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思量许久,既然无法唤回羲和,只好去寻那仅剩的妖族太子。也没透露什么,平静地讨来一支扶桑枝,灌入神力与生机,从此里面多了九只小金乌的元魂在久久沉睡。
现在的这只就是当年最小,最羞怯,懵懵懂懂跟在各位哥哥身后的小家伙,也正因它造孽最小,魂魄凝聚的最快,才能在众位哥哥还在沉睡修魄时,成为那只最早醒来的小金乌。
同样,也因他魂魄刚凝聚成形没多久,灵力不够,才会显得气势不足而让息夜有了茶白来到的错觉,若是幻化成真正的太一,息夜就不会是这样了。
伏羲抚了抚手心里沉睡着的小蛇,对着重新凝魄出来的小金乌低低吩咐了几声后,将他放在小金乌的后背,身影渐渐隐没在一步步登高的天空中,快要淡去时复又回头看了眼他,最终化为光点消散在祭坛上方的星空中。
小金乌不舍地仰起脖颈,长啼鸣一声,灿若烟霞的金色羽片如燃烧了般。
一觉醒来的息夜,似是忘记之前的事,就像初次来到祭坛一般,心惊胆战地四处游走,更是发现了无论用哪种态度对待小金乌,它都是情绪低落,羽片暗淡地絮絮啼鸣了会,复有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要停下来看它,它就像是被点着了的火焰,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上蹿下跳地演示着各类术法。
凡是息夜多看一眼的,它就得意洋洋地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息夜瞥开目光,然后它又会想方设法,竖着金灿灿的羽片用其他术法将息夜的目光吸引过来。
息夜就算疑惑丛生,满心的警惕却也渐渐陷在小金乌清澈又亲昵的眼神里,一天天地放松,一天天地拉近距离。久了后甚至会觉得小金乌就像只活泼的小孩,喜欢有人将目光停留在它身上,一旦挪开久了,它也不会来打搅,只会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哀哀而鸣。
面对这样的小金乌,息夜心生不舍,有时还会摇晃着尾巴尖,想要去抚摸下对方。小金乌也日渐欢喜,对息夜更是亦步亦趋,全心全意。
息夜是听茶白讲过上古小金乌的故事的,觉得它不像日日东升西落在天边的那只,而是被射杀的其中九只,时而华美如灿阳,时而影影绰绰的烛火。
虽然放不下茶白,却也能与小金乌安静相对,不再让它焦急,乖乖地学着术法。
直到有一日,挨在身侧的小金乌呜呜啼鸣,似是在鸣唱一首春拂杨柳枝般的轻柔细软的古韵歌。息夜忽然心有所感地望了望石柱上的铃铛,那里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却如被蛊惑一般一路上走,直到最中心。
仰望了会宁和的星空,闭上眼睛合着小金乌的调子拍打尾巴,稚嫩的声音吟诵出一波波地的轻语。
小金乌眸光水润地看着轻语化为一个个绿意盈盈的字体,结成光球越升越高,而石柱上的铃铛也浮空而起,扯着红线罩在四周。欢喜地对着希宴拍了拍翅膀,继续喁喁而鸣,只是声音越来越清越激昂,带着股急切,呼唤着沉睡在希宴体内的元魂。
忽然地面多了缕红色的雾气,渐渐扭曲化为人形。
那人形似是带着血煞,每踏出一步都有滴血般的雾气落下,无声无息地靠近着闭眼无所察的息夜。
小金乌大惊,拍打着翅膀朝那人形吐出一口烈阳火,却被一招化解。还不待示警拉出沉浸在天地生机中的希宴,因见到对方凶厉如点燃幽火的双眸,与毫无血色的清晰面庞震惊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黑色人形笼罩在息夜上空,似要投身进去。
就被这么一耽搁,小金乌急切地飞身上前时,那人形无声冷笑,再次化为凶煞的红雾没入小蛇体内。
远在神隐宗,还陷在不明昏迷中的茶白猛地喘息一声,睁开犹还带着惊骇的双眼,捂住心口哇地吐出口血。待意识全部回归后,眼眸如淬了冰的刀子掠过一脸深思的东皇钟,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无论谁来阻拦,谁来劝说全都无动于衷,一声不吭地执意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在坚持写,还有多少人在坚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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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宴’
茶白急促地喘息着,毫无姿态地一把拽紧缓步跟来的东皇钟,压抑地挤出句,“息夜出事了,快带我去女娲族的祭坛。”
东皇钟沉着脸盯视着从不失态的茶白许久,不再浪费言语询问,化为钟型载着茶白飞天而去。
掌门捋着花白胡须一脸严肃,站在他身后的小道童也是一脸的凝重,悄悄地掐指算测。却是不停地摇头叹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下掌门,独自飘然而去。
不消半刻功夫,东皇钟带着茶白降临在女娲族地上,但速度再快,茶白依旧焦急地快成火焰。
东皇钟不敢擅闯,缓步靠近一位显得孔武有力的男子,与他聊了几句。
女娲族地神秘而不为外界知道,虽然守护着人类,却从没有外族人融入,全赖自我的繁衍生息,外族人已成为儿时故事之一。
这位服饰区别于其他人的是守护族地的修者,刚见到茶白与东皇钟还手足无措了会,直到听见说是想见暂时掌权者,憨厚的表情迅速隐没,面无表情的神色让原本肤色黝黑的他显得严肃而板正。
掌权者和暂时掌权者不一样,说明忽然闯进来的这两人对女娲族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男子与速度靠过来的另几人递了个眼神,留下两位说是招待,实则看管的两人,他自己则去寻找少主君祀与其他长老。
等的有点久,茶白的平静显得有些压抑,冷厉的目光固执地焦距在一点。东皇钟皱了皱眉,茶白看的那个方向是祭祀与长老们的处所,还有祭坛……凑巧吗?
