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布其克告别前,无悔问他:“此药特别,神医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这我倒忘了,姑娘是这样雅致的人,请姑娘给它起一个汉名吧!”哈布其克笑道。
“我?”无悔惊讶,“让我来起?”
“是啊,我制的药大多手机,就是有也只是个蒙名或藏名,却从没有起汉名的,这次例外,请姑娘来起一个吧。”
无悔沉思片刻,抬头笑道:“我想此药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的用量可以直接决定它是救人的良药还是害人的毒药,吃五粒可假死,五粒以上便是真死了,生死全在用药人的一念之间,尤其是那假死之像,死而复生,更如大梦一场,白居易有诗云‘五年生死隔,一夕魂梦通。’不如,就称它为‘魂梦通’。可好?”
“好!好一个‘魂梦通’,就叫这个名字了。多谢哈日珠拉姑娘赐名。”哈布其克喜笑逐颜开,开开心心得告辞而去。
☆、五 十 重见
吴克善和满珠习礼带着各种朝觐的珍贵礼物,率领蒙古亲军上路了,无悔跟着贝勒府的众人一直将他们送出达花吐古拉镇去,才回来。当然,在此之前,她已经与查干、吴克善单独告过别了,也听了他们许多叮嘱,现在,不过是随众人走个形式罢了。
男人们走了,女人们的日子似乎也过得很平淡,时间也过得分外快。无悔每日只和高娃做伴儿,或者进府进看望一下老福晋和格格,晕厥的病在初春风大时犯过两次,但都在将要犯病时及时服了魂梦通,所以并没像以往一样,一晕倒就是一天,只略微躺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可见这药算是有奇效了。
草原上的草木荣枯交替,天聪七年就在来往的书信与惦记中,匆匆过去半年有余,转眼竟又是秋冬之际。吴克善虽偶有来信,但查干并未捎回过信来,高娃惦记是有的,却不担心,相信他在吴克善跟前行走,不会出什么事。无悔只是算着,他们何时能回来,又或者暂且不回来,直接去打仗了,若是那样,只盼着战争早点结束,远行的人也可快些回家。
闲来无事时,无悔将那枚玉佩取出,将两半拼在一起,就那么怔怔得瞧上半日,前尘往事,就如同大梦一场,前途未卜,不知还能否有相见却不心伤的一天。高娃在一旁看了,虽不知她的心事,却也能看出她的难过。娥眉轻蹙,秋水郁郁,平日里在人前的平淡从容,在此时消失不见,只有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
高娃很想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让她为难到如此,既想回去又不敢回去,如同一颗明珠被遗失在这草原上,无限期得流浪。
冬至过后,终于收到查干捎来的信,信上除了问候她们之外,还很兴奋得告诉高娃和无悔,说他随吴克善台吉见识了宏大的新汗宫,甚至还远远望见了伟大的天聪汗,在沈阳这一年,他见了大世面,结识了新朋友,学会了不少东西。信上的蒙古文有些零乱,话语也颠三倒四,可见这孩子是真的很激动。他还提到,今年过年不会回家了,留在沈阳练兵,因为明年会有大仗要打。
无悔看了信,心里不禁想象查干在沈阳的情形,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常见到皇亲国戚的,至于后宫嫔妃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也不必去信向他询问自己关心之人的近况。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若是能变成天上的云,自由自在,凭着一阵风,吹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悄悄看一看自己关心的人,那该有多好。
临近年关时,无悔整日在家看着高娃和乌尤忙忙碌碌
,准备过年的食品,高娃的小儿子已经满地跑了,咿咿呀呀的把蒙语和无悔教他的汉语混起来说。
一日清早,刚吃过早饭,贝勒府老福晋的贴身侍女忽然来了,她满脸喜色得向无悔问安:“姑娘早!”
