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睡熟过去时,窗外的月光才敢腆着脸往里面偷看。
月娘西去,金乌重现。
第二天一早,孙韶因为记挂着要上课的事情,难得的比易辉醒得早,他轻手轻脚地从易辉的臂弯里钻出来,静悄悄地走进浴室梳洗,捯饬完了自己,出来看易辉搂住了他的枕头睡得还是很沉。
他支着下巴,点了点,眼珠一转,跑进了厨房,看看时间,熬粥实在来不及,他的时间也不允许,便拿了锅子,翻箱倒柜地找面条。
找到了后,又打开冰箱门,想找点配菜,结果门一开,就傻了眼——这么大的冰箱居然能塞这么满……他是当自己养猪的吗?
他上下扫了两遍,很多菜都是上了盘子摆上桌他才认识,这会儿安分地呆在冰箱里,他和它们,还真是相见不相识,最后,孙韶从里面摸了两个鸡蛋,抓了几根小葱,拉着个脸就关上了门——这是在歧视厨艺白痴吗?那么多菜,他居然有那么多不知道该怎么烧……
他甩甩脑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叮里咚咙忙活了快半个小时,才弄成了两碗成品,如果忽视散了黄的鸡蛋,和夹着生却腻呼在一起的面条,以及上面长短大小很不一致的葱条(花?),其实,应该也算完美。
孙韶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肯定地说道。
端详半天,他实在还是不忍心拿这东西去荼毒自己的男人,万一毒死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男人陪自己一辈子了。
于是,思前想后一番斗争后,他偷偷从厨房门前探出头,想趁易辉还没醒溜到楼下买点早餐,结果这头才一探出来,就看到易辉正支着下巴坐在客厅里,像是一早等着他了。
他唬了一跳,缩回脑袋。
易辉伸手敲敲桌子,“快点哈,等着投喂呢。”
孙韶回头扫了扫流理台上的两碗面,又往外看了看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显然眼中藏着期待的易辉,最终,眼一闭,心一横,将两碗面给倒了。
易辉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一个箭步冲进厨房。
“怎么倒了?”易辉脸上神色失望到极点。
孙韶快速地收拾了厨房,重新拿出食材,让易辉站在自己一米外的地方,“你说,我做。刚刚那个,我可舍不得拿你做试验品。”
易辉一怔,蓦而,重新笑了起来,他抱胸站到一旁,看着孙韶动作。
而后,孙韶也顾不上什么时间不时间,迟到不迟到了,端着锅子,拿着面便运转了起来,厨房里便时不时地传来各种和谐的声响,一会儿是碗碰了,一会儿是蛋壳没拿捏好敲得太碎了,一会儿又是切小葱的钝钝的笨拙的刀切声。
这其中,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含笑,且温润如初:
“够了,够了,两人份的面,不用太多水。”
“好,面条顺着锅沿往下滑,够了,两个人分量这么多就够了……现在,放鸡蛋,鸡蛋从锅沿便往下打,别和面混在一起,不然要散黄……嗯,盖上盖子……”
最后,客厅的饭桌上摆着两碗鸡蛋面,白嫩嫩的鸡蛋软软地摊在面条上,孙韶心中一股油然而起的成就感:“行了,我以后能做饭投喂你了。”
易辉心头一暖,看着孙韶的侧脸,便露出了一个笑,轻轻点头,“是,这个水平忒好,绝对饿不死我。”
“……”
一早折腾大半天,等孙韶终于成功将易辉给投喂饱,带着满腹的成就感往学校赶时,他的手机便响了。
他接通电话:“喂……”
“小勺儿,有空不,履行承诺请你吃饭啊。”电话那头居然是罗美玲。
“真吃饭啊?”孙韶惊讶。
“怎么,罗姐就那么像喜欢开空头支票的人啊?”罗美玲乐了。
孙韶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什么时候?”
“现在啊?”
“现在?你吃早饭呢?”孙韶诧异地迸出声。
“嘿,姐有事想请你帮忙啊,这不,赶早不赶晚嘛……”
孙韶抽了抽嘴角,悲愤地仰脸四十五度望天。这是注定要他翘课的节奏啊!
第四十一章
孙韶挂了电话;遥望了一眼学校的大门,毅然决然地扭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给胖子发信息,继续让他帮自己兜着。
胖子发了个傻大呆的羊驼头像过来,后面跟了一串字;主旨除了例行关怀一下孙韶,大意是很委婉地转达了自己很惦念易辉请他吃得那顿饭。
孙韶好笑地摇头;快速地回信给他,说明天会带他去吃好吃的;这边刚发出去,那边就很快捷地回复了个欢呼的表情给他。
孙韶收了手机往回走,准备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做公交去罗美玲约定的地方。
刚走到大门;恰好看到易辉开着车出来,黑色自由客对他鸣笛,孙韶捂着耳朵皱眉看驾驶座上的男人,走过去。
易辉摇下窗子,“拉东西了?”
