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振远看着又是一阵语塞,他觉得此事大大不妥,人家偏偏还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让他如何再劝。
两人在里头越说越多,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一些话已经不该说了,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真情流露了。
要知道,宁振远很少用这样关爱而宠溺的语气和陈瑆说话,今儿个算是头一遭。
而在外头听着的众人,除了已经知道内情的,其余的都有些接受不了,特别是大夫人岳氏,心里更是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女人家比较敏感,特别是和自己丈夫有关的事儿,更是很警惕,如今她听自家侯爷和陈瑆说话完全是一个长辈对晚辈说话的态度,当然着急了。
“瑆儿,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即便你不能忘记那个薛北霖,也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这样对你始终是不好的,在旁人眼里,你就成了一个异类了,你让我如何向你母亲交代,她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被教成了这样,岂不会怪我?”宁振远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外头的陈夙和宁越等人,已经将纸窗户捅破,个个偷偷往里看了。
宁振远和陈瑆被下了药,四周有什么响动他们根本就听不见,如今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母亲这辈子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从前……从前不过是宁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虽然有了我,虽然被封为妃,可一辈子依旧屈居人下,旁人已挤兑她就说她从前不过是贱婢一个,我早就发过誓一定要让母妃成为人上人,受万人敬仰,让她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让她能和她深爱着的父皇合葬在一起,只可惜,如今依旧没能实现,母妃若是在天之灵,恐怕会很失望的,您也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我,会帮我夺位,我知道您也尽力了,母妃必定不会怪您。”陈瑆看着宁振远,一脸凝重的说道,眼中还有感激之色。
“我和你母亲青梅竹马长大,原本能够双宿双飞的,只因她是个丫鬟,我当时又是世子,要继承爵位,家中无人答应,姐姐当初入宫为后,你母亲是我身边的丫鬟,本不该跟着姐姐进宫的,可姐姐偏偏带走了她,我知道,他们是想绝了我和你母亲之间的念想,不曾想你母亲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我一直觉得……姐姐是为了逼迫我娶岳氏为妻,不想让我再念着你母亲,才故意让皇帝宠幸了她,须知皇帝本不是一个多情的男人,对姐姐情有独钟,打从娶了姐姐为皇后之后,很少再和后宫嫔妃有什么瓜葛了,可他是皇帝,我总不能和他抢女人,更何况……你母亲心中竟然渐渐有了他而忘了我,虽然……你的出生在你母亲看来是一个错误,是她和我一夜风流的结果,但是瑆儿,为父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哪怕知道她早已不爱我,可我依旧将我能给你的都给了你。”宁振远看着陈瑆,一脸追忆的说道,仿佛想透过陈瑆的脸去看那个让他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女人,从儿子身上找到心爱的人的一丝影子。
“造化弄人,说起来这一切都怪已故的宁太后,您的姐姐,我的姑母,若不是她那般无情,若不是她把母亲带进宫去,您和母亲便能双宿双飞了,我身为你们的儿子,也能得到你们的关爱,而不是在宫中顶着皇子的名头,却不会被父皇多看一眼,而母妃因为移情别恋,爱上了父皇,对于我这个身怀您血脉的儿子,也是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您的关爱,我陈瑆只怕早就毁了,父亲……我从未叫过您一声,因为不合规矩,也为了永远保住这个秘密,但今儿个儿子叫您一声,在我陈瑆心中,您永远是我的父亲。”陈瑆看着宁振远,慢慢的说道,眼中还闪过一丝怪异之色。
“是啊,姐姐口口声声说只有我这个弟弟,一心为我着想,可你母亲当初都是我的人了,她还带着你母亲进宫,还将她献给皇帝,都是她的错,我将陈夙拉下马,扶你上位,也没有丝毫的错处,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她害得我失去最爱的女人,日日对着那些我不爱的女子,还必须和她们生儿育女,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我心中的痛苦。”宁振远也低声说道,语中没有丝毫悔意,仿佛一切都是旁人咎由自取一般。
自然,这么多年来,岳氏和几个姬妾一直陪伴着他,即便他不爱她们,但也不排斥了,而且孩子们都是他的骨血,他自然也疼爱,只是在长子面前不能说这些而已。