“早,大清早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无悔笑问。
“是值得高兴的事,我们吴克善台吉从沈阳回来了!原本早就捎信说不回来了,谁知昨天晚上忽然就带着一队人马回来了,而且还没有回台吉自己的府第,直接就进了贝勒府,这可不是喜事嘛!大贝勒和福晋都高兴的了不得。”
“真的吗?那查干一定也回来了!”高娃开心之极。
“这我倒不知道,但吴克善台吉像是匆忙赶回来的,身边只带了二三十个人。刚进门时还把我们博礼老福晋吓一跳呢,台吉突然回家也不提前知会,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知道没什么,才放了心。”那侍女回道:“我就是奉命过来告诉哈日珠拉姑娘一声的,老福晋说让您有空就过去。”
“自然是要去的,台吉好容易回来了,我自当去拜谒问候的。”无悔也很高兴,与这位兄长阔别近一年重见,自然开心。只是有些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他们为什么突然回来,事先未透露过任何消息,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查干一定也回来了,只是没有空,一时回不了家。”看着高娃欣喜的脸庞,无悔对高娃道。
高娃点点头,抱起小儿子,笑逐颜开,死劲儿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巴特儿,你哥哥回来喽!”
无悔猜测吴克善刚回来,一家人恐怕要亲亲热热得叙一叙,自己还是稍迟些去近拜访为好,所以一直到午后才顶着瑟瑟寒风,独自一人走进贝勒府。
很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马上要过年,府里本应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何况又有远行的亲人回来了,但今日怎么显得空空荡荡的?无悔边走边看,偌大的府里,走动的下人竟只有几个,而且一律是神色谨慎,说话轻声细语,就仿佛是怕惊动什么人似的。
这是怎么了?无悔诧异着。按礼她每次来都应先去给老福晋请安的,所以此刻径直进了老福晋的院子,在堂屋里等着,坐了一会儿,发现这屋里竟仿佛没人一样,静悄悄的,甚至连个端茶的人都不见。堂屋甚是宽大,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屋子,也是静悄悄的,门口都垂下了锦锻帘子,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无悔起身踱到堂屋大门口,推开门
向门外看,这院里平日来来往往的下人都哪去了?怎么竟像是被刻意清了场一般!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把门关上吧,看吹了冷风,又要犯那心口疼的病了。”一把低沉却无限温柔的男声忽然在无悔背后响起。
刹时,无悔钉在原地无法回头,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天眩地转,这声音,仿佛在倾刻间让她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那个庭院深深、庄重森严的大衙门。
无悔无法相信,说什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在离沈阳如此遥远的地方再次见到他。
“回过身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沉静而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慢慢转身,无悔看到了对面的男人,仍旧是眉如远山、眼若寒潭的容貌,仍旧是不怒自威、贵气凌人的气度,只是,他没穿那华贵的汗王袍服,一身蓝色科尔沁巴林袍,腰系鲜艳的红腰带,就在对面自自在在的站着,却依旧气势俨然,令人不敢正视!七年未见,现在却神兵天降般,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大金汗王,皇太极!
“七年未见,连规矩也忘了,就这么直直得站着?”皇太极虽是原地站着不动,目光中却有令人无法错视的炽热。他就像以前一样温柔得对无悔说笑,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这七年只是七天,他们从未相隔那么遥远。
“你——大、大汗。”无悔张口结舌,一时间竟不会说话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以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见到这个男人。
皇太极上前两步,细细端详无悔的脸庞,道:“在路上时,吴克善一直都担心你的老毛病有没有犯,如今看来,气色还不错,只是,怎么嘴变笨了?”从刚才到此刻,皇太极的每句话、每个动作虽十分从容,却明显得带着克制,他一直都显得很冷静,似乎并不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但是,他的眼神早泄露了他的心情,那乌沉沉的眼眸在注视着无悔时,目光中交织着无限的思念、渴望、疼惜,甚至,还有悔恨。
“不、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悔到此时还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想知道是谁让我找到你的吗?”
“是——吴克善台吉?或者,是满珠习礼额驸?”无悔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人,但是,怎么可能呢?
