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到皓祯那里去了吧……
这时,侧福晋进房,要为皓祥换药。她见皓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出声问:“皓祥,在想什么?”
皓祥回神:“请额娘安。”
侧福晋抚摸他的脸,又问:“刚刚在想什么?”
皓祥便回道:“没想什么。疼得很,随便胡思乱想。”
侧福晋一下又红了眼,照顾皓祥几天,奄奄一息到现在能说几句话,总算是活了下来。忍了好几天,看他今天情况还好,终究还是问了缘故:“皓祥啊,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皓祥一听,眼神立马变了。对硕王,他心中总有一种天真的信任。他相信他们总归是一对父子,总是有某种深刻的感情。就算他是庶子,毕竟还是他的种不是?要是他好了,硕王也会高兴。只是,没想到他自己的前途,比不上硕王理想中嫡庶分明的硕王府。
这一顿让他几乎死去的毒打,终于让他这种信赖完全破碎。只要他是庶子,他就永远都不可能超越嫡子皓祯,不管他自身有多少才干,硕王都只会打压下去。就算他死了,也只能死得憋屈,死得冤枉!
看着皓祥的眼神从闲适变得阴郁愤懑,侧福晋便知道孩子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不甘心,这种眼神她也见得多了。早年的舞#女经历,她从自己、从旁人眼中看得非常清晰。只是后来渐渐被艰难生活磨平,连不甘心都消失,只剩下麻木。她深叹,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困在不甘心上头,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让他“甘心”。
正在心里叹气,却听皓祥低声说:“我考上了咸安宫官学。”
侧福晋抽了一口冷气,怪不得王爷这么生气!王爷根本就不准皓祥去上这所官学,皓祥却偏偏考上了,王爷不生气才坏了呢!这么想着,更让她为自己的孩子心痛。明明有才学,却只能被亲生阿玛打压,只因为他是个庶子!明明王爷之前还支持他去考科举,却又转眼被王爷打下来!所以他不甘心!眼泪又慢慢流了下来,她哭着说:“孩子,孩子,你为什么就托生在我这里呢?我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真恨不得你就是福晋亲生的……”
皓祥吃力地抬起手,抹去侧福晋脸上的眼泪,他说:“不关你的事,额娘。要不是你,我哪还能在这里好好地躺着?”他上一世就是个庶子,对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在意,只是硕王的态度让他万分灰心。
他转而说:“官学快要开学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额娘,你让人通知善保他们,不要等我了,但是我一定会尽快上学的。”
侧福晋满口答应。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只能走下去。何况听皓祥说,那所官学很好,皓祥在那里上学也大有益处,总还是让皓祥有个奔头。她只盼着皓祥能好,就好了。至于她自己,总还有硕王府养着,再怎么难过,还没有短过吃喝。这已经比前半生颠沛流离的生活好得多了。
两母子互相说了话,侧福晋趁此又换了药,嘱咐皓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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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福晋两母子足不出户,硕王府也一如既往地把他们当成透明人。硕王和福晋都不悦,皓祯听说了此事,保持观望态度,甚至隐隐有看好戏的意思。他有些同龄的朋友,自然知道咸安宫官学到底是个什么地界,乐于看皓祥这一遭的下场。
官学如期开学,皓祥仍在养伤,自然去不得了,幸好还有善保帮他请了病假,总算是保留了进学资格,只等他伤好了就可以上学。善保也是个体贴的,逢五日便把他在学里学过的抄一遍,送过来给皓祥,以免皓祥进学跟不上进度。皓祥其实都看过这些书,免不得就装模作样了一番。
皓祥就这样边养伤,边读书,总算在开学后两个月首次踏进咸安宫官学。
上学的那天,除了侧福晋,没有人再来跟皓祥嘱咐话儿。而上学需要准备的东西,他也全拿回八旗学堂那会儿的那一套,旁的也没有了。好歹硕王还记着硕王府的脸面,让皓祥坐马车去上学。而皓祥就这么带着简简单单的东西和武二,心情激动地去了咸安宫官学。
西华门,虽然皓祥前世没有经常经过此门,总还是有那么点记忆。能够重回故地,简直是梦想。可惜官学设在西华门西侧,其实也并没有多深入皇宫,只是皓祥澎湃的心忽略了这点。
先跟先生打声招呼,销了病假,然后再正式上课。先生姓周,刚好今天来教课,便也带着皓祥去了课堂。
皓祥按先生指示坐下,便上课了。皓祥并没有多留意先生的讲课,他的心仍然停留在进西华门的那一刻,荡漾得不成样子。等先生下课了,还没回神。
有人敲了敲书桌,见皓祥,没有回应,又用力敲了几下,皓祥终于回神了,原来不知不觉几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围住了他。
浅绿衣裳的少年看他的眼神带着清晰可见的高傲和轻蔑,他抬了抬下巴,说:“你就是富察皓祥?”
