:“可是,之前不是说没有什么问题只好调养就可以痊愈吗?”
乾隆抬了抬手阻止他继续问下下去,平静地说:“当时在救治的时候,是朕让陈太医当着永琪的面必须要这么说的。”
吴书来只好闭上嘴巴,但仍然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太医。
陈太医对乾隆行了一礼:“皇上,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的身体,不可能再承受处理政务的劳累了,奴才请皇上一定要静养,哪怕是五年,不,三年都好!”
“要那么久啊。”乾隆叹息一声,示意陈太医坐下,轻声说:“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是希望朕能退位好好找个地方休养,否则肯定会折寿对吧?”
“奴才该死!”
“没什么该死的,你说的话我是懂的。但现在还不行,暂时还不行。”
“皇上?”陈太医抬头焦急地对乾隆说:“皇上,奴才不懂这些政事,但奴才知道您的身体不能再劳累了啊!”
乾隆轻轻地摆摆手让他冷静一些,点头说:“我知道,你小声一点。”乾隆靠在枕头上,看着永琪纤细的背景叹息一声说:“虽然整天被人说万岁,但每个人都有寿终正寝的那天,即使朕是天子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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