但他这样的话听在屋外几人的耳朵里,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陈夙是早就知情了,所以并不觉得很意外,梁芜菁也早就猜到了,所以也什么都没有说。
宁家人可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宁越得知父亲对陈瑆这么好,又联想到陈瑆生母是姑母在宫中时的婢女,便能够猜到一二了,只是一直不敢接受,也不敢真正如此想,今儿个得知真相后,脸上除了震惊便是愤怒,一旁的宁双雪已经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生气的莫过于岳氏了,这么多年来,她一心一意对他,给他生儿育女,他却为了陈瑆,为了那个已经死了的贱人付出这么多,完全不将她和孩子们放在眼里。
他和自己在一起都是勉强的,都是被迫的,岳氏一想到这儿就气的浑身发抖。
想当初,他将年幼的女儿宁双冰送入宫中,她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宁家的未来,殊不知,他一切都是为了陈瑆,他从未将她和孩子们放在心上过,他们都是棋子啊。
怪不得她从前就觉得她家侯爷有些怪异,原来是因为这些原因。
他如今造反,被大军围困,眼看着后路都没有了,都是因陈瑆,而自己和儿子当初却被迫东躲西藏,宛如丧家之犬,一想到这儿,她就浑身一片冰凉。
“父亲,咱们不说这个了,这些伤心事,就让他过去吧,只要咱们夺下皇位,母妃在天也能安息了。”陈瑆看着宁振远笑道。
“是啊。”宁振远闻言也露出了笑容,只是觉得头有些眩晕,渐渐的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呵呵,今儿个还早,我却觉得困了,想休息了,我先眯一会。”宁振远靠在椅子上,仿佛要睡着了一般。
陈瑆也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忍不住也靠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药性完全发作了,我们可以进去了。”陈夙回过头看着岳氏和宁越他们说道。
“好。”宁越一脸阴沉的说道。
“越儿,决不能让他们得逞,这么多年来,咱们母子算什么?双雪他们又算什么?他身为你们的父亲,却没有为你们考虑过,一心想着的都是陈瑆,他为了他们,将我们都抛弃了,我们何必眼巴巴的凑上去。”岳氏看着儿子,一脸愤怒的说道。
☆、第498章 真相
“母亲的意思是……。”宁越看着岳氏,低声问道。
事实上,此刻的宁越心里难受极了,他从小当做神一样敬佩、敬仰的父亲,竟然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怪不得自己当初为了表哥的事儿和他大闹,要离家出走,他都不管不顾,丝毫不改变主意,还将他的世子之位给了二哥。
人人都知道二哥是个不成器的,二哥继承了爵位,相当于毁了宁家一脉,可父亲不在乎,看来他在乎的果然只有陈瑆一个,一心想帮陈瑆夺位的父亲在他心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父亲了。
“宁越,我瞧着你父亲是老糊涂了,宁家军早就不应该由一个老糊涂掌管了。”岳氏看着儿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母亲。”宁越闻言有些震惊,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并不是热衷权利之人,但是父亲让他们寒心,如今他们这般做,也是理所应当。
“好好的宁家军,不能给一个废物、一个蠢货做嫁衣裳,既然宁家军上下都认为咱们忠心的是王爷,而且我们也一直这么认为的,只是你父亲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就应该坚持下去。”岳氏说到此看着一旁的陈夙道:“你舅舅对不起你,我们这些日子还对你不满,如今看来都是误会,他不将你当做外甥,舅母我可是要认你的,还有你表弟宁越……你应该知道,他一直都是忠心你的,所以才丢了世子之位,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多谢舅母。”陈夙倒是没有想到岳氏会有这样的魄力,还以为自己得费些功夫呢,不过……事到如今陈夙怎么还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由旁人来左右,他当然是要将宁家军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成,不过……事儿到如今还不算完呢,还有好戏在后头。
“母亲说的没错,表哥……我们是发现你这一年来对我们都很冷漠,甚至有时候又想无情,我们还以为你变了,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更没有想到你承受了这么多,说起来是父亲对不起你,是我们宁家人对不起你,表哥原本好好做着你的皇帝,都是因为父亲才……而您当初是那么信任他,否则不会落入他和瓦刺人的陷阱,是父亲错了,而我……会改正这个错误。”宁越说罢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岳氏轻轻拉了拉一旁差不多都呆愣住了的宁双雪,跟着宁越走了进去。
梁芜菁和陈夙也慢慢进去了。
屋内,宁振远和陈瑆似乎都睡着了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耷拉着脑袋。
宁越心里还是有些发毛的,毕竟他们喝下茶后表哥陈夙又给了解药,谁知道里面到底是不是毒药?
