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柏心说:“我带着卓然和小青去二楼的房间,在那里我们闲聊了几句,大约是十五分钟吧。然后我直接回到小会客室了,我没有来探望卓逸。”
言罢,庄柏心的视线落在了卓然的脸上。卓然稳重地摇摇头,“不是我们。我一直有点低烧,不愿意走动。父亲离开之后,我就在房间里躺下了,小青一直陪着我。”
听过大家的讲述,俊阳一反常态地笑了一声,“按照你们的说法,卓逸就是自己走的。”
“不应该。”庄柏心的脸色不大好看,他咽了咽唾沫,急切地看着雷战,“他不可能避开监视网。那是你亲手做的,别说是他,就是俊阳也没几分把握。但是,监控里根本没有他的影子。这一点怎么解释?”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了琳娜的身上,她被瞧的有些气恼,“好吧好吧,我会告诉你们我跟卓逸都谈了什么。事实上,那时候他给我看了计划书,并且让我记在脑子里。”
“计划书什么内容?”庄柏心追问。
“一共有五件事。”琳娜说,“一,让我泄露那份名单的一部分;二,让谭小青去调查本市三年里有多少家私营孤儿收容院、儿童疗养院濒临倒闭;三,让齐俊阳在三天之内活捉雷比特;四,让战和心隐藏在黑网窝点周围,随时观察动静;五,让我准备一支武装部队,准备最后清剿。”
听过之后,房间里很久都没人开口,最后,是卓然提出疑问,“为什么要去查三年里有多少家私营收容院、儿童疗养院濒临倒闭呢?”
“因为案件数量吧。”谭小青试着说,“从国际刑警那边给出的资料来看,一共有十九起。按照俊阳提供基地培训杀手的流程分析,首先,这些孩子要经过筛选。我们给一个比较高的估测,2:1吧,十九个孩子留下来的就是8个。然后是洗脑,洗脑不是所有孩子都能熬下来的,这个过程也需要一段时间。”
俊阳忙不迭地跟着说:“半年。”
谭小青打个响指,“最后一起案子是四个月前,也就是说,现在的孩子们还在洗脑阶段。8个孩子并不多,我想,那些人也不可能把8个不确定试验品送到训练基地去。那么,最有可能安置这些肤色不同、语言不同、年龄不同的孩子们的地方,只有孤儿院、收容所了。但是,大型的或者是公立的不可能,因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所以,那些濒临倒闭的极度缺乏资金的小地方才有可能。如果我是那些人,我会干脆买下一家快私营收容所,维持表面的衰败,暗中安置那些孩子。”
大家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并没为这个计划继续谈论下去。但是,卓然还是有些担心,他说:“让俊阳活捉雷比特干嘛?直接杀了不是更省事。”
庄柏心温柔地拍拍卓然的背,说:“至少现在不能杀,我们需要通过雷比特摸到另外一条线。”
话音还没落,俊阳直接走出了房间。琳娜有些急,追到门口嚷着问:“你这就去抓人了?需要几天?”
卓然无奈地摇摇头,“我怎么觉得俊阳是去找人?”
留下来的各位面面相觑。正主儿没了,这计划怎么办?到底还是雷战最沉稳,抓了庄柏心也走出房间,他头也不回地说:“计划照旧,我去找。”
庄柏心也忙不迭地回头,给大儿子一个安抚的笑容。
、39
清晨的小楼里还有些昏暗,走廊尽头的房间门紧闭着,尽管如此,还是从里面传出一阵摔打声。此刻的雷比特光着上身,右臂上勒着一根止血带。怒气让他扭曲五官,狰狞的令人胆寒。雷比特的手握着注射器,眼神阴仄地盯着面前四十多岁的魁梧男人。
男人的脸色苍白,谨小慎微地观察着雷比特的状态。两方坚持了许久,男人才战战兢兢地说:“先生,您真的不能再用这种药了。它已经严重损坏了您的内脏。”
“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吗?”雷比特阴笑着问。
男人忙不迭地摇头,“不!我是说,这种药剂会给您的身体带来副作用。会缩短您的生命。哦不,在那之前,您会患上心脏方面的疾病,无药可医。”
或许是涉及到自身的情况,雷比特没有发火,冷静了下来。他粗暴地扯了一把椅子,坐下去。看着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曙光……
“你在黑网待了多少年?”
