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莉们没有明目张胆举起手机拍照,也没有大着胆子堵上来,梁少洵的黑社会外形,真是挺让人有苦衷的。
所以喻词还是不知道他引发了什么问题。
高三的学生除了吃饭睡觉,很难有什么空余时间,偶尔偷闲闭上眼睛听听音乐,打几分钟小游戏就不错了,泡论坛这种事跟他们无关。
喻词的生活两点一线,家和学校,在学校也只跟班里或者学生会的人有交流,中学生联合论坛里有人萌他,他不知道,有人掐他,他也不知道。
即使知道,跟发生在他身边的另外一些事情相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有人对别人的注视一无所觉,也有人一被人注视立即就会发现,这种感觉大概属于第六感。喻词从来没有关注过第六感,更不想去仔细研究那是什么东西,他只想知道身上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或者说……来自于什么东西?
走在校园里,陡然间一股子汗毛直立的阴森感,向周围看过去,只能看到寻常的同学们和寻常的校园景象,非要找出些不对劲的地方,也找得到,比如:没有人经过,却“吱呀”一声滑动的门;擦拭眼镜的时候看到窗帘旁站着一个人,等带上眼镜再看,根本没有人;擦着黑板,回过头和同学说话,手背上仿佛有女生的头发掠过,再一看,只有粉笔灰而已。
喻词想归结为神经过敏,宁愿相信自己是神经过敏,也不愿意想有什么一直在注视他……
可尽管理智在如此控制,精神却还是向着失控的方向倾斜。
钟雯雯从地上捡起笔,前额的留海过长,抬起头时挡住了她一只眼睛,她向坐在后面几排的喻词看了一眼,喻词被她头发下面黑白分明的眼仁吓到。
杨逸鸣凑过来看喻词的解题步骤,他低着头看题,喻词在看他,他的脸没动,眼睛向斜上方转过来,看喻词,喻词还是被吓到。
和梁少洵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梁少洵弯腰下去拿饮料的时候身后还没有人,可等他一边把饮料递给喻词,一边侧身走开时,一个女生出现在后面,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喻词——喻词差点把瓶子捏爆,但她转开头,专心地挑选起了贩卖机里的零食。
喻词受够了。
喻先宁特意从香港买回来的玉观音,在被喻词戴了不到三天后,彻底扔进了抽屉角落——消极抵抗,似乎不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想解决事情,必须找到源头,就像解题,必须把所有隐藏条件全部找出来。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
老爸把箱子搬回家,那天夜里似乎就做了噩梦,被梦魇住。
隔一天,周五,蒋惜妍跳楼,那时候救了她一命的不管是什么,应该没有恶意。
接着小翠跑出来,也是一个聊斋里写的狐狸精,为了报恩什么的,给人傻儿子做媳妇,还化解了不少麻烦事,似乎也不是什么凶灵恶鬼的类型。
这个时候,喻词才想到如果小翠或者婴宁要吃人,他的小命早就没了,她们都有机会,但没做实质性伤害他的事情。
再来,……就是星星谷的凶案。
喻词先深呼吸几次,尽量让头脑保持冷静,再进行思考。
没看到现场,不知道细节,他只知道死了人,而那天早上他在河边看到一张可怕的脸。
看起来应该跟前后出现的小翠和婴宁无关,但是,这些事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灵异。
“哗哗哗”一翻,聊斋故事一个个地翻过,里边描绘的故事不同,出现的妖魔鬼怪也不同,像小翠、婴宁,是好的,不过也写得有杀人的恶鬼。
喻词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顿,那一页正好写着“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
这书……不能再留着。
第二十四章
喻词试图把手抄本《聊斋志异》拿到楼下烧掉,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他站在垃圾桶旁边,想用打火机把书点燃以后丢进垃圾桶里去,垃圾桶所在的位置是荷塘边的柳树下,路灯在树的另一边,这边光线很不好,这是他故意选的地方。
烧书的时候被物业的保安看见,八成以为他要危害社会,即使避开保安,小区里爱管闲事的老头老太太也多,被看见更麻烦,所以只能找这种位置。
喻词摸出打火机的时候身边还没有人,可等一豆火苗跳起来,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走到了他侧面。
模糊看清是个青年人,而且身上没有保安制服,喻词就没顾忌,把手抄本凑上去,一阵风过来,火苗熄了。
再点,风又来,又熄了。
喻词站开一步,向青年示意:“你先扔。”
青年的声音像在笑:“无事,我等。”
喻词“啪啪啪”地按了好几下,每一次都能顺利打出火,火机是他管梁少洵要的,那家伙经常躲起来抽烟,兜里随时有火机。
油是够的,火苗也拨到最大了,就是老刮风有点讨厌。
他用书挡着风,凑到垃圾桶边上,正要再凑近,让书燃起来,“呼”的一下,风居然打了个转,又把火苗吹灭了。
白衬衣青年还站在原地,喻词不好意思一直这么占着垃圾桶,只好走开,琢磨着另外找个地方再试试。
要是因为这书邪门,烧不掉的话,不如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去,怎么也要丢得离家远一点才放心。
转身走出几步,喻词忽然心里一动,火用不了,用水呢?
