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倾修仪的家世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臣妾听闻祝良国太子昨日离城之时曾特意绕道从秦大人家门外经过,在场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此事。现在这样大张旗鼓的擢升倾修仪,恐难安人心,臣妾觉得升倾修仪为妃还为时过早。”
秦少歌看着一脸温良无害的舒妃,缓缓上前道:“舒妃教训的是,少歌也觉得自己无德无能,受陛下恩泽深感恐慌;不过你说祝良太子的事,怎能算到我爹的头上?人家太子要怎么走是他的自由,我爹又如何能左右?”
舒妃笑了笑:“不错,祝良太子确实有自由随意走动,可是京城里住了那么多大臣,为何他不从别人家附近经过,偏偏要绕道去秦大人宅邸呢?”
一旁的岚贵妃突然发话:“仅凭这个就认为秦大人品行有亏涉嫌通敌,未必太过牵强,有‘莫须有’之嫌疑,还请陛下看在未来皇子的份上明察。”
阏煜琪不动声色地看看场下众人,右手不着痕迹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语气温和地道:“岚贵妃所言有理,秦大人家人都在京城,且倾修仪现在身怀皇子贵为皇妃,朕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要勾结外敌。不过祝良太子的举动太过招摇,若朕毫无表示,恐怕朝中有人不服,认为朕偏袒外戚。”
说着他的眼神瞟过舒妃,眼中凌厉一闪而过。“董妃与倾妃的册封不变,不过要先委屈秦大人一阵子了,传令下去,着人严密保护秦大人家宅安全,若无旨意,秦大人家眷不得随意离宅走动!”他对着秦少歌抱歉一笑:“如此既可保护秦大人的安全,又可防止有人诬陷秦大人的清白,少歌,你觉得呢?”
秦少歌行礼谢恩:“多谢陛下恩典,少歌及家人定不负陛下圣恩!”
煜琪龙颜大悦:“哈哈哈,少歌你还是这么贤惠温良替人着想!朕先回紫阳殿处理国事了,接下来的仪式都交给皇后你了。”
说罢摆驾回宫,只留下面色不虞的舒妃,以及一众失望的后宫妃嫔们。
在离开的人群里,秦少歌竟遭到了数人的献媚,以前对自己颇有异议那些人也客气了不少,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都送上了美好的祝愿,秦少歌是个受不得别人夸奖的人,一下子都要飘起来了。就在秦少歌飘了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角落里一个落寞的身影——湮然穿着质朴的宫服站在那里,双眼黯淡不复往日的神采。
这次册封妃子,却漏了这个人。无名无分的呆在这个宫里,对于他来说也算是煎熬吧,现在阏煜祺怀了身子,是绝不会再宠幸嫔妃了,等诞下龙子,或许就会彻底忘记这个束之高阁的彩雀了。
心中游过一丝难受的秦少歌立刻被另一个上前献媚的倢伃分了神,再得空望过去时,湮然已经离开了。别人可怜,可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呢,湮然只是失宠,他秦少歌可是内忧外患一大堆,提着脑袋过日子……
当夜,少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老爹“通敌”之事透着古怪,他将祁云叫来仔细的询问当年之事。
祁云支着脑袋想了老大半天:“老爷满脑子忠君爱国,怎么可能认识什么敌国宰相嘛!”
“可是汐贵妃他们言之凿凿,即便是捕风捉影也是要有点依据的,你再好好想想老爹他认识什么奇怪的人,千万别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祁云委屈地小声道:“我只是一个小厮,哪能知道那么多事……我只知道咱们家在金陵可是书香世家,老太爷生前还是龙文阁大学士呢,仰慕拜倒在他老人家门下的学子多了去了,咱们家资助的寒门学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什么奇怪的人没有啊~”
“等等,你说我们家资助寒门学子?”秦少歌仿佛找到了什么。
“是啊,对于上门求教的贫家学子,老太爷立下规矩要以礼相待。”
“那就是了,当时肯定有一个寒门学子后来成了祝良国的宰相……不对,祝良国宰相怎么会投到我们家门下求学呢,他肯定是潜伏苍冥已久,来刺探我国国情的!”
秦少歌一击掌,祁云忙拍马屁:“少爷真是料事如神,肯定就是这样。”
“这么说来我爹岂不是很冤枉,谁能想到当初资助的人是敌国的间谍啊,我爹知道这件事吗?”