“不是。”孙韶一边说,一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罗姐约我,说有事请我帮忙。”
易辉等他系好安全带后,才重新驱动车子,“罗美玲?”
孙韶点头,“是啊,她在电话里不肯说,支支吾吾的,我想是不是有什么难事,能帮就帮呗。”
易辉:“你跟她什么时候关系也这么铁?”
孙韶支着下巴傻乐了一下,“哥,你吃醋啊?”
易辉抽了抽嘴角,睨他一眼,“约在哪?”
孙韶报了个地址,才笑眯眯地解释道:“不是很熟啊,但她跟五感关系一直不错,现在她不是签了寰宇吗?指不定以后就是个天后呢。我这不是抓紧时间,在她红之前抱个大腿嘛。”
易辉莞尔,腾出一只手掐了一把孙韶的腮帮子,“你就知道她能成天后啊?其实是看人家长得美艳可人,不忍心拒绝吧?”
孙韶无语地瞥他,心说,我就是知道啊,可我能到处瞎嚷嚷我知道这些吗?
“没事,哥,你得对自己有自信,就是再美艳可人,也绝比不上你秀色可餐!”孙韶笃定地道,顺势做了很猥琐的神情往易辉下三路扫去。
易辉被他看得起白毛,挪了挪,斜睨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这我是信的,秀色可餐不敢当,但是‘喂’饱你的两张口,我自认还是能胜任的。”
孙韶被易辉话中的深意给臊红了脸,但依旧不甘示弱地道:“我也可以‘喂’你的啊,我今早做得不是挺好,下次让你尝尝‘晚饭’。”
易辉闲哒哒地瞥了孙韶裤裆一样,“不,我觉得,你还是只要享受‘吃’的乐趣就好。”
孙韶:“……”
孙韶默默地做迎面悲悯状,哀悼着两人的节操,他俩这模式转换的,已经从腻腻歪歪的阶段,到了比谁更下流更流氓更无节操地互相坦诚阶段了吗?
想是这么想,但是孙韶嘴上还是甩了更没有节操的话回易辉。
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对垒交流了一路黄色思想,下车的时候,易辉抓住还要反驳自己的孙韶,压在位子上狠狠啃了一顿,才让他下去。
待车子发动,远尘而去的刹那,易辉隔着窗子扔下:“晚上床上见真章。”
孙韶:“……”
“小勺!这边。”忽然孙韶左后方传来罗美玲的声音。
他转头,看罗美玲正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前,一边对他招手,一边从包里掏钱付车费,显然也是打车刚到的。
孙韶走过去,乍一看,总觉得今天的罗美玲很不一样,仔细打量一番,发现罗美玲居然难得没有花浓妆,也没有穿色度很饱和的衣服,大卷发被绑成了一个调高的马尾,头发蓬松地搭在肩膀上,上面一件喇叭袖针织套衫,下面配着洗得发白的直筒牛仔裤,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还是熠熠发亮的,其他地方,跟晚上她给人的感觉几乎天差地别。
她看孙韶打量自己,也没不高兴,反倒落落大方地给他看,还转了个圈,“怎么,换个打扮你就不认识啦?”
孙韶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着摇头,“不是,感觉罗姐这么一看,简直是十八少女,我不敢认了。”
罗美玲嘻嘻一笑,接受这个赞美,她推开咖啡店的门,带着孙韶走进去,这个时间点,咖啡店显然才刚刚营业,里面基本没人,吧台后面只有一个长发披肩气质颇好的老板娘和三个穿着制服的店员,对方对罗美玲很熟的样子,看她进来,只笑着颔首招呼,然后问道:“老规矩?”
“老规矩。”罗美玲笑着答。
老板娘看到罗美玲身后的孙韶,眨了眨眼,“你朋友呢?”
罗美玲回头看孙韶,“你想喝什么?”