他虽然现在十分恨宁振远,但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便上前轻轻试了试宁振远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十分正常,也就放心了。
这一切都被陈夙看在了眼里,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梁芜菁却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黯然,便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陈夙这人最重感情,见宁越不似从前那般信任他,心中自然不好受,被梁芜菁这么无声安慰着,顿觉好了许多,也在心中感叹着,还是他家王妃了解他,信任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真的睡过去了,王爷的药好厉害,现在怎么办?把父亲和他都软禁起来吗?”宁双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道。
事实上,宁振远再怎么不好,始终是她父亲,她难过,她痛心,却也不忍伤害,所以才说出要将人软禁起来的话。
“回想起他方才的话,我真恨不得一刀宰了她,不过……他始终是你们的父亲,还是饶他一命,将他暂时软禁起来,至于这个陈瑆,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岳氏冷声说道。
这是她丈夫和旧情人生的孽种,一想到丈夫因为这个孽种把他们都当棋子,当玩意,她就恨意滔天。
“夙儿,既然他不是你亲哥哥,如何处置,你没有意见吧?”岳氏看着陈夙问道。
“即便他是王爷的亲哥哥,却图谋王爷的帝位,一心造反,也是死有余辜。”梁芜菁见陈夙没有开口,便替他说道。
“好,越儿,让人将他给我拖出去埋了。”岳氏冷声道。
宁越对陈瑆也丝毫没有好感,即便这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又如何,即便父亲醒来会雷霆大怒又怎样,埋了便埋了,小事儿一桩。
眼看着陈瑆就要被拖出去了,恐怕小命不保,陈夙连忙喊道:“慢着,这事儿还不算完,留着他一会有大用处。”
“废物一个能有什么用处。”宁双雪一脸不屑的说道,还忍不住山前踢了陈瑆一脚。
“我知道你们现在恨舅舅,但是我不想你们一家人为了陈瑆和舅舅成为仇人,他此刻将陈瑆当做他心爱之人为他生的儿子,加之从小又没能养在身边,觉得亏欠了他,你们若是就这样杀了他,恐怕和舅舅要做一辈子的仇人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恨陈瑆,但是要处置他不就急于一时,好戏在后头。”陈夙说到此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一切听从表哥安排。”宁越低声说道。
陈夙闻言颔首,上前给宁振远喂了一颗药丸,让宁越给他灌了一杯清水下去,这才点了他的穴道,紧接着他又给陈瑆吃了另一粒药丸,也点了他的穴道,便一脸悠闲自在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坐吧,一时半会的,药效没有那么快,要慢慢等着。”陈夙笑着说道。
“好的。”几人应了一声,都坐了下来,慢慢等着。
约莫半刻钟过去了,宁振远才悠悠转醒,看着屋内出现的妻儿,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看见了陈夙和梁芜菁,便皱起了眉头,最后看见陈瑆还在屋里,而陈瑆脸上的面具也被摘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又想到了,自己刚刚和陈瑆说着话,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还睡了过去,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张张嘴本欲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父亲不必挣扎了,我们已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