“少爷你都不知道的事,我一个小厮哪会知道啊~”
哎,秦少歌长叹一口气倒回床上,看来此事必须尽快解决啊!
祁云眼巴巴地看着沉默半晌的秦少歌,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轻的上前帮他盖好被子,不料自己的手被少歌突然捉住,吓了一跳的他正欲反抗,只听耳边传来少歌坚定的声音:
“煜琪只是禁了爹的足,但并未说不许别人探访。你明日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去,就说是我想念家乡的糕点去取一些,提醒老爹注意点当年资助过的,现在的祝良宰相!还有,拜托老爹这段时间小心点,不要特意结交京中大臣,咱已经被人告了通敌,可不能再加一条结党营私的罪了!”
祁云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诺诺回道:“少爷你放心吧,老爷一向都很谨慎的,这次居然被诬陷肯定在家里生闷气呢。”
少歌眼神暗了暗:“只要有心,再谨慎都能挑出错来,总之你就按我说的传话,让老爹先委屈一阵子,就当是为我……还有我肚子里的骨肉吧!”
安抚着少歌睡下,祁云小心步出了偏殿,长叹了口气向外走,不经意被藏身黑暗中的顾麽麽吓了一跳,他压低嗓子狠狠吼道:“你有病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吓人!”
顾麽麽没说话,只默默打量了他几眼就离开了,留下祁云站在空旷中回味他隐在夜色中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粥浓情更浓
第二天傍晚祁云按计划回到秦家在京城的府邸,和秦大人、秦夫人闲话几句,报告了秦少歌在宫里的状况之后,随着秦大人来到书房。
秦大人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少歌他这时候让你来,可有什么话要说?”
祁云低声答道:“老爷,少爷这段时间在宫里可谓举步维艰,他怀有身孕本就不方便,又要防范着有心人的陷害,哎,宫里财大势大的嫔妃太多了,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家是在帮不上少爷什么!”
秦大人黯然地坐入太师椅中不说话了,秦家先是受皇恩诏令举家搬入京城,现在又受到皇城护卫军的严密看管,他岂会不知自家受到的威胁,想必少歌在宫中更是过得艰难!那孩子自幼冰雪聪明,又孝顺听话,唯一的一次反抗自己就数和莫臻的事了……
想到莫臻,他马上振作精神问道:“我听闻陛下很是赏识莫臻,还特许他入宫觐见,可是对少歌当年和莫臻的关系起了疑心?”
“这倒没有,陛下夸赞莫少爷博闻强识,很有儒商风范,所以才特许他入宫的,不过……”
“不过什么?”秦大人追问。
祁云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发,道:“莫少爷好像还是对少爷念念不忘啊,三天两头的来找少爷叙旧,还带了很多家乡小吃给少爷呢!”
“什么!”秦大人大惊:“少歌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他怎么还敢如此纠缠少歌!那少歌什么反应?”
“少爷他啊……”祁云小声说道:“皇宫里那么多美人,皇上又不能经常临幸少爷,所以莫少爷每次来少爷都很开心,而且,之前汐贵妃诬陷少爷的时候,还多亏了莫少爷的安慰少爷才挺过来的呢!我想他们之间应该……”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秦大人却已经联想得很丰满了:深宫禁地难蒙圣面寂寞非常,此时突然出现一个旧日情人意味着什么。难道,这莫臻是他们秦家前世的冤孽?!
秦大人稳了稳心神,斩钉截铁地道:“你回去告诉少歌,让他在宫里照顾好自己的肚子就行了,其他的事不要有负担。清者自清,老夫从没做过通敌叛国之事,有心人就算要诬陷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于莫臻……哎,算了,他有分寸的。”
祁云诺诺称是,带上些家乡特产便回宫去了。
祁云走后,秦夫人从门外走进来,满脸怒意道,“都怪你贪图富贵,执意要将少歌送入宫来,这下可好,富贵还没见着,反倒把你自己都搭进去了!要当初你果断一些,答应莫臻那孩子,现在我们一家肯定在金陵逍遥快活着呢!”
“你懂什么,莫臻那小子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出身商贾,怎么可以与我书香世家相比,招你进宫侍奉皇上不去,却嫁与一个重利忘义的商人,你也不怕被众人耻笑!我们秦家世代为官,最鼎盛时也算京城名门,后来到我爹连连遭人陷害,被贬金陵,你以为我就真的心甘情愿偏安一隅!现在有别人找茬,也正说明了少歌在宫里混得好,况且他还怀了龙子,更是前途无可限量,你就少操那些心吧,你儿子不傻,这一时的挫折定难不住他!”
