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还有送不出手的,朕倒非得瞧瞧不可了。”阏煜祺显露出了少歌以前从未见过的神情,那是一种豁达开明的皇者之姿,不卑不亢泰然自若。即使是非常虚伪客套的话,也能让人有心悦诚服之感。
莫臻深深望了秦少歌一眼,眼神里有少歌无法体会的意味,可还没等少歌想透,便看见从门外飘过来那团如紫色烟雾般的人影。
那是一个脚步轻盈身材婀娜的男子,用着一种近似舞蹈的脚步走进殿内,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薄薄紫纱掩不住他光洁的胸膛及那一双纤细但却有力的长腿,他没有穿鞋,一双赤足跟左踝上叮当作响的银质脚链极尽魅惑,披散的头发在空中飞扬,美好的面庞在头发的掩护下时隐时现,眉飞入鬓唇红如血,一双凤眸顾盼生姿……
妖孽!——少歌在心里用这两个字犀利的总结了眼前这货。
他感觉到身侧那人身体都僵住了,虽然还保持着亲密的姿势,但是阏煜祺的魂似乎已经给那“人妖”勾走了。
“他是缺月族人,叫湮然,湮没的湮,坦然的然,出身微寒自幼被逼练舞,是草民四处游历时从贩子手上解救的,也是草民今日送给殿下的礼物。”
“湮然,好悲凉的名字,起名的人肯定身处极大的痛苦之中,可惜了如此佳人背负着如此名字,怪不得虽然跳着如此欢快的舞步,脸上的笑却是冰冷而遥远的……久闻缺月族虽身处穷山恶水,但人人身长貌美且能唱会跳,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得如此珍贵之礼,朕必须倾力关爱他……”阏煜祺喃喃自语,似乎都没发觉自己失了态。
“陛下,后宫人选不能这样随意的吧,况且那还是个外族人!”秦少歌不知哪来的醋意,扯住阏煜祺的衣袖厉声说道。
阏煜祺脸上出现了一瞬懊恼的神色,但下一瞬眼睛又突然亮起来,“没事,他可以不算入后宫编制,就当做是莫臻送的一个物件,暂时就住在这紫阳殿侧殿某个空屋里吧。啊哈哈哈,少歌你看这样如何?”
似乎察觉出自己的失态,阏煜祺讨好地向少歌询问道。
紫阳殿很大,侧殿也不少,有床榻的房间更是不再少数,那些房间虽然时常清洗打扫,可实际上却从未有人真正住进去过,虽不算同住一室,但能跟皇帝同住一殿,其实是比封到了皇后更荣耀的事情吧……
少歌没料到昨夜还与自己欢 爱之人竟是如此见异思迁,果然还是古代种马,见一个爱一个么?
怒上心来的他起身愤然离开。
走出殿外,听见身后有脚步跟随,少歌心生恻隐,于是放慢脚步道,“我还真以为你见异思迁了呢……”
“哪敢哪敢,我对你可是朝思暮想,绝无异心。”
情话倒是顺耳的,可是声音却不大对。
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神情的双眼,“我为你害了相思,此生不渝的!”
莫臻一把抓住少歌的左手,又被少歌立即甩开。
“少歌,你怎么了……”
眼前一脸错愕表情的莫臻,秦少歌内心一阵恐惧:该不会是以前的秦少歌欠了别人情债吧,天呐,该怎么对待这个“老情人”呢?
“虽然我们曾是旧识,但我现在已入得宫闱服侍皇上,请您不要做出令人尴尬的不妥举动。”少歌摆着一张嫌弃脸,暗示对方已经自己被甩了。
“真对不起,我以为以前我们的那些过往会是我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既然你都放下了,那我也不再叨扰了。我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忘了!”少歌立刻做出了回答,小哥虽然你长得真的还蛮有眼缘的,可是我不是当年的那个秦少歌了,别指望我会说“爱过”啊~
“少歌你怎么突然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呢,以前你说话不是这样的啊,我这还没问呢,怎么就……”莫臻看少歌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发觉到他的气质与以往的大为不同。
“哎哎,还说呢,上次我不是受了风寒了么,你该知道的吧,大病一场呢,后来身体倒是痊愈了,脑子却不灵光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别说你了,爹都不认识了!所以我什么都‘忘了’!”
