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晗时这条出柜之路绝对不容易。
乔没法像好友那般淡定,他的建议也并非开玩笑。
席君上午没有课,午后才去学校。
昨天章林他们来电曾说过今天会和学校代表一起去医院看望张约然,所以他到的时候寝室里没有人。
席君现在已经不住校了,但是寝室的床位依然为他保留。有时候上全天的课,吴晗时担心他午休没地方呆,又以工具书寝室里也应该放了一套为由坚持没有退掉寝室。
但实际上,席君再也没有在寝室里休息过。
席君呆了几分钟,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快上课了,拿了几本书就往教室里去。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席君拿出来看,原来是章林的来电。
刚接起来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就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君儿,快来医院!约然情况很不好……”
“什么。”
“你快来吧,别怄气了,约然特别想见你,他今天伤口感染了,医生说有可能会……你快来吧!”
章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哽咽了,张约然虽然不是他的铁哥们,但毕竟在一个寝室住着,现在这个情况实在叫人无法不动容。
“那好吧。你在哪个医院?”
“……”
席君关上电话,抬头望了望天空。脸上一点表情也做不出来。
这一面似乎逃避不了。他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花园街购物大厦停车场。
“刘二小姐。”
女人打开车门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她猛然转过来,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浓浓的眉毛和宽宽的肩膀显得他特别稳重。
“你是?”
于飞笑了笑:“我是吴总的特助,刘二小姐有空的话,请移步一起喝个茶。”
女人柳眉轻扬:“我和你?”
“是。”
“吴晗时自己没来吗。”
“……”
席君没有让吴晗时来接送,直接打的去了医院。
章林发来的地址在**医院的普通区,看来张约然已经从重症室出来了。席君乘电梯上去时发现病房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估计来探望的人已经回去了。
但是有个人影还站在楼道边,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章林。”席君走上前。
“君儿……你来了……”章林显然脸色不太好,“胖子辉下去接你了,没看到吗?”
“没有。”
章林黯然的回头看了眼病房:“别管他……你来了就好。约然等了你很久了。”
席君点点头朝病房走了过去:“在里面吗?”
“嗯。”章林伸出手犹豫着一把抓住席君的手臂,“如果以前……你也别怪他了,医生说他已经熬不了多久了……”
就算早已料到,席君还是心下一惊。
章林继续说:“这事儿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是大家同住一场就算有什么恩怨,这个时候也可以放下啦。”
席君淡淡的抽出自己的手臂:“我明白。”
要是没有放下,张约然就不可能安然的躺在这里接受学校捐款、社会同情了。不过这一点实在没有必要跟无关的人说。
病房的门并没有关紧,轻轻一推就看到里面的情形。席君站在门口就看到张约然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张妈妈和姐姐坐在他身边轻轻啜泣。
“席君。”
张约然第一个发现门口的身影,动了动嘴艰难的发出声音。
张妈妈和姐姐闻声一起回过头来,两人都红着眼睛。
席君推开门走了进来。
张约然见到他来仿佛特别激动,连带手上插的针管都动了动,张妈妈急忙按住他的手臂:“别动,小心血倒流!”
席君走到病床边,把临时买的水果递给张约然的姐姐。
姐姐红着眼圈接了过去,低声道谢后又叹了口气:“破费了,约然其实也不能吃……”
席君:“那你们吃。陪床的人也要多吃点才有精神。”
“谢谢。”
张妈妈把儿子手上的针管重新弄了弄,才转过来歉意的说:“你是席君吧,约然之前一直要见你,所以我让来探望的同学给你打电话……耽误你的事儿了吧,他们说你特别忙。”
席君摇摇头。
张妈妈拉他走开几步低声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说是刀伤位置不好,又引发之前伤口的炎症……现在并发症已经控制不住。约然……”她抹了几把眼泪,“这都作孽啊,被人破了相还要再补一刀,真不知道那个禽兽和约然有什么深仇大恨!”
席君不知道该安慰什么,朱鹤固然可恶,但张约然也是咎由自取。
不过亲眼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尤其是张妈妈的眼泪,席君还真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痛快心情。两世人同一命运不能不叫人唏嘘。
害人终害己。
张妈妈说完这些,就带着姐姐退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
张约然躺在床上十分虚弱,但眼睛却闪闪发光,似乎有话要说。
席君站的离他近了点,才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席君……”他抖着嘴唇,“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们是……好朋友……”
“我梦到你。”
“我?”女人优雅的端着咖啡杯轻抿了一口,笑道,“我只是听从两家长辈的安排而已,结婚的事早已经安排好了不是吗。”
于飞不置可否的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
“难道他想悔婚?”女人红唇微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吴氏大老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拒绝联姻,那是要公然出柜的意思吗?可真叫人感动啊……”
于飞抬眼。
“不过感动归感动,我可没说会因此同情他。我们刘家虽然不及吴氏强势,但也不是好惹的!敢悔婚就得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于飞懒懒的把打火机推过去:“刘二小姐稍安勿躁,先抽根烟?”
女人一滞。
“怎么?不会告诉我不会抽吧?”于飞轻挑眉角,“你男朋友可告诉我,你是个老烟枪啊……”
“什么?”
“李树安是你男朋友吧,交往七年半也不是玩玩的了,怎么刘二小姐这么健忘?”
刘二小姐脸色难看的顿了顿:“早就知道你们的手段不是那么简单的,原来是去查我祖宗十八代了,哼。不过这些事又不是秘密,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谁呢……李树安是我男朋友不假,但我们年前分手了……”
于飞笑了起来:“分手了啊,那应该祝你分手快乐吧,毕竟一个区区小白领怎么跟吴氏总裁相比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难怪你这么坚持要联姻了。”
刘二小姐怒:“住嘴!”
