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煜琪看着这个从来都是张扬霸气的男人,居然湿了眼眶,一时有些自责,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强娶静岚,那他们也不会相爱不相守,这是他欠小皇叔和静岚的;不过皇叔勾结外族篡权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一个帝王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静岚他临终时求我免你一死,还让我转托给你一句话——‘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皇叔你可知他的心意?”
“呵呵”,玄钦惨然一笑:“这的确像他说的话,我会珍惜他以死换来的性命的。”他一撩衣摆跪下:“臣请陛下恩准,回西凉封地,此生永不来京!”
煜琪看向他坚定的眼神,轻轻吐出一个字——“准”。
玄钦叩谢三巡,站起身来转身就走,阏煜祺叹他的毫不留恋,却未留意阏玄钦留在他脚前的那两滴泪。
阏煜祺走到紫阳殿前,远远看见一个体态臃肿举止滑稽的人向他小步跺来。
“少歌……你……怎么长胖了许多?”两人一走近,阏煜祺首先就是揪了揪秦少歌圆润的腮帮,“这段时间伙食不错啊?”
此时的秦少歌真可谓欲哭无泪,甫一见面就来揭自己的伤疤。可看见阏煜祺单薄的身形,心里又有些难过,自己在宫里什么都没帮上,白费他是个自以为居高望远的现代人。
“哎,别这样望着朕,又不是朕把你喂胖的,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咱宝宝好嘛……对了,屠太后呢?为什么静岚知道他没死,已经昭告后宫了?”
“没有,不过屠太后前几天找过他,去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太后他今日一早就收拾东西出宫了,说把这天下让给你,他对你很有信心,让你自由发挥只要不要败光了就成,他要趁着还年轻,出去风风光光玩一场。心情好的话,可能会回来喝下我俩宝宝的满月酒,不过也就是一个可能……然后就带着他的美貌和尚团跟精壮麽麽团,秘密出宫不知所踪!”少歌不是故意要说的这么搞笑,只是屠浩年出宫的时候确实很开心,一路还哼着歌,秦少歌被这种逍遥的情绪感染,差点恨不得让屠浩年把自己也带上,去闯闯江湖什么的。
“啊,对了,屠太后说,他把冷宫里面那位伊贵妃也放了,貌似他们已经和解了哦~”
“哈?”阏煜祺吃了一惊,他都快忘记冷宫里还有那么一个给自己留下过阴影的人物了,因为那个噩梦般不堪回首的经历,阏煜祺之后曾数月不举,想起来还隐隐切齿,为什么这么可恶的居然给放了?可惜啊,即使有十万个为什么,也抓不到屠浩年来一问究竟了。
“放就放了吧,反正他早就被废了功力,出去也祸害不了别人。”阏煜祺自言自语道,算是安慰自己。
“还有还有,太后说,要你好生照顾好董妃。”
“照顾好董以怀?他都那么大了还需要别人照顾么,太后也太护着他这宝贝外甥了,也没吩咐谁来照顾好朕?”
“有的有的,”秦少歌指了指自己满脸笑意的脸,“呐,就是我~”
“嘁——谁信~”阏煜祺推开秦少歌,佯装要入殿。
“喂,别不相信呀,不信你去问太后!”
“你说太后不知所踪,朕上哪去问他?”
“喂!”秦少歌耸着鼻子,气得直跺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看,你爹就这嘴脸,宝宝以后可千万别像他啊,听见了没?”
好不容易重回风平浪静的日子,煜琪甚是满足,这一个月里也被少歌养到了“孕夫”的正常身型。就连上天好像也在帮他似的,本来就对苍冥力不从心的祝良,如今国内矛盾越发激化了,连周边的崇岩国都趁势扩张领土想分一杯羹,原本心高气傲的靖王终于不再坚持,带着贡品来京参见煜琪了。
时过境迁,煜琪也明白这位靖王手段狠辣,此次来京必不是真心归顺,不过苍冥确实也需要停战来休养生息,他还是以很高的礼节接待了慕元靖。
“……臣已经即位祝良国君,特送来各色珠宝五担,布匹五担,精巧玉器五担,佳酿美酒十担,望崇嘉帝笑纳。臣代表祝良上下百万人口祝福陛下福寿万年!”