皓祥皱了皱眉,说:“我是,你是?”
绿衣少年也厌恶地皱眉,对身旁的蓝衣少年和青衣少年道:“他居然不知道我?”
蓝衣少年和青衣少年对视笑了笑,蓝衣少年道:“他当然不知道,他能知道吗?”
皓祥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到他们身上的不友善和轻视。果然,宫里只有小燕子才是唯一的善良人。他行了拱手礼,再度开口:“你们是哪位大人的公子吗?皓祥这边有礼了。”无论如何,礼总是要做到的。
绿衣少年倒也理所当然的受了他的礼,却并没有还礼,只道:“我是保和殿大学士之孙,张明源,蓝衣的这位是吏部右侍郎之子,蒋佑梓,青衣的这位是刑部尚书之子,汪满维。”
蓝衣少年和青衣少年都没有说话,亦没有回礼,只由着绿衣少年介绍。
皓祥听完介绍,便明白了。这几位少年家里都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所以态度才如此倨傲。皓祥咬牙,想要发火又发不出来。他能凭什么对他们发火呢?
张明源倒也没有多纠缠,只说:“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自己来了个什么样的地方。”转身跟两个少年一同离去。
皓祥此时才发现站在包围圈外的善保,他心中有些愤怒为何善保不上前帮他,却又想起善保的处境,压下心火,道:“善保,早上好。”
善保看着眼前倔强又懵懂的小孩,心里又是疼惜又是哀其不幸。他想皓祥来,也不愿意让皓祥来。既不忍心见他受委屈,却又隐约有一丝痛快。只能平静道:“皓祥,你的……病好了吗?要多注意身体。”
皓祥见善保竟只言不提刚才的不快,赌气道:“好了,全好了!要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善保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皓祥心中一阵委屈,偏先生已到,也只能装作认真地听听课,想着刚刚那个挑衅,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一天下来,竟然不再有人前来搭话,就连善保都没有再来讲话,只有皓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看着别人的热闹。他走过别人身边,竟然看到那人甩了甩衣袖,仿佛他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也没有人跟他对视,连先生都没再看过他一眼。好像整个课堂,只有他是不存在一样。他不甘心地上前追问先生功课,可连先生的衣袖都碰不到就被甩到身后。
进学的第一天,皓祥的心情大起大落,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想法走了。他失望于官学中人的态度,更失望于善保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赶上今天的更新~~~皓祥总是想得很美,可惜现实总要给他一个大棒槌。好吧,我要给他狠狠地打击。他的苦日子远远未结束呢!
、欺负
下学后,皓祥不再和善保一起走。心中翻滚的失望和气愤让他很难受,难受得一点都不想跟善保说话,连和琳都不想见。他故意走在善保前面,走得很快,把善保远远地甩开。
善保知道他今天对皓祥不太好,可是他也不急于马上解释。有些事情总要皓祥亲自体会了,他才会晓得身边人的珍贵。皓祥他总有一些傻傻的天真,他好像在朝着某个目的不断地前进,可是总少了些自知之明。当然,对于善保自己来说,皓祥这种天真是好的,因为善保总能包容这种傻气。可要是皓祥的傻气面对其他人,只会给皓祥带来伤害。皓祥要明白这个道理,才能继续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生存下去。
他目送着皓祥气呼呼的背影消失在马车的门帘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便转身跟和琳回家了。
马车上的皓祥却没有善保那般平静,他只觉得像被善保背叛了一般。想想之前他们在八旗学堂的时候,他们俩一起有多同声同气,互相照顾啊。可现在呢,看见他被欺负了,善保居然一声不吭。什么意思嘛!
