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峰书身侧的桌子上,玉手缓缓提起酒壶将他的杯子斟满。
杨峰书举起酒杯,志得意满的看着台下的众位官员,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造反这种事情,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事事先没有排练,也没有史书记载该怎么去做。就算是去问礼部的官员,他们也不知道造反要如何开场。
杨峰书顿了一下,豁出去了,一辈子就这么一回,比洞房花烛都难得。杨峰书端着酒杯一仰脖子将酒水全都灌了下去,空空的杯底朝着台下的官员,脸上露出很和蔼的微笑。那些官员不敢怠慢,洱海以西这片领地的侯爷都已经先干为敬了,哪个不识相的还不喝?
好,好,好!杨峰书连说了三个好,指着台下道:你们都是我的好部下。
那些官员脸色一松,还没来得及说些祝贺小公子的话,忽然见到杨峰书脸色一变,大吼一声:来人啊!
在一声长呼,却是杨峰书的亲信将领带着数百名士卒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冲进大厅,手中钢刀出鞘,雪亮的长刀在满堂灯火的照耀下透射出死亡的光芒,那些士卒一个个杀气腾腾,面容肃穆,看这架势,要是杨峰书一声令下,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将这百余名官员的人头全部砍下。
那些官员顿时慌乱一团,胆子小的已经惊声尖叫起来:侯爷
安静,侯爷有话要说!亲兵将领大刀一挥,一道刀光犹如雪亮的闪电划过。整个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再说话,实在吓得慌的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衣服或者手指头,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音。
杨峰书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两声,正要说话,忽然下边有一位年纪颇大的官员实在忍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抓着自己的喉咙,呀呀做声,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另一只手捂着心口,身体贴着凳子滑落在地上,身边空有许多官员,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助他。杨峰书脸色一板,身旁侍卫低声说道:只怕是老人家的心疼病犯了
拖下去!杨峰书没好气的说道,转身对妻子说:把孩子抱进去吧!
他的妻子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听到这句话如蒙皇恩大赦,急忙抱着孩子往后堂走去。
杨峰书长叹一声,转过脸来看着那些噤若寒蝉的官员,大声说道:诸位,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之后,我杨家就出了大理国第一位皇后,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太子,就是文经皇帝段思英,可是段思胄觊觎皇位,处心积虑勾结高氏,迫使文经皇帝段思英退位为僧。自己篡位做了皇帝。如今已经是匆匆数十年过去了,可是太祖一脉不绝
台下的官员个个心知肚明,段思平那一脉能绝了吗?就算是赵光义抢了皇位,也没有说杀光赵匡胤和赵廷美的子嗣啊?不是个个高官厚禄封王封侯的给供养起来了,现在宋国太祖的儿子赵德昭夺回皇位,也是一样没有把赵光义的儿子统统杀光。段思胄可没有那么傻,杀光了段思平的后人,那句子不肖,叔来教还怎么说得过去?
杨峰书满脸悲愤,慷慨陈词:如今太祖一脉的段智恩殿下,虽然年纪幼小,可是聪颖过人,我杨家如今就要起兵助段智恩殿下夺回皇位,让大理国重归大统。让高家的乱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
段智恩殿下只不过才两岁而已,是段思平的孙子,这样的小孩子如今还在大理城里吃奶呢,就要帮他夺回天下?那些官员就算是再不懂政治也知道杨峰书找的是什么借口。起兵造反就一定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否则的话道义上就先站不住脚,现在大理国的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为什么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
有了这个道理就好说的多了,这是大理段氏的皇位之争,高家支持段思胄一脉,那杨家就来支持段思平一脉,虽然段智恩殿下根本不在身边,可是这并不影响杨峰书拿来当幌子,
假如将来杨峰书真的造反成功了,夺得天下之后,要是段智恩殿下侥幸没死,几岁大的孩子而已,杨峰书才是真正的皇帝。再过几年,大理已经安定了,再找个借口把段智恩殿下弄死,或者让他禅位,那时候杨氏就名正言顺的做了大理国的皇帝,多么轻松啊!
高氏是白族,咱们杨家是乌族,白族人当权就不拿我们乌族人当人看,穷征暴敛,徭役无度。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们歃血为盟,立誓推翻段
老贼,你说要拥立段智恩殿下,那殿下何在?