也不知茶白为何会认为息夜在女娲祭坛,而且还是出事了的。
论谁出事,回了家的息夜也不应当出事,那两人已被伏羲天罚,又关了禁闭,伏羲不饶恕,是不能出来的。
东皇钟遥望了会那名男子离去的道路,再度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没有希宴存在的女娲族确实没落了,这片土地上应有的勃勃的生机与欢乐都变的麻木而沉沉,动物萎靡,植物奄然,人类眼中无光亮,就像是快要失去神的庇佑,快要失去信仰,即将自我舍弃。
而且这样对待不知是敌是友,却晓得他们所有的,是无知无畏还是无能?
其实东皇钟还有件事没有料到,那就是女娲族长老们对希宴的狂热。
凤莱和青苜是没有任何体面地被关入祭坛下方的地宫的,长老们虽然没有见到伏羲却都接到了他的谕意。
长老们很清楚,这意味着要换祭祀了。因为地宫里没有秘密,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寂寥。只有虔诚的忏悔与纯净的泪水才能打开封印之门,不然就是下一任祭祀愿意赦免,愿意以身替之受过,否则永世不得出,就算死后,元魂也将束缚在原地。
伏羲没有点明继任者是谁,长老们也并不觉得君祀能挑起重担,他还是个孩子,不懂责任,只懂享受身份带来的便利与供奉。一直没松口,不过该给君祀的还是给他的。
直到忽然有一天这孩子带着一团富有生机的火焰回来了,还没开口问,他自己就咋呼着说要找人去抓希宴回来。
长老们也自那团火力嗅到了希宴的气泽,呆滞了许久后,也盘问了许久,最终像是年轻了数十岁,满心狂喜地跟着他去了神隐宗。接待的人神色十分莫名,却也耐心地说明了一切。
几人没有分辨,分为两路,一路人马回去问凤莱,一路人则继续追索。
隔着封印门的凤莱什么都没说,一直在狂笑,数日皆是毫无所得。
而另几位见到希宴的雕像与洞开的地下通道,压着心有不甘的君祀离开了那里。
那里有另一个人的强大气息,既然希宴回来了,就不会随便消失,祭祀之位永远都是他的……
自此君祀被严格看管,长老们更不想徒生枝节,所以在此节骨眼上,东皇钟隐晦地点出知晓女娲族内的事,而求见时,他们面面相觑着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一直遥望着祭坛方向的茶白在久等不到后,再也按捺不住,轻嗤一声,招来佩剑径直按照昏迷时见到的一切冲了过去,引起尚还留在地面一片惊慌。
东皇钟的耐心只比茶白好了那么点,瞪开欲要围拢过来的人,还有想要动手的那两人,毫不费力地跟上茶白。
茶白的记忆有误差,带着东皇钟一直在瞎转悠。东皇钟细看了额上急出汗的茶白,指了个放向,却收到个茶白并不感激的冰冷眼神。
只是越靠近祭坛,东皇钟越感到不舒服,看了眼同样若有所觉的茶白,拦住了他的脚步,拉脸严肃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茶白脸色已说不出的难看,都可以用崩溃来形容,“他……卷轴里的希宴出来了,要吞噬他。我昏迷的时候离魂了,一直跟着他。然后……”
话还没说完,东皇钟浑身一震,也来不及说话,将茶白拦在身后,抬头看向正在血雾在弥漫的祭坛入口。红雾弥漫的很快,带着万千怨气包围着整个祭坛入口,就像只张大嘴巴的狰狞怪兽,正要从里面出来。
茶白一改之前的焦躁,冷肃地盯视着红雾半响,抛下句话直接挥剑虚劈向祭坛入口的石门, “这是希宴要出来,我得把我的傻蛇找回来!”