孙韶一直罗美玲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姿色气度上各有千秋的女子,默契十足地一来一回地对话,现在看两人将视线移到自己身上后,他才抿唇笑着摇头,“跟罗姐一样好了。”
罗美玲怔了一下,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娘也惊讶地挑了眉,忽而嘴角漾出了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苦咖终于有人能分享了……”
罗美玲苦笑着朝吧台里面的老板娘摇手,“别磕碜我行吗?你看看人家那嫩的,这口嫩草我怎么咬得下去,我去老位子,苦咖之外弄点甜点吧。”
老板娘不置一词,只一味笑着点头。
孙韶被两人的言语弄得一头雾水,跟着罗美玲走到一处临街靠窗的位置,然后上前一步帮罗美玲把椅子拉开,罗美玲惊讶地眨眨眼,然后落座。
孙韶微微一笑,准备绕到罗美玲对面去坐的时候,罗美玲拦住他,“你坐我旁边吧。”
孙韶惊愕。
罗美玲失笑,“放心,罗姐不会吃了你,你坐这里,坐这里才看得清楚点。坐对面扭着脖子,脖子酸不说,视线也不好。”
孙韶一愣,看清楚点?看什么?
他正迷糊着,罗美玲已经就势拿开自己身旁的座椅,拉着孙韶坐下了。
坐下后,孙韶顺着罗美玲所说的视角看出去,沿街是一排商铺,现在因为时间还早,又不是休息日,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孙韶第一眼看过去,还真不知道罗美玲想要他看什么,但稍稍一侧脸,看到罗美玲看得出神的样子,便又转过头去再次认真看了一遍。
这一轮,孙韶确实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一个大概全店只有这个角度才能看到的地方,临近街尾拐弯处有一家花店,店面不算小,应该也是刚刚开始营业,店里有人穿着布艺围裙正在往外面搬花架和鲜花。
孙韶之所以这么确定罗美玲看得就是这家花店,是因为,站在门口指挥人搬东西,顺便摆上花架的鲜花弄点造型的那个女人,远远看着,就觉得很熟悉,很像一个人。
孙韶再次扭头看了罗美玲一眼,顿悟,很像罗美玲。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出来,正好背对着他们,和很像罗美玲的那个女人面对面站着,长什么样,孙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大概对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女人温婉而快乐地笑开,男人还很温缓地给她理了理头发。
罗美玲盯着街尾看了很久,直到咖啡店老板娘亲自端着咖啡走过来,她才回神,歉意地对孙韶笑了笑,孙韶摇头示意无碍,然后转到对面去坐下了,她想让自己看的都看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只剩下倾听了。
他抬手将老板娘托盘里的咖啡接过来,一杯摆到罗美玲面前,一杯摆到自己面前。
老板娘对孙韶笑笑,便端着托盘走开,罗美玲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啜了一口,看着孙韶问:“抽烟不?”
孙韶挑眉,摇摇头,指了指后面的老板娘,示意自己不介意,但是人家老板可不一定。
罗美玲笑,“她习惯了,有时候,她还做我共犯呢。趁现在没顾客,不然人多了,她就要赶我走了。”
罗美玲说着,从包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用唇瓣叼住,点燃了,深吸了一口,然后对着玻璃窗缓缓吐出长烟。
“是不是好奇我请你帮什么忙啊?”罗美玲在云雾里似真似幻地开口。
孙韶不动声色,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差点苦到心里,他放下杯子,安静地等着。
“喏,刚刚的花店看到了没?”罗美玲用夹着烟的细细的指头指了指街尾处的花店
孙韶点头。
“那是我姐。”罗美玲道,“那男人是我现在的姐夫,以前的男人。”
孙韶诧异地眨眨眼——这是要开始琼瑶奶奶我爱你,你爱我,你不爱我,你又爱我姐,姐妹争一夫,小三与原配的各种凌乱的节奏了吗?
罗美玲像是猜到孙韶脑补的剧情,被烟呛了一口,笑得直咳嗽,“对,就是那么蛋疼的剧情。”
“不过呢,剧情说蛋疼也简单,说简单也复杂,其实就是好女人和坏女人的最大快人心的结局。他本来就是我姐心仪的对象,跟我姐是大学同学,大学里和朋友组队玩乐团的,我姐带他来我家玩的时候,估计两人正是暧昧的时期,就差一张纸没捅破了。”
“当时我正读高中,一看到他,就不可自拔地疯狂地迷恋上了他,然后不顾我姐我家人及各方的意见,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要死要活地就追着他跑了。”罗美玲一边笑一边道,眼里漫着的其实都是苦涩的泪。
孙韶静静听着,一边听,一边为罗美玲的叙述角度和词汇涌起一股淡淡的蛋疼感。
剥离罗美玲叙事情感的问题,这个故事倒没有那么复杂,罗美玲姐爱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怎么想的,现在已经不好考证了,但是按照罗美玲叙述的是,罗美玲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