杨峰书正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忽然被人打断,低头一看却是水步军兵马事方德尚跳出人群,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杨峰书支支吾吾道:段智恩殿下么自然是在大理城,难道本侯爷能闯入宫中将段智恩殿下抢出来带回洱海不成?
方德尚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杨家的狼子野心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要造反就造反,难道满堂官员就单凭你一面之词就随你前去造反不成?
杨峰书恼羞成怒,将手中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那酒杯已经裂成无数碎片。杨峰书斥道:你口口声声说本侯爷造反,本侯爷为的是清君侧,保我大理正统,使大理列祖列宗得以血食。高家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本侯爷只问你一句,发兵大理城,你可随我同去?
呸!方德尚大喝道:忠臣不事二主,我是水步军兵马事,是皇上任命的官员,你没有皇命,斩杀大臣就是谋反。
方德尚回头看着一脸土色的同僚们,恨声说道: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斥责叛国奸佞的么?
杨峰书怒极反笑,仰天大笑一阵才道:吐蕃拉萨王系的尚义立赞王子已经答应本侯爷,吐蕃将以三万雄兵相助,到时候清君侧,正大统。各位都是匡扶正统的有功之臣。
跟着,杨峰书脸色一变:将方德尚斩首示众,看看哪个还护着乱臣贼子!
第六十二章过来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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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军沿着被攻陷的城墙就像奔涌的潮水一般杀上城头,到了城头,越军再也不是这些精锐宋军的对手,孙全兴身先士卒,抓着一把大刀奋力砍杀,他身上已经被重创了好几处,却也死战不退,曹琮和潘惟吉左右护着孙全兴朝城上冲杀过去,到处都是残肢断箭,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越军那些稀奇古怪的喊声和大宋将士的喊杀声混在一起,夹杂着频临死亡的惨叫声。
隆隆隆厚重的大罗城门渐渐拉开了,不待杨延彬吩咐,那些有经验的禁军就已经开始着手将挡在城门外的拒马枪拉开,杨延彬满意的点点头,长枪一指,大队宋军冲进城门,城内顿时火头处处,哭喊震天。
马东立!杨延彬一声暴喝。
末将在!一员骁将越众而出,他身材不是很高大,却显得很结实,黝黑的面孔上留着短短的胡须,双目炯炯有神,手中居然提着一柄大斧,这斧头就连斧柄都是精铁锻造,怕不得有二三十斤重。
你带一千人火速进城,沿途不要和越军纠缠,直奔王宫。丁氏幼子应该还在王宫里,保住他。杨延彬的话不容置疑。
马东立倒提大斧,双拳一抱:得令。
他是久经战阵的将领,当即点起人马随在攻城大军之后冲进城去。
杨延彬遥望着远处的大罗城,一直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就算是再给黎桓一万人马,他也回天乏力了。杨家归附大宋之后,七个儿子都授了官职,只有杨延彬在谢慕华的力保之下,得以第一次独力领兵出战。这一仗告捷之前,杨延彬自己的压力也很大,怕堕了父亲杨无敌的威名,怕耽误了谢慕华的前程但是他始终是个天才将领,从这一仗开始,杨延彬也步入大宋知名武将的行列!
城头上的旗帜倒了一名宋军忽然欢呼起来,将陷入沉思的杨延彬唤醒。
杨延彬和高启德急忙抬头望去,城头上黎字大旗,大瞿越国的大旗都被大宋的士卒扯了下来,丢在城下,覆盖在倒毙在城下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而飘扬的杨字大旗却威风凛凛的插上了大罗城的城头。
战火从城头蔓延到城内,负隅顽抗的越军在每一条街道对攻入城的宋军进行殊死抵抗。
指挥使大人,黎桓要突围,他带着一队士卒往南门退走,城里的兄弟们已经兜上去拦住了。
杨延彬点了点头,示意那名士兵退下,转过脸来看着高启德:打个赌好么?
高启德知道杨延彬最是没有架子,于是笑道:你的俸禄比我高,我可赌不起。
杨延彬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让人看到觉得阳光无比的笑容:不赌钱,我要杀进城里亲手抓住黎桓。要是抓不到,回到东京之后,我去你家给你守三天大门。
要是抓到了呢?高启德反问道。
杨延彬哈哈大笑:抓到了,我就要你回到东京,回到枢密院之后见到每个人都说一遍,过来洗澡!
