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颜大哥」听得颜玉函郁结顿消,通体舒泰,脸上一扫刚才的气急败坏,变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嘴里不免信口开河起来,「杨小灰,要不是你刚才打断,你渺渺哥的伤势还能好得更快,你那一嗓子嚷得不是时候,差点害我和你渺渺哥走火入魔。」
杨小灰吐吐舌头,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不知道嘛,下回你和渺渺哥再运功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保证不打扰,还帮你们在门口守著,保管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颜玉函忍俊不禁,「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识相,下回……」
林渺再也听不下去,羞恼不堪地斥道:「你闭嘴,没有下回了!」然後气冲冲出了里屋。
颜玉函霎时转为苦笑,接著又朝杨小灰狠狠瞪了一眼,要不是这小鬼不合时宜地瞎嚷嚷,他定然已经得偿所愿了。
林渺面皮薄,好不容易放低防线,这下子又前功尽弃。刚才又发了狠话,下回再要一亲芳泽,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时候去。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尽管过不了多久还会再回来,但中间这段两地分隔的空档期,要他如何捱过?
杨小灰莫名其妙,一脸无辜。
这晚入睡,在林渺的强势要求下,颜玉函与杨小灰互换了床位。在出了傍晚那等尴尬暧昧事後,林渺已经无法在夜间还若无其事地与颜玉函再共处一室。
颜玉函如何不知他所想,尽管心中万般不愿,还是勉为其难做了让步,乖乖搬去了外屋。
只有杨小灰有些战战兢兢,还当两位大哥又吵架了,後来见二人并未恶言相向,脸色基本上都还算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睡回了自己的小床。
尽管如此,这一晚林渺还是失眠了,辗转反侧一夜,天还未明时就起了身。
将出门时,他被颜玉函唤住,「渺渺,你要去哪里?」
林渺头也不回道:「闷得久了,出去走走。」说罢也不管颜玉函作何回应,迳自快步走了出去。
最後一日,他不想与他面对,不想坐等离别那一刻的来临,不想眼睁睁看他离去。
颜玉函望著那抹孤单背影无声轻叹。
第九章
日落西山、晚霞满天时,林渺拖著疲乏的身躯,有些魂不守舍地慢慢走回来了。快到木屋时,他突然顿住脚步抬起头来。
厨房外的草地上放著饭桌,桌上摆满了异常丰盛的菜肴,正腾腾冒著热气。杨小灰搓著手对著满桌佳肴口水滴答,颜玉函则拎著一只酒罈往杯里倒酒。
甘冽清醇的酒香四溢开来,飘散在袤广无垠的天幕之下,令人未饮即醉,浑然忘却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一团和气,彷佛过节一般开心。
倒好酒後,颜玉函放下酒罈抬起头来,对原地怔忡的林渺笑道:「渺渺,回来的正是时候,就等你了。」
无论是颜玉函说的话,还是他脸上的微笑,都自然随意得如同此刻拂过旷野、带著草木芬芳的煦暖春风,彷佛此间主人等候出行的亲人归来一般。
林渺有些恍惚,他为什麽还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已经走了吗?
继而怒从心起,他为什麽还没走?!非得亲口道别、非得让自己看著他离开才行吗?他怎能这般残忍!
杨小灰全没注意到林渺变幻不定的脸色,见他迟迟不上前,就蹦蹦跳跳跑过去拉他,兴高采烈道:「渺渺哥,今晚的菜都是颜大哥做的哦!还有酒喝,叫什麽海棠醉,你闻到没?好香!」说著十分夸张地吸吸鼻子,如同闻到肉骨头味道的小狗一般。
林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闻到了,的确很香。」然後随著杨小灰一起走到桌边。
颜玉函端起酒杯,十分享受地轻嗅一下,旋即笑道:「总算可以喝酒了,渺渺,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吗?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吧。也好,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何妨醉解忧。
林渺一言不发,端起酒来,慷慨就义般地一饮而尽。
酒液甘醇馥郁,入口绵甜爽净,并没有想像中的辛辣刺激,让林渺稍稍放了些心。