男人谦卑地低下头,“已经六年了,先生。”
“你为他医疗过吗?”
他?医生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飞快地看了一眼似乎在犯困的雷比特。男人知道,雷比特在神志不清醒的时候才最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搭上自己的小命。所以,他必须谨慎地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先生指的是……”
“狂徒,你知道的。”
“是,是他啊。”男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我给他做过治疗,一些皮外伤。”
雷比特耸了耸肩,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问:“他用过药吗?”
男人下意识地抹掉脸上的汗,“是的,他也用过。但并不是您用过的这种,那时候,这种药还没有被开发出来。”
“在你看来,我现在跟狂徒单挑,谁会赢?”
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可能是雷比特满意的答案,男人心里明白的很。如果他说雷比特会赢,雷比特会因为他拍马屁而赏他一颗子弹;如果他实话实话,雷比特会因为不爽赏他一梭子子弹。男人自认快活到头儿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
“先生。如果您让我来说,可能会消耗很长时间。”
“没关系,我现在很有耐心。”
男人紧张的浑身发冷,紧紧握着的拳头里,指尖刺痛了皮肤,提醒着自己斟酌每一个字,每一次停顿,甚至是每句话的口气。片刻后,他说:“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是您赢。首先说,他已经离开三年,三年里没有经过正确的系统训练,体能、反应等各方面会急剧下降。而且,您比他年轻,在力量的持久方面,您要比他占优势。但是从经验上来看,您跟他各持一半的胜算。”
“一半?”雷比特显然是满意了男人的回答,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意思?”
“就像您了解的那样,他不到十岁就干这行。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非常可观。我给您打个比方可以吗?”
雷比特点点头,允许了男人的请求。
比方很简单。
雷比特出身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小队。他精通的是沙地战、突击战、丛林战、这些年在黑网经历过城市战、巷战。反观狂徒。不论是雷比特熟悉的这五种战斗类型,还是、雪地战、高原战、战略战等等,他都经历过并很擅长。混过黑网的大多知道,狂徒最拿手的是诡雷战。那么,如果他们在高原、雪地、遭遇上,雷比特还有多少胜算?
显然,男人的一番分析取得了雷比特的欢心。他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回头看着男人,“你很诚实。”
“我的本分。”
“好。”雷比特的心情好了起来,“你看。我的棋子已经被他们抓了,最后一个棋子的陨落就等于是宣战。那么,我亲爱的比尔,你的话提醒了我,我需要为我们的英雄准备一个战场。一周后,猎豹计划就要开始了,我希望你能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我,我吗?”男人简直要疯了!这不是他的工作,他还不想死。
坐在椅子上的雷比特忽然站起身来,朝着比尔走去。路过桌子的时候,还顺便拿起了那根针管。他走到比尔面前停下来,手搭在比尔的肩上,因此,比尔的身体僵硬的就像一块石头。
“比尔,我信任你。”
“这是我的荣幸,先生。”
“很好。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会奖赏你的。现在,先帮我把药打了。”
天呐!这人疯了!真的疯了!
与此同时。出来寻找卓逸的人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跑了近十几个小时,他们之间没有联系过,各自在觉得有可能的地方寻找着卓逸的蛛丝马迹。维也纳热闹的街头已经被难得的暖阳照射的更加暖和,庄柏心坐在一家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随着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店门被推开,雷战一反常态穿着深蓝色的外衣、米色的裤子,信步而来。他坐在庄柏心的对面,拿起不属于他的咖啡,一饮而尽。
庄柏心笑着,说:“渴了就再叫一杯。”
雷战摇摇头,表示已经不需要了。随即,他那双始终淡漠的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温柔,望着庄柏心,“你见过卓逸。”
庄柏心单手撑着下巴,笑的眯起了眼睛,“我不告诉你。”
好吧,虽然所答非所问,但也是间接承认了他见过卓逸。雷战不但没有气恼庄柏心不适时宜的玩闹,反而露出更加温柔的笑容。宠惯了,即便年纪大了,还是习惯宠着他。也喜欢他点到即止的恶作剧。
庄柏心到底还是给雷战叫了一杯咖啡,并对努力推销新品的侍者微微一笑。小孩子对英俊大叔的抵抗力很弱,羞红了脸,赶紧躲到一边去。雷战的脸色阴沉,很不满!