“难道不是吗?既然已经和过去分手,现在又对这段联姻这么执着,你应该非常开心才对。为什么提起李树安还这么……在意呢?”
“……”
“如果我再告诉你,他就要结婚了……”
刘二小姐腾地站了起来。
第90章
第八十八章消逝的怨恨
“……这些是梦吗?”张约然颤抖着伸出手要握席君的手;“我们是朋友?”
席君一动也不动;震惊的看着他包在纱布下仍遮掩不住的惨白的脸。
“这是梦还是真的?我看到吴晗时……他跟我一起上班加班有时还一起吃饭……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席君,你一开始就全都知道对不对?”
张约然说出这么长段话已经相当吃力,可他缓了几口气依旧盯着席君的眼睛继续道:“在梦里的最后我赢了你……咳咳咳……你死在车轮底下……哈你死了……”他咳着咳着笑了起来,眼泪流到嘴里,声音带着嘶哑。
席君望着他的目光从震惊=变成怜悯;傻瓜都看得出来张约然眼中流泻出来的奇异神采是回光返照的象征。
他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一切;反而看不到眼前的景物、直直望向空旷的某处。但即使这一刻他仍然不认输,居然开始整个人都亢奋的挥舞起手来。
“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赢过我……这不公平!”
“为什么你知道的那么早,我却一直到现在才……”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席君被迫退到一边;他不知道为什么张约然会忽然做了个这样的梦,现在就算他和吴晗时一样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又能如何,事实上他连活下去都已经不可能了。
席君从未奢望从他这里得回任何歉意或者懊悔。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梦还是发痴,只剩下半条命的人还心心念念着输赢得失,张约然已经自私狭隘偏执自以为是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让人不寒而栗。
席君默不作声的看着张约然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胸膛起伏不定:“我赢了对吗……我不会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他转过来:“我明明看到你被车子撞死了!为什么你一点事儿都没有?”
“……”
“你到底是谁!这是哪里!”
他已经混乱了。
“这里……是医院。”席君迎接他的灼灼瞪视,往前走了一步,“现在……你究竟是哪一个张约然……既然知道我被车子撞了,你应该也记得我为什么会发生意外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个没用的胆小鬼根本不配跟我抢男人……去叫吴晗时来……”
席君对此竟然有点认同感:“你说得对,以前的我太没用才会那么相信你,被耍的团团转到最后连命都保不住……所以现在我不管你是哪一个张约然,知道或者不知道以前的事……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我只能告诉你,你记忆里被撞死的那个席君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好端端的也是我。那些年确实发生过一些事但现在已经清盘重来了,我绝对不可能让这些再发生一次。你想见的吴晗时不会来,你也不会再有机会伤害我们,张约然……你该醒了!”
张约然发怒的脸庞更加惨白,他撇过头抖着发白的嘴唇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和吴晗时……的事吗?”
席君笑了:“这不是梦里了,张约然。你和吴晗时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上辈子你无视我们的友情破坏我和晗时,这辈子不可能了。晗时比你更早醒过来,他都告诉我了……是我蠢才会为了你这个朋友去误会他,所以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认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就是那些照片换来你现在的下场!前世今生你和我一样,都从来没有赢过。”
“不可能……”
“上辈子的恩怨到此为止吧,一切都该结束了。你不觉得抱歉我也没打算原谅你,这很好!”
“席君!”张约然奋力撑起上半身,“你给我站住!”
席君回过头:“你一定要在死前见我一面,我已经来了。不过这只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来站几分钟而已,我不想再跟你有瓜葛……”
“……你!”
“我还是我,但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你已经回想起所有的事,大家顺便就彻底说明白了,今后不用再见……”也没机会再见。
席君头也不回的打开了门,头一次觉得整个人都卸下了负担。
这决然的背影让张约然忽觉一阵颓然袭来,心底涌上无数的不甘愿和力不从心。他靠在床头狠狠喘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席君虚掩门后停下了脚步。
张约然渐渐低下去的声音已经不太清晰,夹杂着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我没有害死你……上一世是意外……没有对不起你,是你先抢走我喜欢的人……为什么明明是我比较出色……他却只喜欢你?”
“不是我的……错!是老天爷不公平……”
席君终于明白这个心结对于张约然来说也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坎,他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骄傲,也有最敏感执着的坚持,不管错的多么离谱,他都可以替自己找到借口推卸责任。
在他眼里,除了自己没有谁值得他付出真心,真不知道吴晗时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不仅不懂得爱,也不懂得去接受爱。
这个有张约然的地方席君再也不想呆下去。
张妈妈和姐姐、章林、胖子辉都在走道上坐着,见席君出来都站了起来。
“他怎么样?”
席君摇摇头:“阿姨快进去吧。他……不太好。”
张妈妈和姐姐立刻奔向病房,不出几分钟护士和医生也进去了。
章林和胖子辉分别拍了拍席君的肩膀。章林:“刚才你……还好吧?”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你脸色好难看……”
“他说做了个梦。”
“什么?把你叫来听他说梦?”
“……”
胖子辉抓抓头发插话说:“那个,君儿,你叔叔来了,就在楼下……”
“什么!”席君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我去楼下接你时,他刚到。恰好章林打给我说你已经进病房了,我就顺便告诉他了。”
“那现在呢?”席君四下张望。
“他在楼下等你。”
席君转身就往电梯走去,章林喊道:“君儿,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席君摆摆手:“下次吧,今晚我有事。”
“有事有事每次都说有事。”章林对着席君走进电梯的背影发牢骚,“有了叔叔不要兄弟了是吧!”
胖子辉拉住他:“你在嘀咕什么,我们还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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