“将孩子与自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能暗自得意的,这世上也只有你秦端了……算我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没情没义的人!”
“没情没义?我要是没情没义早把你休了!你可知道少歌将来或许就是太后了,你看看屠浩年那太后当得有声有色的,我们家少歌难道就不行吗,到时候还不待他作威作福,会有什么得不到的呢!”秦端双手搭上夫人的肩,迫他往门外走去,“好啦好啦,夫人你快去就寝吧,别打扰我看书了,我觉得自己出仕之日将近,得好好补补课咯!”
等书房内只余秦端一人时,他并没有坐到书桌前去看书,而是左顾右盼一番后,从角落的花盆里拿出一块看似普普通通的石头。
稍稍用力一掰,石头立刻化为粉末,只余一颗的白丸,秦端将白丸放到烛火烤了烤,只听啪的一声,白丸出现了一条细缝,顺缝隙用指甲抠开,一张叠得很小的纸团映入眼帘。
将纸张展开,上面一片空白,秦端于是取了早已准备好的一颗覆盆子,用力捏爆后将赤色的汁液涂抹在纸上,一封用祝良国文字写的书信呈现在了眼前。这便是昨日慕元靖处心积虑送来的东西,祝良丞相宇文贤的亲笔书信。
没错,秦端确实与那宇文贤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所以被汐飞鸾抓到的那次并非子虚乌有,可是书信记载的从不是什么通敌要计——而是,一封又一封满含相思之情的情书。
可这还没完,显然这些文字的顺序都被打乱过,而能理顺这篇乱码的关键词只有秦端与宇文贤两个人知道,他们年少相处的那段短暂光阴出于儿戏发明出的这个关键词密文法,没想到竟如此实际的运用了几十年,所以即便信笺被人看了,若不知道关键词是什么,也是白搭。
秦端用笔在纸上标注了几下,在另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一番,终于解析出了信的内容。
这次的信笺不长,内容却意外地提到了冰冷的现实——
“端,这次我准备了两封信给靖王,若他送给你的是这一封,说明靖王此行回来便会考虑攻打你苍冥国。虽然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可我们还是应当对此作出准备,如果我们祝良失败了,请不要挂念我,好好活下去,要相信我是有足够把握脱身的,只是不能与你通信报平安而已。反之,若我们祝良不幸获胜,请你在战时尽量呆在安全的地方,我会动员全部关系保全你一家的平安。我知道少歌入了宫,不过别太担心,我也安插了人保护他。上次信笺被抓已经弄得你处境尴尬,所以在战争结束前我们都不要再通信了。顺颂秋祺。”
秦端立刻烧掉信笺,心里却波澜不堪,他第一次看见宇文贤用如此凄凉的词句写来的信笺,想必在写下时他的内心也在承受着无巨的痛苦。
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再见到那个人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活的可好,岁月可曾在他那光洁的脸上刻下皱纹……
不过,秦端对于战争的字眼倒是不太反感,一辈子这样活着也腻了,若是有这么个契机,让两人终于能堂堂正正手拖手在太阳下一起行走,秦端甚至求之不得。
几十年的夙愿,若是能够达成,有所牺牲也是在所不惜。
秦端打开窗,今晚的月光分外明亮,于是他就这么倚在窗台傻傻的看了一宿的夜空。
此时宫里的少歌正听着祁云的回报。
“少爷,老爷说他懂你的意思,一定会安安分分不惹麻烦的,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和皇上处好关系,说说好话让皇上放咱们家一马。”
秦少歌摸摸隐隐有些隆起的肚子,自言自语:“老爹的难处我也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祁云,你将阿爸给的血糯米粥拿去加酸梅和冰糖热一下,用个精致的食盒盛好。”说着起身找衣服开始梳妆打扮。
紫阳殿内烛火通明,阏煜琪合上一本奏折,放下手中的朱笔后揉了揉眉头,长吁了一口气,一旁侍立的宫人忙上前为他添茶。
煜琪喝了两口新上的云碧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吩咐道:“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下去吧。”
宫人正待答应,外面一个侍从小跑上来报告:“启禀陛下,倾妃求见陛下,还带了些小食说是给陛下当宵夜。”
“让他进来吧,你们都出去。”
煜琪又揉了揉眉头,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