高启德顿时汗颜,他们来到大瞿越国这么久,也会说几句交趾话。这里的人说你好就是洗澡,而交趾人口中的过来就是姑娘。这还不是最寒的,要是谢慕华在这里一定要和高启德赌说再见因为交趾话里,再见就是大便想象一下,杨延彬带着大队人马撤走的时候,丁璿母子深情款款的站在大罗城的城头高声喊着:大宋大便杨指挥使大便喊到动情处,潸然泪下
杨延彬抛下一句:记着我们的赌注带着一队人马头也不回的冲进大罗城去了。只留下高启德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大罗城南门。
这里或躺或坐着两百多名战士,他们满身血污,有的手里的钢刀已经卷了刃,有的人的头盔不见了。现在他们的周围已经没有敌人了,只有满地的殷红,呈现出刚刚激战完的惨烈。
这些战士都是黎桓的部下,他们就守在这里,眼巴巴看着王宫的方向。
这些人是他一路冲杀的时候,不断的汇聚在一起的被打散的越军,经历了半晌不知疲倦的拼杀,也只剩下二百多人了。黎桓不敢冒险,吩咐阮兴良去王宫将丁璿带来,他要挟持着丁璿这个大瞿越国名义上的国王,以图东山再起。
王宫的方向还隐约传来喊杀声。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有些人还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淡然。当兵吃饷,生死这个时候已经不在话下了,大伙儿考虑的多是如果不能突出重围,能不能多杀几个敌人垫背。
雨点般的马蹄声踏碎了这里诡异的宁静。满身疲惫的战士们马上起身,一队队年轻的士兵转眼就排好了阵势。敌人终于又来了吗?这一仗打完自己还能不能还活着?
一队骑兵冲在最前,当先的正是阮兴良。只是马队后边散乱的马蹄声和沉重的脚步,显示着大批追兵就跟在后边。
的确如此,马东立带着一千宋军千辛万苦抢到王宫,却见到阮兴良在王宫里处处点起火头,夹带着丁璿母子两人朝南门方向退去。黎桓已经彻底输不起了,丢掉大罗城,那就一定要带上丁璿,否则他连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带上丁璿,也算是一道护身符吧,至少大宋还需要丁家的人在这里震着局面。
阮兴良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带着两百多精锐卫士冲进皇宫,刚刚抓住丁璿母子,迎头就和马东立的宋军大打出手,他有马,但是在大罗城里也跑不快,满地都是尸体,满地都是兵刃箭支,马东立带着宋军死死的咬着他不放,现在身后的马蹄声说明连宋军的骑兵都已经进城了,大罗城已经彻底完了。
阮兴良已经远远的看到南门,那里是大罗城最后一块净土,只有少数宋军误打误撞冲到这里,黎桓的最后一批士兵还在这里等着他
走,快走阮兴良嘶哑着嗓子叫了起来。
那些士兵不但没有走,反而迎了上去,他们已经无所谓生死了,对于他们来说,黎桓就是他们的神,黎桓的命令是绝对不容许违抗的,这也是多年来黎桓对他们严格洗脑的成果。这几百名士兵只要逃出去两个人就够了,一个是夹着丁璿的阮兴良,另一个是抓着丁部领夫人的战士。
阮兴良看着大队越军迎了上来,心里渐渐松了下来,只要冲出南门,就可以按照黎桓的指示到厚义和黎桓汇合,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也可以去占城慢慢发展。
阮兴良狠狠的抽打着马臀,忽然,阮兴良的身体就像是被重重击打了一般,半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抓着丁璿的手再也按不住,手一松,丁璿就掉在地上。
杨延彬将手中的长弓一放,提起长枪冲了上去,阮兴良还在拼命的跑,他不敢停下来去抓丁璿。杨延彬一个镫里藏身,将丁璿抓了起来,丢给身后的宋军:看好了!
过千宋军已经追到近前,数百越军凶狠狠的迎了上去,密集的兵刃撞击声瞬间响起。杨延彬不断的刺杀着冲到身边的敌人,他的一杆大枪展开就算是在大罗城略显狭窄的街道里也势不可挡,枪头一晃便已刺死一人,跟着大枪一摆,枪头从死去越军的胸口弹了出来,再刺进另一名士兵的胸口。
阮兴良明白自己已经再也