他顺着荷塘边走,天刚刚黑没多久,很多住户吃过饭到外面散步,满地都是小孩在跑,一连走了百多米,终于让他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这个地方可比先前那明亮多了,喻词还没弯下腰,密密的荷叶往两边倒,一个少女从荷叶丛里钻出来,两只洁白的手捧着水迎向喻词:
“公子,别污了手,让婴宁来吧!”
“!”喻词倒退两步,先扬右手,把打火机扔过去,再扬左手,把手抄本也砸了过去。
“你们有完没完!!!”他用吼的。
婴宁避开打火机,飞快地泼掉捧着的水,再接住手抄本,对喻词的愤怒视而不见,仿佛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咯咯笑着说:“小翠姐姐吩咐过的,要婴宁照顾公子,婴宁刚刚嘴馋,吃了好多甜甜圈才回来,公子生气了么?”
婴宁笑着把话说完的时候,喻词早就跑了,她也不追,从池塘里爬到栏杆这一边来,轻轻一摇身体,裙子下摆的水就全干了,仍旧是一身附中高中女生的校服。
有人散步从这里走过,婴宁也不避开,坦然自若地走在路灯下。
佳士龙庭小区是个很有本国特色的小区,养狗的人特别多,尤其是大型犬。
婴宁神情自若地走了十几步,就被一只哈士奇发现了……
喻先明看着跑进家的儿子,笑道:“怎么?被狗追了?”
喻词跑得喘个不停,一听,可不是吗!外面怎么全是狗叫声?
他进家没一会,外面吵闹的狗叫声也没有了,活像真是他搞的一样!
喻先明心情极好地把喻词笑了好一会,惹得何婉看不下去,把老公推进书房才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这一晚的汤竟然是何婉特意炖了一整天的药膳补汤,她盛给喻词的汤碗里还特意放了几个鸽蛋。
浓浓的药味和鸽蛋的腥气混在一起,味道跟平时的天差地别,喻词几乎闭着气才把一碗汤倒下肚子,还不得不在何婉期待的目光里,把最后一点蛋渣都给咽光。
具体什么感觉……除了怪还是怪。
本来打算等何婉出去以后马上冲速溶咖啡去味,结果何婉很高兴地说:“妈妈托懂的人买甲鱼了哦!明晚煲汤给你喝!”
“妈……”能说不吗?喻词回忆起杨逸鸣说的,甲鱼吃起来像蛇……
今天才周一,还没到周末,不能去四姑姑家住,还有一个选择——梁少洵家。
苏琳的态度很成问题,天知道她会不会把喻词当艾滋携带者,最近喻词去他们家的时候,苏琳都把房间门死死地关着,坚决不出来,一副唯恐被传染的样子。
况且,才过去一天多,就提出跟梁少洵过夜这种要求,怎么想都很有问题,哪怕只是单纯的过夜……过夜这个词,本身就有问题!