“你瞪什么眼睛?”庄柏心诧异地说:“那孩子比卓逸还小。”
“原来你还知道。”
庄柏心大方地在桌面上摸了摸雷战的手,这才正色道:“我并没有在卓逸回到房间后去见他,因为我已经知道他会自己离开。”
“没你的指引,他走不出去。”
“当然。”
回想起昨天下午的事,庄柏心的心情还是愉快着。一直抵触他的孩子愿意低下头,请他帮忙,虽说他有些心酸,但也是实打实的高兴。故此,不管卓逸提出多么困难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哪怕,那个要求听上去极度危险。
他答应了卓逸会保守秘密。所以,在俊阳发现卓逸不见后,他并没有告诉俊阳真相。庄柏心也没有追问卓逸为什么要隐瞒俊阳,事实上,卓逸这般决定的原因,他也猜到几分。
庄柏心说:“在琳娜离开卓逸房间后,的确有人去过。你猜猜,是谁?”
雷战真是雷打不动的面瘫脸,木讷地说:“谭小青。”
“对,我也觉得是他。我想,小青的目的跟琳娜是不一样的。他只是想在这一切结束后,请卓逸隐瞒那位出卖了内部组织信息的同事的实情。人都没了,何必再让他蒙羞。但是,卓逸有自己的打算,他让谭小青看了计划书,也让他保守自己即将离开的秘密。”
同样答应了卓逸的谭小青也没说,这样一来,他们这个团队中就有两个人知道真相。期初,庄柏心以为卓逸这么做是为了俊阳,但是卓逸却没有跟琳娜说自己马上会偷偷离开。这说明什么?
雷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庄柏心,“卓逸去哪了?”
庄柏心笑着挑挑眉,站起身来,将外衣搭在手臂上。走到雷战身边,弯腰低头,轻轻地吻住他的脸颊,“我也不知道。”
又酷又帅的大叔脸心满意足地笑着,把咖啡钱放在桌子上,追着庄柏心的脚步而去。
下午五点整。刚刚给庄柏心打过电话的谭小青回到车里,谨慎地将两把手枪收进怀。他静默了几分钟,再睁开眼,眼中尽是萧杀之气。他打开了手机,狠狠地亲了一口照片上的卓然和两个孩子,随即打开车门,朝着马路对面的小巷走去。
小巷非常干净,将几扇老旧的房门深深地隐藏在灰白色的墙壁中间。一扇暗红的木门是紧闭着的,谭小青在它的面前驻足,敲了敲。很快,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浓妆艳抹的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谭小青,似乎并不意外一个陌生人的来访。谭小青掏出几张钞票塞给女人,女人这才乐着让他进去。
这是一家地下赌场,里面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女人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是找乐子的,不管输了还是赢了,里面的世界就像是毒品,吸引着那些明知道不会有好下场的赌徒们对此趋之若鹜。她敢招摇地站在门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因为没人敢在这个地方闹事,除非那人是活腻歪了。
但是,今天,她见到一个没有活腻歪却成功大闹一场的人。东方男人,两把枪,快如灵猫的身手。在众多亡命徒的眼皮子地下抓走了一个人。
“你真勇敢。”绰号“鼹鼠”的家伙是个女人。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没有受伤,即便抓她的人很可怕,还是完好地保护了她。
鼹鼠嗜赌如命,也因此被那个地方扣下了三个多月。原因无他,因为她输了很多钱。
“我可以帮你偿还赌债。”谭小青擦掉手上的血迹,“还能另外给你一笔钱。”
“条件。”
“给我做一点东西。”
谭小青把图纸给了鼹鼠,鼹鼠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她狐疑地看着谭小青,“你确定?”
废话!谭小青赏了她一记白眼。
第二天下午四点。
俊阳在一片简陋的住宅区里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地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然后加快了缓慢的步伐。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一栋最深处的楼门,一直走到第四层才在一扇几乎快倒下来的房门前停下。卓越的听力让他确认上下无人,从口袋里取出工具,无声无息地搞定了两把防盗锁。这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俊阳的动作一直很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种状态到他推开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