对於酒这种既需閒钱又需閒情的奢侈之物,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原来跟随师父学艺时,师父喜喝自酿的烧酒,酒味辛辣、酒劲猛烈,林渺第一次被骗著喝了一口後,呛得泪流满面差点咳血,自那以後,无论师父再如何威逼利诱,他也绝对滴酒不沾,让只能自斟自饮的老头儿著实郁闷不浅。
尽管对於饮酒一道并无多少经验心得,单就味道而言,林渺也品得出这海棠醉必然是难得的珍品佳酿,喝完後还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颜玉函眸光一闪,微微一笑,旋即仰头将一杯酒喝得涓滴不剩。
杨小灰不甘落後,端起杯子也要喝,却被林渺一个栗爆敲在头上,斥道:「小小年纪,喝什麽酒!」
杨小灰摸著脑门苦著脸,向颜玉函投去求助的目光。
颜玉函满不在乎地劝解:「渺渺,就让他喝一口好了,解解馋罢了,出不了什麽事的。」
杨小灰赶紧把酒液堪堪盖住杯底的酒杯亮给林渺看,低声下气哀求道:「是啊,渺渺哥,我就喝一口,尝尝是什麽味道就行,保证不会喝第二口,你就让我喝吧,好不好?」
再要不允未免太煞风景,林渺只得勉强让步,「那好,只许喝这一口,而且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杨小灰喜笑颜开,点头如捣蒜,学著林渺的豪迈模样,端起杯子一气喝乾,过了片刻咂了咂嘴,目光忽地涣散开来,傻笑道:「好喝……」然後白眼一翻、身子一歪,骨碌碌滚到了桌子底下。
林渺骇然失色,惊叫一声:「小灰││」
他急忙俯身将闭著眼睛、浑身绵软的杨小灰抱在怀中,然後向颜玉函愤然怒斥,「你,你竟然在酒中下迷药?!」
颜玉函也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来察看杨小灰情况,先探探脉搏,再翻翻眼皮,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别紧张,他只是喝醉了,没什麽大碍,睡一觉就好了。」
然後他又不无委屈道:「渺渺,你冤枉我了,我怎麽可能对你下药?」
哪怕是催情的春药也不可能,无论林渺的态度有多冷淡抗拒,他颜玉函也不至於沦落到要靠这种卑劣手段才能得到他的地步。就算昨晚未成也没关系,他与他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林渺将信将疑,亲自检查了杨小灰一番,见他心跳如常,气息平稳,唇边甚至还挂著傻笑,彷佛美梦正酣,这才放下心来,嘴上还是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哪里冤枉了,就算没有下药,也不该让他喝酒,他年纪还这麽小,醉酒毕竟伤身。」
颜玉函自知理亏,赔笑道:「谁知道这小鬼这麽不中用,才一小口就醉倒了呢?以後我帮你监督著,要是这小鬼再喝酒,他伸哪只爪子我就打断他哪只爪子,如何?」
林渺哭笑不得,正要骂他两句,心中突地又是一沉。以後,他与他之间还有以後吗?
颜玉函见林渺突然沉默下来,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又犯了忌讳,只得岔开了话题,「渺渺,你先吃著,我把这小鬼弄到屋里去,省得吹风著了凉。」说罢将呼呼大睡的杨小灰提起来,扛在肩上进了屋。
等颜玉函出来的时候,就见林渺正将酒杯放下,显然又喝了一杯。
他略感意外,笑道:「渺渺,原来你酒量这麽好。」
颜玉函虽好酒,却不嗜酒,更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而失态人前。潘忠知他习惯,所以只带了两罈海棠醉。海棠醉入口虽清甜醇美,後劲却不容小觑,与味重性烈的烧刀子比也差不了太多,而林渺不用劝酒,就眼也不眨地喝下两杯,看来他先前倒是低估了他。
林渺不答,事实上也无从回答。他刚才喝的两杯酒,已经抵得上前面十八年喝过的所有的酒了,酒量如何无法知晓,只是酒液入喉後暖暖地熨贴著肠胃,头脑里有些醺醺然、飘忽忽的感觉,十分舒服。
他提起酒罈,将颜玉函与自己的酒杯再次斟满,然後端起来举向颜玉函,淡淡道:「这杯我敬你。」
颜玉函眼中顿时一亮,这还是林渺第一次以这般平和、甚至称得上友好的口吻,主动与他说话,由不得他不受宠若惊,立即欣然举杯笑道:「渺渺,明天││」
「我们只谈今朝,不谈明日。」林渺迅速截断,继而正色道:「这酒是你的,我权当借花献佛,谢你为我治伤,这十天里还时常下厨让我和小灰一饱口福。」
颜玉函心中微觉不妥,此时的林渺十分镇定淡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但正因如此才有些不对劲,他喝得太过爽快、言辞太过恳切,与这段时间自己已经熟悉的林渺颇为不同。
他想说点什麽,林渺挑眉道:「怎麽,我说的不对吗?」