皓祥很生气,可是也不能冲上去直接问善保“你为什么不来帮我”,那也太失威风了。于是,他只能生闷气。为了不再让自己继续在意这件事情,他开始想如何和小燕子、尔康兄弟俩重遇的办法。
今年,小燕子应该才刚刚进宫。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也不敢肯定小燕子目前在不在皇宫内,但是福家兄弟俩肯定在。他们可是从小儿就跟随在他的身边,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只要在皇宫里,肯定就能碰见他们。虽然咸安宫官学在比较偏僻的西华门,但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能重遇啊!
这么一想,皓祥又鼓起劲来。官学虽然无聊又不像样,可是毕竟是位处宫内,他和他们重逢的可能性要比在宫外多得多。
凭着这个念头,皓祥忍下心里的不舒服,盼望着第二天的到来。
翌日,皓祥遭遇了生平第一次来自于恶意的恶作剧。
他跨进学堂门口时,一桶水正正地从上到下倒在他身上,让他彻彻底底变成了落汤鸡。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头和脸全是水。更重要的是,很快就上课了,如果他以这么一副仪容不整的样子面对先生,下场可想而知。
皓祥很愤怒,很委屈。他明明没有招惹任何人,为什么就独独作弄他呢?他们难道是嫉妒他的才学吗?想着这样,居然又有些同情怜悯那些正对着他狼狈样子狂笑的少年们。他们这些庸才,只会嫉妒贤能,真是悲哀啊!
少年们不是傻子,自然发觉了皓祥眼神的变化,他们有些莫名其妙,然后更加不爽。这个小小的庶子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们!
于是,大家都开始手滑把皓祥的书桌推倒,椅子踢翻,甚至把皓祥昨天放在桌上的墨砚都摔碎了。
皓祥见越演越烈,想要阻止却没有办法。少年的那些小厮嘻嘻哈哈地挡住他的路,武二以一对多也不能帮到皓祥。皓祥正急得快要团团转,眼角撇到善保就在学堂门外,却没有进来帮忙的意思。一气之下,他扑向那些小厮打了起来。
小厮们虽说瘦弱了些,却是皓祥不能比的。皓祥想按照前世的练武师傅教的拳脚教训这些可恶的小厮,可是人小力薄,不过就挥了几拳,便被众多小厮架起来打了好一阵子。小厮们也聪明,不往脸和手等明显的地方招呼,只往肚子和胸口打,把皓祥打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武二往他那里冲过去,可惜也被多个小厮拦住了。
此时,善保在门外大声道:“先生早!”
少年们马上跟各自的小厮打手势,快步退到学堂后面去。皓祥顿时由多人包围,变成单人搀扶。那个机灵的小厮边扶着他,边说:“富察少爷,您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像喝了酒一样往自己身上倒水,还跟书桌过不去?”
眼前突然一变的形势,武二来不及反应,只呆呆地站在原地,还维持着要推开别人的姿势,看起来却像要冲向前阻止皓祥一样。
皓祥却因为之前的殴打,一时胸闷气短,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眼前的小厮生编乱造。
先生走进来的时候,正是这么一副混乱的景象。皓祥脸色苍白被一名小厮搀扶,软弱无力,浑身湿淋淋,书桌什么的乱七八糟,另外一个小厮像要上前阻止皓祥。
身为传授学业的先生,他的尊严不可侵犯。他脸色一沉,走到皓祥面前,厉声道:“富察皓祥!衣冠不整,不成样子!你今天到学堂外罚站!回去抄一百遍学堂规则!明天交给我!现在,给我出去!”
皓祥想开口解释,却被那个小厮紧紧地捉住手,用力得快要把他的指甲楔进皓祥的手臂一样。尖锐的疼痛让皓祥下意识回望他,看到他满满都是威胁意味的眼神。皓祥不顾,还是要说话:“先生,不是……”
带头嘲笑的少年却打断他的话:“好了,皓祥。先生已经说了,你便出去吧。行之,扶他出去吧,别再惹先生生气了。”
名叫行之的小厮马上半扶半拖地把皓祥送出了学堂,其他小厮快速把皓祥的桌椅弄回原处,又打扫了一遍。武二这时回神,也不敢有异议,马上跟着出了门。
先生也不再多说,随即让学生们回座,开始讲课。
失去解释的机会,皓祥愤恨地回头,看到少年们脸上是熟悉的高傲、轻蔑和不屑,还有浓浓的讥嘲。
湿淋淋地站在学堂外,人来人往都是嘲笑的眼神,时不时还有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