“失忆了?”莫臻的脸上出现了异常痛苦的表情,隐隐还带着一丝可惜和不甘意味,可那种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换回了云淡风轻的伪装,作揖道别,转身离去。
秦少歌正琢磨着自己的话会不会把那莫臻的心给伤透了,却看见阏煜祺揽着湮然的腰走出殿来,这番景象在少歌看来甚是刺眼,阏煜祺这是在耀武扬威么?!
“皇上,倾倢伃说他并没有恼您,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草民还有别的事先行告退了。”莫臻原来是打着出来劝解少歌的旗号追出来的,可是那一通表白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万一被侍卫听到,要一起抓去浸猪笼的!
不比不知道,这湮然果然模特身材,长得自己高就罢了,比莫臻比阏煜祺,都要高出不少,阏煜祺揽着他的腰,动作也颇有些不自然。
手这么举着不累么?即使累也要揽着来气人么?
“少歌,朕知道你也累你,我派人送你回静园吧,我们来日再战?”
“免了免了,还是陛下您自己保重龙体吧。”挑了跟莫臻相反的路径,即使绕路也要避开那个怪人。送美人给阏煜祺,又跑来跟自己表真心,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魂淡!
一向神经大条的阏煜祺没有去思考这两人的到底怎么了,紧了紧不安分的手,“湮然呐,你们那里有我们这样豪华的宫殿么?”
湮然微笑着摇了摇头,晃动的发丝搔弄着阏煜祺的心。
“那你肯定没试过一丈宽的大床咯~”
和少歌好的这段日子,阏煜祺感觉到万分的舒坦——从前的心动、相思得偿所愿,心爱的人终于给予了自己回应,只是他的心底仍然稍稍有些郁闷:为何朕堂堂天子总是屈居下位,虽然那滋味也不赖,但很久没有一展龙威的煜祺总觉得有点憋屈。
不过眼前这位就不同了,如此异于中土的惹眼相貌自己之前还没尝试过呢,虽然他长得高了点,但总归不会是秦少歌那般的大胆狂徒吧。
阏煜祺狡黠一笑,揽着湮然回了紫阳殿。
作者有话要说:
、泯灭记忆中的前度
少歌一路瞎逛,不大想直接回静园,祁云肯定在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去给他八卦呢,绝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湘贵人真是射的一手好溅~”
好吧,恶趣味的秦少歌是故意耳背的。射的一手好箭的人,哪会有比得过咱家大钧的,诶,等等,“湘贵人”这称呼似乎有些耳熟!
向远处喧哗的人群看去,确实有一个穿着短打的魁梧男子身形颇有些熟悉。
秦少歌马上往那边走去,现在项子钧算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可惜啊,箭射的好又有什么用,能得皇上的欢心才是真本事呢。像你这一身粗肉,跟皇上他哪能相称,怕是万岁他连正眼都没瞧过你罢,哈哈……”
“欸,宛倢伃别这么说啊,看把人家脸都气红了~”
“你还别说啊,这脸蛋一红,倒生出不少风情呢,湘贵人要不要我送你点胭脂水粉啊,真的很期待你要是画个妆会是什么样子,想起来就…哈哈哈…”
如噪音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让秦少歌气得不行,想不到大钧在这后宫生活的也不自在,秦少歌忍住揍他们一顿的冲动,笑脸盈盈的站到他们一起,“哈哈哈哈,我也很期待湘贵人化妆啊。”
“呃,倾倢伃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应该不在皇上身边,就是在往皇上紫阳殿走去的路上么……”
想不到传言已经把自己描述成彻彻底底的奸妃了,可喜可贺。
“是呐,刚从紫阳殿出来,腰还有点酸。”秦少歌开始捶腰伸臂,双手暗里使劲故意往别人身上招呼,“奇怪了,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却不知道你们都是哪根葱啊?”
“大胆!我们入宫比你早,资历比你深,喊你一声倾倢伃是对你客气,你不要不识抬举!”
“哎,这也没办法,我在这宫里除了认识皇上皇后和岚贵妃,还有这位‘射的一手好箭’的湘贵人外,好像真不认识什么别的闲·杂·人·等·了!”
“你再说一遍?!”气得发抖的手指向了一脸欠揍表情的秦少歌。
“有的人,自己失宠好多年了,就知道嫉妒别人新来的年轻貌美会来事儿,不停使绊子打击别人,我告诉你们,湘贵人以后绝对有一天要踩在你们头上!”秦少歌挺胸上前,摆出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心情正糟呢,来干一架吧!