皇太极淡淡一笑,这笑中竟有几分酸楚,他慢慢弯下腰,从靴筒中取出一物,托到无悔面前,道:“
再次见到它时,我真想叩谢四方神明,是天意,让它出现在我面前。我从未如此庆幸过一件事——庆幸自己在多年前,把它送给了你。”
枭墨!这把乌沉的匕首!无悔脑中瞬间想起了查干。她伸手想接过匕首,皇太极却一转手,将匕首重新放入靴筒内。
“我皇太极对天起誓,从今以后,再不会让你有用到匕首的时候,再不会让你遇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再不让你身受那匕首刺身的苦痛,再不会——”他说到这里,看着无悔竟再也说不下去,一想到她吃的苦,皇太极坚硬如石的心也疼得无以复加,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令皇太极心痛到颤抖,这个人就是燕无悔了。
“查、查干,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无悔此刻没心情去体会皇太极每句誓言中的深情,她首先想到的是查干,担心皇太极会对他不利。
皇太极看到无悔如此焦急,为一个年青男子担心,心中酸涩,她还是这么不了解他,不信任他,难道在她眼里,他皇太极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吗?皇太极有心想故意拖延回答,让她着着急,却又不忍心,只得苦笑着摊开双手,道:“我在沈阳宫中时,虽多次接见吴克善等人,却一直没见过查干,直到一个月前,我与诸将谈起此次为了再征察哈尔而安排的练兵,吴克善称赞自己身边的亲军勇猛无比,每个亲兵都是个儿顶个儿的武艺高强。奈曼部将领不服,两边当场各出一人比试起来,吴克善这边便是这个查干出场,两人徒手相搏良久难分高下,我便令他们各执拿手的兵器,点到即止。”
“所以,查干拿出了匕首‘枭墨’,而大汗也由此找到了我。”无悔接口道,她不知是该叹息还是该苦笑,‘时也命也’!自己一直苦守在此地,忍受心中煎熬,百般茅盾与迷茫,不知何去何从,却原来都是庸人自扰!看,命中注定,一把匕首就让远隔千里的皇太极重新找到了自己。这难道真的是命?自己最思念的人永远不可能在应该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不是豪格先见到查干,为什么不是他先看到匕首?恐怕这只有问老天爷了。
“自然这其中还有许多曲折,只是,不管如何,我现在,终于找到了你。”皇太极在临近年关之季,得到无悔下落后,便毫不犹豫得抛下繁密的政事,只带着吴克善和一小队人马,冒着寒风大雪,秘密得快马加鞭赶到科尔沁,而查干,则被他下令留在了沈阳。皇太极一到此处,便直接进府,只对府中少数几个人透露了行藏,并命令不得声张。老贝勒宰桑等人虽知汗王
此行肯定有十分重要的事,却绝不敢多问半句,只约束府中上下近日内不得随意走动,谨言慎行,他自己则和一众亲眷则小心伺候,不敢有丝毫差池。
“吴克善台吉在何处?他,已经都知道了?”无悔问。
“是,看得出,他很维护你。我见到‘枭墨’后,召他询问,他犹疑不定,竟是不想多说,我见他言谈间的意思,是怕我与你旧日有怨,伤害于你,所以不肯说,便索性将过往告之于他,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也明白了你是我心尖上的人,自然很配合,将他知道的事都说了。无悔,不,现在不能这样叫了,你是哈日珠拉,草原上最美丽的玉!哈日珠拉,七年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无悔已不见,今日只有哈日珠拉!我,爱新觉罗?皇太极已决定,要从草原上娶回最美丽的姑娘——哈日珠拉。”皇太极坚毅的脸孔上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决心,很明显,也许在刚一得到无悔下落时,他便已经做了决定。
“不,不论我是无悔还是哈日珠拉,名字不重要,我还是我。大汗,你早说过,你不会逼我。时间虽已过去七年,但很多事并无改变。”无悔退后一步拒绝道。
“如果这是在你被劫走的七年前,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说什么,仍会守着你,等着你,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皇太极毫不退让,目光盯着无悔双眼,一字一句说道。
“有何不同?”
“七年前的无悔,是我汗宫中的侍女,是被几个男人或明或暗得爱慕着的少女,那时我虽明知你心中有别人,却仍觉得只要自己耐心等待,重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