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其实早已由此打算，当年苍云绝所有衣食住行几乎都由她来料理，按道理她是最明白苍云绝身体的人，可此刻她却也毫无把握。
泛青的血管在苍白的肌肤下异常狰狞，三夫人小心的把了把脉，而后又探了探，苍云绝额头的温度，望了望他的脸色，而当她想解开苍云绝领口仔细查看一下他身体状况时，眼前一道道情欲后的痕迹却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这、这是……”两位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瘦的几乎没有肉的身体怎么还能忍受这样强烈的情事。
“又是那个混小子干的好事！”玉四娘狠狠啐了一口，心里倒也可怜起了苍云绝，这人遇上自家这玉君涵恐怕也是孽缘啊。
“你说，这五年他都是你在主治，他还有的救吗？”玉四娘一贯的强硬再度体现，指着一旁一言不敢发的孟太常就大声质问。
“呃……恕小的直言，陛下的身体恐怕是好不了了，几位夫人一定就是明玉山庄的夫人了，想必也一定知道陛下当年怀有身孕的事，陛下当年产后受风又没有及时调理医治，这些年更是时时郁结在胸，这几人又连番受惊病痛，这身子恐怕是……毁了啊。”孟太常一直以来不敢直言的话今日终于在三位夫人面前全盘托出，而从不知晓自己哥哥病情如此严重的苍云沁几乎是吓呆了，一旁两位夫人也同样忧心忡忡，唯有玉四娘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可嘴角一丝颤抖却还是透露了她的心意。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我哥哥真的不是坏人……”苍云沁毫无办法，什么都不会的他只能求助于眼前几位夫人，至少他还明白这几位夫人来头不凡。
“你是小寒的弟弟？怎么小寒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呢？”二夫人这才正眼看向苍云沁，眼前哭的泪眼婆婆的少年竟然也和她们有着这样深的渊源，可二夫人却也有些不明白了，这怎么就从来没听过还有这样一个人呢。
“我、我是……”苍云沁心虚的低下了头，至今这个身份的疑惑还缠绕着他，可眼下的境况又容不得他说不。
或许是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玉四娘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苍云沁，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年所有事情的起源？她有些不信。
“我哥哥、我哥哥真的不是坏人，他对我很好，从小都是哥哥在照顾我，我一直生病，哥哥就一直一直在我身边陪我，后来更是找了紫雪貂给我治病。还有晨曦儿，其实哥哥很喜欢你的，他肯定不是故意弄痛你的，真的。”苍云沁似乎有些明白眼前的状况了，连忙为自己哥哥辩解，最后甚至都急了，拉着晨曦儿就仿佛哀求一般。
“小寒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样呢……”二夫人更是心疼了，她哪里不知道苍云绝的个性，当年的朝夕相处让她很是心疼这个总把心思藏在自己心里的孩子，可她一直以为只要她们对他好好的，君涵和他好好的，就好了，怎么会想到竟然会造成如此后果呢。
而一旁玉四娘却是再也忍不下了，床上一直到此刻都毫无反应的人让她突然有种深深的愧疚感，她竟然忽然觉得对不起他，她玉四娘竟然会觉得对不起他！
未告知两位夫人，玉四娘悄悄出了房间，一直在门口焦急等待的玉君涵一看到玉四娘就急急迎了过来。
“四娘，怎……”玉君涵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被玉四娘当头棒喝。
“你干的好事！”玉四娘当真是恨铁不成钢，重重的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打在玉君涵脸上。
“他的身子五年前就被你毁了，最忌耗元气，你还这么没节制，你是嫌他活的不够长是不是！”玉四娘前所未有的愤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委屈让她恨不得狠狠揍一顿眼前的人，可她却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的，唯一的发泄只剩下言语上的泄恨了。
“我当年说过什么，我早说过让你放了他，放了他，现在怎样，你是要逼死他才高兴是不是！”玉四娘当真是后悔莫及啊，自己怎么就当初不强硬一些，否则眼下这些事哪里会发生呢，可就是如此她才更恨了。
“绝怎么了？”听出了玉四娘话里隐藏的意思，最后一个死字更是让玉君涵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