“少歌,别这样,他们也是好心提醒,别会错了意,大家都是一心为了皇上好,谁去服侍都一样的。对不对~”项子钧及时挡住秦少歌,对他们一顿赔笑。
“湘贵人可比你有规矩,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看上你这冒失鬼了,哼,被你这么一搀和,一点兴致也没了,走!”
众人散去,只留少歌和大钧无奈对视。
“大钧,他们总这么嘲笑你?”
“他们也是无心的,你又何必挂怀,你屡得圣宠自然遭人嫉妒,我倒不介意这些,大丈夫心胸宽广,哪在乎这点一时嘴快。况且,他们说的也确实在理。”大钧拾起脚下的一支箭,用指头抚弄着箭尖,神情落寞而抑郁。
“大钧,你还记着那日皇上的话?还指望着能哪日入得行伍,为国效力?”
“哪能不想!”大钧搭好箭,挽弓向天空瞄了瞄,又颓然松手,一并将弓箭丢到地上,“可是,那皇上肯定早已忘记此事了。”
秦少歌将手搭在大钧肩上,用鼓舞的语气道,“你放心,我可是枕边人,我会帮你吹吹枕边风呐!~”
说完话自己心里都一紧,今天那湮然的出现,以及阏煜祺那急色的反应,本来都决定短期内不去招惹皇上,落个清闲了,可是为了大钧,怎么也得把阏煜祺给拉回来!
想到这,秦少歌眼内精光一闪,“大钧,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莫臻的富商,长得挺帅还特有钱的?”
“少歌,你脑子真的烧坏了?我以为你忘了你爹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的……等等,你难道什么时候见着他了?”大钧显露出紧张的神色,扯着少歌的衣袖假惺惺地躲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你快说,别神秘兮兮卖关子,先回答我的问题啊!莫非他是仇人想要杀掉我?”
“没想到我居然要跟你说,你以前告诉我的故事……”大钧松开少歌的衣袖,双手背在身后,仰天一叹,少歌见不得他这种吊胃口的举动,急得直想跺脚。
“莫臻算是个云游商人吧,常年都是东西南北四处跑的,不像你大家闺秀,天天不出门。你们大概一年前认识的吧,不过你们怎么认识的你给我说过,但是我不怎么记得了,反正你们俩就是一见钟情看对眼了。随着他的产业越来越大,跟你的感情日益加深,他开始在金陵常住甚少外出,你们那时几乎天天见面的。你爹本来不大愿意,然后你还寻死觅活闹过一阵子,你们的事差一点也就定下了……哪知随后传来你获得了良人资格,你跟他之间为此便开始有了些争执,那日你跟往常一般与他外出,回家时竟独自一人且已是后半夜,而且那时正天降大雨,你全身淋湿面色铁青,刚进门就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之后那莫臻便再未出现,而醒来的你竟完全忘记了前事,听话地入了宫,以至于斯……好了,你知道我不是八卦的人,我把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说你什么是又见着他了吧?”
人间自有痴情种,少歌就是那一枚!太狗血了,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琼瑶戏一般的前任,他肯定是看自己居然进了宫,故意把那湮然弄来争宠的吧,报复心理太强了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况且欠你情债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来承担,现在又跑宫里来勾引我,瞎了秦少歌的狗眼啊,看上这么个阴险毒辣的奸商。
“这次皇上去金陵的时候与他相识并邀他来京,所以今天他来了,还带了个美男子当见面礼献给皇上,转头,他又跑来跟我表白心意。就这么回事儿,我走了!”
秦少歌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又被大力的项子钧一把抓住,“别走哇,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一起好好分析一下嘛!你知道我每天有多无聊,陪我多聊几句会死啊?”
少歌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卖萌,于是站定说,“你刚还说你不是八卦的人来着……那好,据你分析他除了是来报复我,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少歌,你可知道当年要死要活跟着他的人是你,你得知你获得了良人的资格时,当时觉得天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私奔,要不殉情!莫臻当时还劝你来着,说圣意难违别让你父亲家人为难,你还痛斥他为何轻易选择放弃,之后莫臻的消失,也很可能是被你骂走的!”项子钧认真凝视少歌的眼睛说,“他绝非你想象的那种人,你与他相处久了便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温驯的人,这次他给皇上献上美男子或许是为了解救你也说不定,因为他并不知道你失去记忆,对他毫无眷恋了呀!”
“你不说你都忘记了么,一下子怎么都回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