颜玉函洒然一笑,「对,我也谢你留我十天,让我度过了有生以来第二段最为开心的时光。」
林渺未如颜玉函所想,追问他第一段最为开心的时光是什麽时候,只是乾脆地举高酒杯又是一口饮尽。
再次放下酒杯後,林渺身子轻轻一晃。
颜玉函急忙伸手扶住他,略微讶然道:「渺渺,你醉了?」
林渺眨眨眼,直直看著颜玉函,似乎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些什麽,然後眉头轻蹙,微微噘起嘴来,用十分缓慢的语速反驳道:「谁说的,我没醉……」
这句话听似埋怨,却又带著一分娇嗔之态,颜玉函心中一荡,扶著林渺的手臂略略收紧,哑声道:「渺渺,你……」
话音未落,林渺又是一晃,这次直接倒在颜玉函怀里,头抵在他颈窝中,呼吸灼热而急促。
颜玉函身子一僵,用尽全力勉强定了定神,将虚软无力的林渺扶正。
此时半个月亮爬了上来,挂在随风婆娑的竹林梢头,月华如银倾泻一地,春日的田野里如同落雪降霜一般皎白晶莹。
林渺颊上现出薄薄绯色,半睁半合的眼眸中浮上一层氤氲水雾,令那双纯净明锐的黑眸如同浸了水的墨玉般温润柔软,眼角也带出一抹浅淡的红,为他冰雪般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三分惊心动魄的豔色。
颜玉函呼吸霎时为之一窒。
林渺皱著眉头,十分困惑费解地瞪著目不转睛凝视自己的颜玉函,片刻後眼中失去焦点,虽然仍然看著眼前之人,目光却闪烁迷离起来,脸上显出伤感幽愤之色,语无伦次地喃喃道:「颜玉函,我又梦到你了啊,真讨厌……爹和娘走了,师父走了,你也走了,小灰以後也会走……
「没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来来去去的,每个人都会走……颜玉函,你,你是大混蛋,既然要走,为什麽要来……」
颜玉函再也忍不住,猛然低下头吻上林渺的唇,阻止那些让他心痛的话语继续吐露出口。
林渺颤了颤,反手紧紧抱住颜玉函,笨拙而努力地回应。
本来安抚性质的吻迅速升温变得炽热狂野,欲望如烈火般蓬勃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林渺是醉了,颜玉函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人一般激动、一般热切,吻得全无章法,只想更紧地贴近彼此,要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用力。
林渺根本站不住,全凭颜玉函揽在他腰背上的双臂支撑著自己。
两人相拥著倒在开满星星点点小花的草地上,激吻已不足以缓解对彼此肌肤和身体的渴望,互相胡乱急切地撕扯著对方身上的衣物,顷刻间衣衫尽褪、裸裎相对,再以无与伦比的热诚,用手指、用唇舌一寸寸膜拜对方的身体……
颜玉函进入的时候,尽管极其温柔小心,林渺还是因为异样的不适和痛楚而绷紧身体,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两分。
他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上方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因为欲望和情动而愈显魅力。
颜玉函低下头来,亲吻林渺沾著泪水、轻颤不止的浓长眼睫,粗喘著轻哄:「渺渺,会有些痛,忍一忍,马上就好……」
有晶莹汗珠沿著颜玉函线条完美的侧脸滑下,滴在林渺因为急促喘息而张开的唇间,微微咸涩的味道,明明是冷的,却又感觉如火焰般灼人。
有什麽东西在这瞬间从心中破土而出,林渺连灵魂都随著身体一同战栗起来。他重新闭上眼睛,勾住颜玉函的脖颈,仰起头来回吻他的唇。
肉体的疼痛已经无关紧要,这一刻的真情与温柔,或许未来能够在心间烙印永久。
说什麽醉酒,其实只是给自己一个纵情的藉口。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依然是作戏,何妨在最後以高潮落幕?
再次得到林渺无声而主动的回应,颜玉函的理智顷刻间被焚毁殆尽,腰间用力一送,将自己硬胀发疼的欲望,全数埋入林渺紧致炙热的身体,然後忘情地律动起来。
林渺轻颤著咬牙承受,最大程度的放松、敞开并迎合,在一种古老而玄妙的节奏引领下,与颜玉函一同起舞、盘旋、飞升。
疼痛过後是麻痹,麻痹过後是陌生新奇的刺激和愉悦,继而是浪涌如潮连绵不绝的甜美快感。林渺只觉眼前接连爆开了无数焰火,绚丽灿烂、耀眼华美,令他彻底迷失了自我。
月华如水,春风如绸,两具同样修长健美又充满力度的身躯翻滚纠缠不休,喘息呻吟不绝,谱成天地间最为荡气回肠、缠绵热烈的乐章。
几番欢爱极致销魂,林渺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