喻词翻翻不见少的钱包,生平头一次想独自一个人去住宾馆。
心情欠佳,喻词没有整理书包,里边除了教科书,还有一大堆资料试卷,十分沉重,即使整理也不能减少重量,他已经习惯于十天半个月才整理一次。
被他丢在地板上的书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线装书,被其他书籍掩埋在最底下。
……
自从把惹事的聊斋手抄本扔掉以后,生活似乎回到了正常轨道。
难得的平静了几天,一恍眼到了周四,明天周五要月考,老师们就没布置多少作业。
喻词早就跟六班、七班需要补实验课的同学联系好了,这天放学以后他去办公室要来实验室的钥匙,跟梁少洵一起,比那几个同学早到一会,准备器材。
下午最后两节课实验室才被用过,按照规矩,下课后值日生会把实验室打扫一遍,喻词和梁少洵走进去的时候,地面还有水迹,角落里的拖把“嗒”、“嗒”地往下滴水。
这间教室在教学楼背阴面,太阳晒不进来,水迹要好半天才会干,使得教室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一点。
前面上实验课的班,值日生不怎么负责任,地虽然拖干净了,拖把旁边的铁桶里还装着大半桶脏水,梁少洵一看见,把校服外套挂在椅背上,撸了撸袖子走过去准备收拾干净,一会就他们几个做实验,做完不需要再打扫的。
喻词看着梁少洵提着桶离开了实验室,翻钥匙做准备工作。
因为借钥匙的是他,管钥匙的老师信得过,懒得单独找一把钥匙出来,一大串的全拿给他了,开柜子的时候钥匙串撞在铁皮上,踢里踏拉的刮着耳膜。
莫名的浑身一寒,喻词用手捏住钥匙串,没有完全拉开已经开了锁的柜门。
说不清怎么回事,被盯视的感觉突然间又降临了。
他回头朝空空的实验室里看了看,一切正常,一排排淡绿色的桌面和之上整齐的电表,安安静静地排列着。
什么也没有。
婴宁吗?要么……是小翠?
虽然这么猜测,可喻词也没贸然说话,他有很清楚的感觉,有人……或者说有东西在死死地盯着他,凉凉的空气渗透到衣服里边,从毛孔涌进他的身体。仅仅几秒钟,鸡皮疙瘩就起了一层。
教室外传来球场上篮球落地的声音,因为距离的关系,听起来有点沉闷,听得到球的声音,却听不到同学笑闹的声音,“咚、咚、咚”的,还有拖把滴水声。
喻词把教室再看了一遍,注意力集中在能够引起他紧张的声音上面,不曾回头,没有发现插着钥匙的柜门缝里探出了几根手指——那里边明明放的是实验器材!仿佛有眼睛能够看到外面,那几根苍白如纸,皮肤皱得很厉害的手指指骨弯曲起来,贴着柜门的棱角摸向他捏着钥匙的手……
“我知道这样不好……也知道你的爱只能那么少……”
突然响起的歌声把喻词吓了一跳,原来是张杰的《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同时,梁少洵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下摆抖了起来。
喻词松开钥匙——那几根手指离碰到他只差几毫米。
梁少洵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起来就没完,喻词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苏琳”。
按理说梁少洵的手机通讯录,应该把他妹妹苏琳存成“妹妹”或者“小妹”,可他一直存的是苏琳,也许怕手机遗失被人利用。
喻词不打算替梁少洵接,卫生间就在同一层楼,几十米远而已。
从发现他看GV后,苏琳就再也没跟他说过话,哪怕在楼梯上碰见,也当做没看见他。
喻词把手机丢在桌面上,头疼地叹了口气。
在他右手边三米外,铁柜的门慢慢地打开,很慢,连挂在上面的钥匙串也没晃得会碰出声。
与此同时,拖把滴水的节奏变慢,落下的水滴打在地面的声音也不再是清脆的“嗒嗒”,带着股子黏稠的混浊,如果有人走近去看,会发现拖把上落下来的不是水滴,而是红得发黑的液体。
离铁柜最近的一张桌子,上面的安培表的指针轻轻地晃动起来。
喻词一无所觉,即使是害怕的情绪,多了,也会叫人觉得累,他现在就是累了,盯着梁少洵在桌面震动爬行的手机,被疲倦得堪比一口气做完了全套试卷的感觉压着双肩。
不管是什么,来就来吧!
第二十五章
这么一转眼就不怕是不可能的,相比起恐惧这种情绪,他是累得连怕都不怎么在乎了。
不管喻词怎么想,实验室里的异状持续加剧。
拖把下面的积水泛出淡红色,已经被染得变色了;从靠近铁柜的距离开始,一个个安培表的指针接力一样地晃起来,就像看不见的什么人在一步步靠近喻词;半开的铁柜门里,几缕黑色的头发掉了出来……
喻词看到了,那头发很长,像被用来拖过地,潮湿的,纠缠打结的,从不足半米高,三十厘米宽的柜子里掉出来。
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捏紧,生冷僵硬地疼着。
垂在身侧的手以微不可查的动作拨开外套,摸到皮带上扣着的钥匙扣——准确的说,是钥匙扣上挂着的军刀,这把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