大殿之下,不再是当日那个满脸傲气的英朗男子,而是一个眼带阴郁的败国之君。
阏煜祺有感于他的变化,体会到了一国兴盛强大的那股力量。
“你们是真心想成为我苍冥的附属国的?恐怕未必吧。”
慕元靖没有直接回答,这种事是不言而喻的。“臣恳请陛下撤回在我祝良国土内的苍冥军队,他们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国百姓的耕作,立春将至,若再不恢复,恐怕会误了播种的最佳时机,饥荒……便是在所难免的。”
“朕以为祝良都是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烹羊宰牛就可生存呢,没想到你们也是种庄稼的呀?朕果然还是不思长进,对汝国毫不了解,白费了你数月前对朕的教训了……”阏煜祺抓住这大好时机,报了当年的一剑之仇。
“臣哪敢教训陛下……”仇恨和屈辱在慕元靖眼内蔓延开来。
“罢了罢了,跟爱卿说笑呢。我苍冥国不需要一个每年朝奉却暗藏异心的附属国,但我们缺少一个朋友,能在危急之时助我苍冥一臂之力,共享盛世,不会暗地使坏的朋友,并且我们还会帮助朋友,让他们免于挨饿,助他们发展建设……你们,愿意成为这样一个真心的好朋友吗?”
慕元靖不可置信地望着煜琪,确认这些话并非儿戏。煜琪此番作为的确让他钦佩,易地而处,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兼并邻国的机会。
“苍冥的皇帝,你果然很不一般,我收回前言,你不是一个只会听任摆布的傀儡。不过本王也不是吃素的,你能确定日后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煜琪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们祝良崇拜草原上的狼,狼都是勇猛果敢而又耐性绝佳的,不过朕可不怕狼,靖王爷若想待日后报仇,朕一定奉陪!”
慕元靖眸光一闪,哈哈大笑:“好,陛下你真是快人快语,我祝良愿与你苍冥歃血为盟,只要我慕元靖还活着一天,祝良就绝不进犯苍冥!”
至此,祝良与苍冥总算结束了长达几百年的战火,迎来了新的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
、勿负少年心
夜里,两国第一次在毫无戒备的心态下,共飨盛宴。
“对于您父王身故的消息,朕表示相当遗憾。”阏煜祺望着杯中美酒波纹,颇带无奈地说道,仿佛全赖他逼死了那位国君。
“先王不过是积患已久,又太过操劳,身体一时无法调整,反而越压越重,不过依他的性子来,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换来如此太平盛世。”
“元靖,我能这样叫你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煜祺,我们今日成了朋友,许多事情也就不要避讳了,于我于你都不是好事……”阏煜祺在慕元靖眼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继续道,“莫臻此人,你可记得?”
“呵,本来不太记得,不过最近听说他那日差点成了祝良的功臣,也回忆起了许多往事,说来莫臻此名,还是我起的呢。想起来好笑,当时借着他对我的崇拜,强迫他来这里,说是为了给他一个报国的机会,实际上只不过……咳,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么多,毕竟他已经为国捐躯了……他的父亲也说会为他而骄傲的,是吧,宇文丞相?”
坐在一边的宇文贤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却满是悲怆。
“莫臻他……是宇文贤的儿子?”阏煜祺已经出离于吃惊了。
“是的。若非名门之后,哪能混得到御驾亲征的队伍里去呢……”慕元靖开玩笑似地说道,却没见一边宇文贤的脸色愈发难看。
秦少歌坐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听到“莫臻”这个关键词后,便开启雷达模式,这段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宇文贤是爹秦端的“老相好”,两个人的儿子却也有那么一段相爱的日子,这本来是极为美好的一段佳话,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事情会不会有转机,至少以前的秦少歌或许会用爱来阻止杀戮。
秦少歌突然很想找个机会与宇文贤谈谈,让他知道他的那个儿子在苍冥也是有过非常快乐的日子,有相爱的人,有交心的朋友,有忠诚的奴仆。
“倾妃,你说莫臻是你的朋友,莫臻他爹宇文丞相跟你爹又据说是旧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你说呢?”坐在少歌身侧的舒妃故意大声的询问道,让坐在前面的阏煜祺也忍不出侧头回探。
少歌万万没想到自从汐贵妃亡故后,就深入简出的舒妃居然会一鸣惊人,果然是继承了汐贵妃爱出风头损自己的风格么?!