“死了。”
“四娘！”
玉四娘轻描淡写的话自然不足信，可却还是让玉君涵大为紧张，一声四娘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而恨不得立马冲进房间也让玉四娘看出了他的心意。
“不死也差不多了，你以为一个人能由得你这样折腾吗？”玉四娘狠狠瞪了一眼玉君涵，当年她就知道玉君涵对苍云绝的所有所谓，可她总是偏向玉君涵的，而后来知晓苍云绝怀孕时也太晚了，再阻止只怕是一尸两命，那种情况下她选择了沉默，可今日这样的情况不代表她还会沉默。
“四娘，救他，就他！我要他！”玉君涵哪里那么容易就妥协，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妥协这些事恐怕也就不会发生了。
“救不活了，你自己做的自己清楚！”没好气的回了一声，玉四娘最恨玉君涵如此的强横，怎么就不肯低低头呢，那个苍云绝也是，他能低头不也早好了。
“四娘，救他，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玉君涵急了，此刻的他才重新意识到状态的严重，而他更明白的是自己绝对不要再错过苍云绝，绝对不要！
“你害死的别来求我，我只是你四娘，你真以为我什么都做得到吗？”玉四娘也很愤怒，她难道就该这么苦命给他收拾残局吗。
“四娘……就他！”玉君涵再也无法承受一点点可能失去苍云绝的可能性，他要的是绝对的拥有。
“四娘……求你救他。”毫无预兆的惊变，玉君涵长腿一曲，眼前整个世界瞬间矮了一截。
男儿膝下有黄金，玉君涵不跪天不跪地，唯一跪的只有父母高堂，可此刻他却不得不放弃这份骄傲。
“你！你给我起来，你这像个什么样，我们明玉山庄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玉四娘气急败坏的想拉起玉君涵，可换来的只是玉君涵更深的执著。
“四娘，就他。”深深低下头的玉君涵只有这一句话。
“你！”玉四娘气结，真是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不争气的玉君涵算了，还一了百了。
天边突然聚集起来的乌云把银色的弯月悄悄藏了起来，冷月殿霎时进入一片黑暗，而正对歭着的二人之间的气氛却比这天气还恶劣。
“好，你要跪是吧，那就跪到你满意为止！”扔下最后一句话的玉四娘拂袖而去。
豆大的雨点就在这时狠狠砸了下来，在黑夜中异常显眼的白衣很快被雨水打湿，玉君涵第一次真正明白什么叫苍天有泪……
43下卷 第三十七章 初醒
澎湃的大雨仿佛流不尽的泪，竟一下就是三天，而玉君涵也整整跪了三天，被雨水侵透的衣衫紧紧贴在玉君涵身上，冰冷刺骨。
玉四娘并不是真的这么狠心，也并不是真的想棒打鸳鸯，可玉君涵如此的举动分明就没有给她任何下台的机会，这让她有些恼羞成怒，连想挽回也没有任何机会。
其实玉四娘说不救只是气话，这几日冷月殿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了一批一批的药材，浓郁的药味甚至盖过了冷月殿原本的气息。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银光，本就瓢泼的大雨竟突然又增大了雨势，天空的乌云隆隆的翻过着，狰狞的像一只只野兽在撕咬这个世界。
“四妹妹啊，君涵这样怎么成呢，还是赶紧去让他起来吧。”连日来的操劳和心累让二夫人再也看不得一点点的悲伤，可玉君涵这几日的举动却让她更是忧心忡忡，可千万别一个还没醒，一个又病倒了啊。
“二姐姐，你也不看看这个混小子倔起来比头牛还倔，我拉不动。”玉四娘已经有些破罐破摔的勇气，狠狠别过头不再看着窗外的人，可眼里分明是不忍心。
其实玉四娘何尝不心疼，窗外跪着的人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即使再生气、再愤怒，她也舍不得让他跪在雨中，可眼下这局面分明是这个混小子自己要的，她去说过了几次，哪一次玉君涵是肯抬头望着她的，除了那句“救他”，他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哎，那我去吧，这雨这么大就算君涵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的，何况三妹妹不是已经答应医治小寒了吗，这孩子还倔什么呢。”二夫人心疼的叹息，连忙就要出去，这几日难道还不够吗，以前哪怕玉君涵只是受一点凉二夫人都是心疼不已，更何况现在这孩子分明就是在糟蹋自己啊。
“二姐姐……”玉四娘略有些不是滋味的喊了一声，这二夫人现在如此举动分明就是在指责她做的不是，可她难道就愿意吗。
焦虑的二夫人早已听不到玉四娘说什么，正要推门，一双太过纤细的玉手及时拉住了她。
“三妹妹？”二夫人诧异的回头，抓着她不让走的正是前一刻还在苍云绝身边帮他诊治的三夫人。