剑气形成的凶锐带着茶白所有的修为,形成一道道刺目的剑影,缓慢却极为有力地劈了上去,石门却只扑簌簌地震动了几下,留下几道浅白色的剑印。
东皇钟抱着胸冷眼旁观茶白拼命似地忙活,忽地手指牵引出一缕飘带绑住茶白的腰部将他往后一甩,远离了石门。
那道茶白怎么也没办法的石门,忽地轰隆隆向上启开,一片黑暗中,先是露出一双骨肉匀称,剔透如美玉的赤脚,半遮半掩在赤红色的宽大长袍内。浓重的色彩里,唯有的亮色就是那双并没有显露完全的脚。
茶白拧了拧眉,又低头看了眼展开的手掌,比对了会大小,心中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傻蛇,目光灼灼地继续盯视。待露出掩在红袍内,看似纤浓有度的腰身后,茶白又做了个虚空搂的动作,似在回忆抱住傻蛇时的感觉与尺寸。
刚还没觉得有什么,忽然瞥见东皇钟状若洞悉的目光后,不知怎了,耳朵猛然烧了起来,鼻尖接着冒出汗珠,心跳也在加快。
东皇钟感到茶白的情绪波动,平静地扫了眼他那烟霞渐染的脸颊,停顿了会才挪开目光,直到露出一张眼神上钩,笑意暖暖的脸后,整个人如出鞘的剑,语气嫌恶地打断茶白的僵硬,“是他的身体,只是他的身体。”
茶白顿时沉脸,紧抿着嘴看着一身红装,缓缓走来的人,一样的身体,不一样的眼神。
傻蛇不会眼神娇媚,这般挑逗地看着自己,更不会拉开衣领露出成片的晶莹,触摸而来的温度也不会如此冰凉滑腻,
忽地拍开抚在脸颊处的手,抽身而退,闭了闭眼,缓解着忽然而来的恶心感。重新沉淀下心情后,双手快速翻动结印,并低喝一句,“妖孽,从那身体里滚出来!”
‘希宴’低笑一声,看似深情的双眸紧紧锁住茶白冰寒的眼睛,小半步小半步地靠近茶白,见茶白警惕地绕圈时,又低笑一声,撩了撩宽大繁复的衣襟,又扯出一片莹白,撅嘴垂眸委屈道:
“我怎么妖孽你了,抱着不肯放的又不是我,不愿我离开半步的也不是我。我的冤家,你可真狠心。”
茶白眼眸一冷,结印出来的光圈越来越大,却迟迟不动手。
‘希宴’勾了勾嘴角,露出两枚梨涡,眨眼若天真继续问了句,“封妖术?只是要封妖吗?冤家,你对我还是有情的,对着这张脸,下不了手吧?没事,别怕,你对我下过无数次狠手了,我都习惯了。”
茶白皱眉,缓缓收回手,傻蛇也是妖……
站的远远的东皇钟忽地嗤笑一声,散发着戾气缓缓靠近,将‘希宴’逼退数步后,抚着嘴唇说道:“这世间没有人比过我凶煞了,高兴不高兴的都喜欢一口吞了,你那点戾气都比不过我,更是比不过他当年所承受的。所以,不要让我高兴,也不要让我不高兴。不过看在你想当希宴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点时间你。”
‘希宴’警惕地看了眼东皇钟,脸色渐渐凝重,却又扭开脸,笑弯了腰,“原来是你,想不想知道那条傻蛇对你的想法?是要他亲口说?还有你得和忘记一切的太一说清楚,万一他一个失手,我没了没关系,那条傻蛇要是没了,那就有的玩了。”
茶白神色一顿,手指颤了颤,眸光深深地看向东皇钟。东皇钟缓缓对他摇了摇头,背在身后的手暗暗结印,那是用于封印魂魄的。
嘴里接口道:“哦,那我再容你点时间,说说看”。
‘希宴’笑意盈盈地做了个捧脸羞涩的动作,点着脚尖含糊地说着,“真是难以置信,你这么个缺乏情感的人有什么好的,在我看来还不如那个一脸无所谓却占有欲强烈的太一。明明爱到想放入骨血中,却一再不承认,一再伤害,我或许也可以让他尝尝这种让人欲罢不能,欲死不成的热烈情感。”
东皇钟无视了‘希宴’语气阴狠的最后一句,毫无波动地继续靠近,又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