“古语云——无巧不成书,天下事大概就是这么巧吧!我爹只是少时与宇文丞相有些交情,这几十年来早就淡了,再说靖王派莫臻来我朝潜伏的事连陛下都瞒过去了,更何况我爹只是区区一介小官罢了。”
煜琪点点头,笑着安抚略显紧张的少歌,又转向慕元靖道:“今夜实乃良辰佳日,只可惜朕有孕在身,无法招待周全了,为了聊表歉意,朕在你下榻的客栈备了一份礼物,元靖你等下回去看看是否和你心意。”
慕元靖回到包下的客栈,也没好奇到底是什么礼物,先在客栈大厅与众同行商议今日之遭遇。
“……无论如何这都不算个坏消息,那个阏煜祺真傻假傻,居然不知道‘养虎为患’……”
“也未必,那个崇岩国近几年兴盛起来,如果他们跑来联合我们,那苍冥国必败无疑,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笼络我们,建立统一的防线。”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也不必太过认真,反正让他们先撤了军,今后如何……哼。”
众人达成一致,要对阏煜祺的邀约阳奉阴违。
慕元靖回到屋内,却看见一个身影立在那里。
“谁?!”慕元靖摸向腰际的配剑,却见那人转过头来,比记忆略显沧桑的面庞,勃颈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靖王……对不起……”泪珠从莫臻的眼内落出,十数年的朝思暮想,却在这一刻以如此方式,得以完满,莫臻跪在地上,以额触底,掩盖住汩汩涌出的泪水,却藏不住不断颤抖的背脊。
“宇文绍?!”慕元靖大惊:“他们不是说你已经……”
莫臻听见慕元靖唤自己的本名,慢慢平复了呼吸,抬起头道:“当时我一心求死,可阏煜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我救了回来,还利用我的死讯间接揭露了阏玄钦的异心,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了一切。”
“原来如此,阏煜琪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看来本王以后还是要小心对付他。”
看着皱眉思索的慕元靖,宇文绍鼓起勇气问道:“靖王,宇文绍虽然没能完成使命,但也恳求靖王允我跟您一起回去。”
“你当然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你已经十几年没回来了吧,丞相可是想你得紧呢!”
“我爹自然想我……可是难道您不想我吗?”宇文绍大胆的问道。
“宇文绍,别这样孩子气了。我们现在已是君臣关系,不要融入那些落人口实的东西。”
“如此说来,您之前都是骗我的,都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慕元靖闻听此言,紧紧盯着宇文绍掩盖不住失望的双眸:“绍儿,我对你的感情当然是真的,只是你这次任务失败,害得祝良原先的优势荡然无存,现在还陷入了内乱的边缘,再说,是阏煜琪他留你一命,让我族长老们如何接受你?他不会真的是出于好心吧,万一他是让你回朝反间……”
“住口!”宇文绍激动地喊道:“我宇文绍确实没能完成任务,但我对祝良的衷心、对您的衷心是绝对的,从没变过!”他缓了缓,失望地说道:“我何止任务失败,这十几年我都白活了,傻傻地信错了人,还为他机关算尽地奔命,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慕元靖见他神色激动,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但听他数落自己又很是不忿,辩解道:“绍儿,我一直都很信任你,所以才让你去苍冥执行重任,你怎能将责任全推给我?告诉你吧,先王是因为战败而以死殉国的,我们祝良素来是不允许失败的……”
“是,我流的是祝良的血,我来时就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任务失败之时我也确实执意求死,但是结果我又被救活了,阏煜祺告诉我会让我见你,于是我苟延这条命,想要再见你一面……不过,果然回忆都是靠不住的,当年令我仰望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洒脱少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满心猜疑之人!”宇文绍双目通红,亦愤亦悲。
“是你自己妄作多情,我从未对你许诺过什么,你回去我仍会赋予你一份官职,让你从容过活,但是你所期望的那些,对不起,办不到!”
宇文绍无奈的笑了,他低下头去喃喃道,“罢了罢了……早该料到是这样……靖王,容我还是这样叫您,若以后有可能,请尽力劝崇嘉帝立秦少歌的儿子为储君;如果在此之前靖王您已经反攻了苍冥,也还请放过他们一命……因为,那个孩子是我的骨肉……先谢过了……”
“什么?你的?如此说来,将来若他继了位,我再告之以真相,倒确实能让着这苍冥国翻江倒海一番咯~”
“是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