三夫人一贯的冷着脸，但却在看到窗外那边跪着的人时还是动摇了一下，可转眼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这是君涵自己选的，让他去吧。”旁观者清，三夫人虽然一向沉默寡言，但当年的种种和现今的一件一件她都看在眼里，也该是让这两个孩子自己去承担了。
“可这……哎……真是作孽哦。”二夫人哪里肯依，一顿足竟是格外的无助，可眼前的三夫人分明是那么坚决，长叹一口气后，二夫人也只得在心里不住的担忧。
一直在一旁守护的孟太常和苍云沁此刻不敢发表任何意见，他们唯有守在苍云绝身边才有些安全感，而知道苍云沁不愿离开，兰笑尘也早已赶来，更没有立场的他只是一直站在苍云沁身边给他以坚定的支持。
而其实大家还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一直躲在房间角落的晨曦儿，自从三夫人答应诊治苍云绝以来，几位夫人就再没有多余的闲心去关心晨曦儿，一个一个围着苍云绝都来不及。而晨曦儿自然也不敢随便跑走，房外的爹爹和屋内的奶奶，晨曦儿知道自己所有的亲人都在这里，甚至还包括那个他不喜欢的“娘亲”。
晨曦儿确实还太小，亦是玉君涵也把他保护的太好，明明前一天他还听到自己不是爹爹的儿子，后一天却马上知道了自己的娘亲，太过急速的转变和巨大的差异让晨曦儿抓不到自己的心意，自然也就少了平时的体贴和乖巧，他现在只是一个被夺走所有亲人的可怜孩子。
所以他讨厌床上那个人，讨厌这个娘亲……
二夫人被三夫人拉了回来自然只得再次来到床边，看着这几日依旧没有明显起色的苍云绝，她心里更是难受了。
“把个玉人般的孩子偏生折磨成这样，真是看着都让人心疼。”二夫人充满慈爱的叹息了一声，而后拿起一旁浸湿的帕子，细心的一点点帮苍云绝擦着手指、手心。
“二姐姐，会好的，都会好的。”紧随上前的三夫人低声安慰着二夫人，其实这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就在众人被这悲伤气氛感染时，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沉睡了三日的人微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他动了！”明明口上说着讨厌、讨厌，可最先发现这一变化的竟然还是晨曦儿，小手直直的指着床上与前一刻一摸一样人，可晨曦儿此刻却明显激动了起来。
“什么？晨曦儿你说什么呢，谁动了？”二夫人因为这几日的劳累略有些反应缓慢，明明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她竟然没有发现。
“二奶奶，他动了，他动了！”晨曦儿大声的重复着，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欢喜，一下跳到了床边。
二夫人这时才如梦初醒的缓缓低头，也才感觉到手中的异样，纤细的玉指微微曲了曲，紧闭了三日的眼眸微微颤动着，这分明是醒来的预兆啊。
“小寒！”
“哥哥！”
“陛下……”
房内因为这一异动而霎时陷入混乱，两位夫人急忙挤到床边，一直都被伤感和自责萦绕的苍云沁也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挤了过来，只留下玉四娘、孟太常和兰笑尘三人围在外围。
苍云绝从不知道睡觉竟也这么累，一种魂不附体的虚无缥缈感让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可他却还是分明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关爱和温暖，而也正是这些让他最终睁开了眼。
毫无焦距的眼眸略比往常灰暗了许多，即使醒来，苍云绝却还是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
“小寒啊，小寒你可终于醒了啊，二娘和你三娘都担心死了。”二夫人一把抓住苍云绝无力的手，不管过了多久，苍云绝在她们眼里依旧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寒。
“哥哥，哥哥你可醒了，沁儿、沁儿好担心。”在两位夫人面前苍云沁只能站在一旁，可能看到他哥哥醒来，他已是很满足很满足。
“呃……呃……”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刚刚醒来的苍云绝嘶哑着惊叫了一声，可喉咙里却只冒出粗哑难看的声音，但眼里一瞬间的惊慌却明白无疑的显露了出来。
“呃……二……娘……三……娘”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嘶喊着，苍云绝绝对想不到自己一醒来竟然会是面对着明玉山庄的夫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